第57章
  她翻身进了院子,在树上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辞盈。她想起墨愉同她说前两日辞盈生了病,悄无声息到了辞盈身边,拿起一旁的衣裳为辞盈披上。
  她趴在辞盈对面睡了一会,伸出手为辞盈探了探脉搏,见没什么事才放下心。
  烛三看向不远处的烛火,她的手很轻地动了一下,一根飞针出去,灯火陡然落下,书房内暗了下来。
  烛三轻声道了一声“辞盈,好眠”之后,转身走了。
  只是回身的时候,烛三很轻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女。
  一阵风散去,很久之后,辞盈的手颤抖地捏住了衣袖,少女缓慢地睁开眼,双手抱住膝盖,身上烛三为她披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去,层层叠叠像蛇褪下的皮。
  辞盈看着地上的衣裳,眼眸很轻地眨了眨。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她告诉自己,以后切不可再轻信他人。
  吃得教训够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如若这一次朱光没有路出马脚,她雇佣朱光同她一起上路,她还没有跑谢怀瑾就该知晓她的计划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正正好好的人。
  辞盈对自己说。
  脑中却还是想到朱光牵着她走过江南大街小巷的画面,朱光一招制服小偷骄傲地对她昂了昂头,朱光赶走了骚|扰街上姑娘的坏人,朱光笑着教她如何快速地转动刀刃。
  辞盈叹口气。
  她不生朱光的气。
  朱光只是听了一些不好的人的吩咐,虽然监视了她,但做的全是保护她的事情。
  辞盈喜欢朱光这么好的人,哪怕以后她们不能一起同行了。辞盈有些遗憾,却也隐约地意识到,或许这也是一个突破点。
  朱光身手这么好,比起从前的烛一烛二也不差,那在暗卫里朱光地位一定也不低,朱光在她身边时,暗处的人可能就不在了。
  一个计划缓慢浮现在辞盈脑海里。
  跑。
  她要跑。
  【作者有话说】
  我很久以前就说了谢狗是bt的(叠甲)
  他破防起来会更bt(戳手手)
  [猫爪]
  第32章
  辞盈同王初于辞别时,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辞盈拿起帕子擦拭掉小姑娘脸上的泪珠,她轻声道:“初于,离别是很漫长的一课,夫子认为这一次并不能算,来日方长,初于好好长大,我们终会再见面的。”
  王初于眼泪掉的豆大,睁着大大的一双眼:“夫子不能不走吗,若是俸禄方面或者遇见了什么事情,我去求爹爹,夫子,不要离开。”
  王初于扑到辞盈怀中,被辞盈一把抱住,辞盈摸着小姑娘的头,轻笑着说:“不是俸禄也不是我遇见了什么麻烦。”
  “那是什么?”王初于抬起头,眼睛里面泪花在闪。
  辞盈从一旁拿起一卷书,上面一句写着“行万里路”,辞盈摸了摸小姑娘的脸,温声说:“初于,你知道燕子吗?”
  王初于红着眼点头,并不知道这其中和辞盈要走有什么关联。
  辞盈迎着小姑娘稚嫩疑惑的目光,为其上了最后一课:“大多数燕子有迁徙的习性,春夏秋冬都可能停留在不同的地方,夫子小时候希望成为一只燕子。燕子只会短暂地停留,它的自由在翱翔之间。”
  “江南风景很美,来到这里我遇见的人也都很和善。我遇见初于,走过江南的大街小巷,得了启发,却还是觉得不够,要向下再向下一些,去到更偏僻的地方,这世间总是有一些我们应该去看看的地方。”
  王初于轻声问:“那我未来也要去看吗?”
  辞盈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脸,笑着说:“夫子不知道,得看初于。”
  王初于按住辞盈的手:“夫子且等我一会。”
  半晌后,王初于拿着一个很小的玉佛走了过来,珍重塞给辞盈:“爹爹说外面很乱,学生想将自己的护身符赠与夫子,希望夫子能够收下。”
  辞盈要推辞,王初于却认真地说:“夫子孤身一人,又要去远方游历,学生无法陪伴夫子左右,只求这玉佛能代替学生陪伴夫子,庇护夫子一些。”
  工整的话说完了,王初于睁大一双眼道:“我在江南,爹爹自会护住我,夫子从前同我说爹爹是爱我的去,我懂的,夫子就收下吧。”
  小姑娘俯身将玉佛缠在辞盈的手腕上,和那银白素净的手镯一起,辞盈哑声,最后道了一声“多谢”。
  告别王初于后,辞盈拜访了巡抚夫人,询问了玉佛的事情,听闻并非贵重之物,才敢安心收下。
  一切打理好后,辞盈暗暗等待着同李生游船的日子,这也是她特意选的逃跑的日子。
  朱光大抵是没了任务,这些日常来寻她,辞盈还需要利用朱光欺瞒过谢怀瑾的人为自己争得逃跑的机会,自然没有戳破朱光。
  大街上人来人往,辞盈照例光顾着豆腐西施的摊子,上次朱光帮忙打跑的登徒子就是在豆腐西施这里。
  见到辞盈和朱光,豆腐西施很高兴,从小匣子里拿了两副珍珠耳坠出来,两副耳坠分别用干净的帕子包着,豆腐西施先是将手帕摊开,露出里面的耳坠,然后才递到两人手中。
  她笑吟吟的,没有给辞盈和朱光推辞的机会:“上次幸得两位小姐相助,这是奴家自采的蚌挖的珍珠做的坠子,同小姐们平日用的肯定比不上,但是奴家一份心意,还望两位小姐收下。”
  辞盈和朱光看了一眼之后皆推辞,但到底耐不过西施娘子的热情,连带着还被塞了几块豆腐,辞盈用帕子偷偷包了一些银钱放到木箱里面,抬眼见里面已经有了一包,应当是朱光给的。
  这多少让辞盈心情有些复杂,她趁着豆腐西施忙,将两包银子掩好后转身同朱光离去,路上朱光好奇地看着手上的耳坠,辞盈才发现朱光没有耳洞。
  朱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也才和辞盈一般年岁。
  辞盈没问过,觉得比她还小上一些也说不定。
  一旁传来朱光小声呢喃的声音:“好漂亮的珍珠耳坠,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可惜了......”
  辞盈替其补全,可惜没有耳洞。
  辞盈原想当做没听见,但心中叹息一声后还是转身牵上了朱光的手,阳光下少女神色温柔,抬起眸摸了摸朱光的耳朵:“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打耳洞。”
  说完辞盈又下意识补了一句:“不疼的,我从前为人打过,她们都说不疼。”
  朱光怔了一下,然后弯起眸:“好呀!”
  屋内,朱光看着辞盈,少女手上拿着一颗米粒,温柔专注地在她耳骨下方一点一点摩擦,除了有些痒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感觉,摩挲着朱光耳朵上那一块肉逐渐变得麻木,少女轻声哄着:“不疼,别怕......”
  刹那间,烫过烛火的银针插|进肉中,很快浸过麻油的针线穿出打成结,另一边也是一样。
  结束之后,辞盈笑着问她:“结束了,是不是不疼?”
  朱光眨了眨眼,声音比平常低一些:“不疼。”
  她从前......被公子对家的人抓住受了很多刑罚腿上的肉被割了一块也不觉得疼,怎么可能......因为两个银针穿过的洞觉得疼吗?
  记忆中,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
  朱光不疼,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涩涩的,让她脸上的笑越来多。
  躬身收拾东西的辞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我就说不疼,以前她们都说不疼,后面还需要涂抹一些草药膏防止发炎,我等会让府医给你送过去......”
  辞盈走后,朱光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耳洞,针线还系着,她伸手摸了摸,望向了辞盈离开的方向。
  ......
  李生同王初于辞别的时候,王初于哐当一声又要哭出来,李生好笑,也不如辞盈一般哄着小姑娘,只说:“小姐,日后总会再见面的。”
  然后声音压低一些:“听说你给辞盈送了玉佛,那你夫子我呢?”
  调笑意味十足,的确让王初于没有那么伤感了。
  小姑娘瞪大眼,气鼓鼓地从盒子里拿出一方银庄的令牌,气鼓鼓地递了过去:“给李夫子的。”
  李生忙推开,本就是玩笑,哪里真能收一个小姑娘的银钱,他摇着那柄破烂的扇子:“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无财,小姐自己留着吧,多给自己买两件好看的首饰。”
  说着,李生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没什么好送的,初于,这是夫子在你这个时候最喜欢看的书,如今赠与你。”
  李生摸了摸这个小姑娘的头,轻声道:“初于,做人做事,也可以不那么听话,任性一些也没关系,愚笨一些也没关系,很多事情朝夕变化难以预料,不要活在任何人的期待里,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亲。”
  “好啦。”李生咳嗽了两声,温声道:“初于,再见。”
  王初于这下又哭了,比上次哭得还厉害,比起辞盈,她更怕见不到李生,毕竟这位老师从第一面开始就不太像能活长久的样子,王初于哭着“呸呸呸”,到底还是说:“夫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