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宴珩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胳膊一阵刺痛,冷面蹙眉。
  苏营天刚要开口,瞧见太傅雪白的衣衫红了半只袖子,胳膊上包了两层厚厚的纱布,纱布还从里面溢出血来,这伤可不算轻。
  知道的当他今夜是去和心上人私会去了,不知道,还以为和心上人反目成仇了。
  太傅府的防卫比他这皇宫还严实,这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苏营天算风月山庄半个主子,对庄内的事大致都知道,对安钦更是听说几回,是个顶老实听话的孩子,若非不是沈宴珩先动手动脚,想必也不会伤的这般重。
  苏营天顿时来了兴趣,本还有些歉意老朋友难得铁树开花一次他还将连夜宣来,如今看来,只怕他的圣旨还出了份力。
  苏营天低沉的脸色都染了三分揶揄,被刺杀的阴霾一下子散了不少,挑着眉取笑:“不是去夜会情郎,怎落得一身伤回来?堂堂风月山庄的庄主,怎么还能叫手下人得了便宜。”
  沈宴珩微微一笑:“你怎知我就不曾得手。”
  苏营天:“……”
  苏营天看向他的伤口,那表情仿佛在说“看样子被对方得手还差不多”。
  沈宴珩得意道:“他将解药给我了。”
  苏营天微微一愣。
  沈宴珩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艰险的避开那记杀招,笃定说道:“他分明能杀了我,却在走时只是伤了我的胳膊,显而易见,他并不想我死。”
  苏营天忧心忡忡的看着好友:“…………”
  沈宴珩忽的看向苏营天,冷笑道:“若非陛下急招,臣也不至于受伤了。”
  苏营天:“………………”
  安钦也不是第一日才进风月山庄,以前怎就没发现沈宴珩这厮如此见色忘友呢?
  苏营天一噎,和沈宴珩过命的交情,倒也不至于为了几句拌嘴的话而治罪。
  他大度的翻过了这篇,指着地上的两人,说回正题:“方才严刑拷打,才问出此二人是诛龙教的人。”
  “诛龙教?”沈宴珩道,“和黄崇文有关?”
  “不错。”苏营天点点头,“去岁处斩逆贼之际,依然有一笔大额银钱出入未曾查清,我曾怀疑朝中依然存在叛党,方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黄崇文乃是诛龙教的教主,每年都给教内拨一万两白银,名为教会,实为招兵买马,教内皆是自小培养的死士,供他做事,黄崇文虽死,但诛龙教不散,前几日江州等地水涝突发暴乱,也是诛龙教在暗中操控,那散布药方济世救人被百姓拥戴的活神仙,实乃诛龙教的副教主,为的是扰乱我朝廷民心,夺权篡位。”
  一个没了教主的诛龙教当然不足为惧,但得了人心可就未必了。但前阵子江州发大水,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天灾人祸本就容易得疫,因此那时疫病四起,苏营天未曾察觉不对劲,乃至江州忽然出现一位名医,吃他的药方不日疫病便可痊愈,苏营天也并未生疑,反倒是嘱咐赈灾官员一定要恭敬对待,若是能把那位医圣请到皇城,他一定亲自接见封赏。
  谁知那疫病竟是诛龙教故意散播只为鼓动人心,若非今日有人刺杀被当场拿下好一番拷问,他恐怕真中了对方的计。
  现下人心已被煽动,此时降旨杀了那名诛龙教副教主,恐怕民声四起,可谓是骑虎难下。
  “此事非同小可,宴珩,交与你办,朕最是放心。”苏营天顿了顿,贴心道:“既去江州,暗卫不便隐蔽跟随,至于安钦那边……叫他来刺杀朕,朕帮你看着就是了。”
  第18章 庄主亲信
  沈宴珩轻瞥了一眼坐在龙座上的男人,后者动作一顿,微微笑了起来,理了理衣裳,看了回去。
  对视之间,沈宴珩便已有了主意:绝不能让那纯良的小刺客落入这厮手中。
  婉然回拒了当朝皇帝对他的一片“好心”,他略过这事,说回正题道:“不劳烦陛下,臣此次去往江州,该有个身份,不宜打草惊蛇。”
  没能将安钦弄进宫来好好瞧瞧,苏营天有些可惜,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好办,朕封你为钦差,主管此番江州一切事宜,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多谢陛下。”
  领了受封圣旨,沈宴珩今夜就在皇宫住下了。
  一住就是三日。
  宫门外,安钦除却吃喝拉撒的时间,都隐蔽躲藏在皇宫外的护城河岸的树上,从东边蹲到西边,从南边蹲到北边,待大致摸清宫门的侍卫换班时辰后,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轻功出城,跑到城外弥山断崖处俯瞰整个皇城,又星夜赶回,将皇宫各个宫殿和守卫摸的一清二楚。
  皇宫守卫虽看似森严无懈可击,可还是叫他找到了破绽。
  每日戌时北宫门换班时,有一个黑脸侍卫总会提前半刻去宫墙角撒尿。
  只要他混进皇宫见到太傅,那人必是他的囊中之物。
  于是在第四日依然不见太傅出宫时,安钦悄然换好夜行衣,蹲在暗处,只等天黑戌时来临,趁着宫门侍卫换班之际,把那黑脸侍卫打晕,趁机混进去见机行事。
  身形瘦削的青年在枝繁叶茂的枣树上仿佛融为一体,便是走近一瞧也难以发现树上竟藏了个人,安钦瞧着天色愈渐沉重,便从枣树上轻松跃下,贴着墙根埋伏在那黑脸侍卫的“尿坑”转角边。
  离戌时不过半刻,北宫门外的侍卫果然开始放松了警惕。
  黑脸的侍卫打了个哈欠,和同伴招了招手,随后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哼着歌朝着拐角处走来。
  安钦逐渐屏息凝神,犀利的目光落在那高大侍卫的脖颈处,肩膀骤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
  安钦虎躯一震,迅猛反手抓住那只手要将偷袭的人抵在墙上,不料对方也有防备,侧身避开后,压低声音道:“是我,影十九。”
  影十九?安钦连忙放下了动作。
  影十九扫了眼那已经快至眼前的侍卫,扣住安钦的肩膀,将人带的离远了些。
  倒不是怕他二人被这守门的侍卫发现,而是怕安钦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虽说都是男人,但这可是未来主子夫人,要看也只能看主子的才是。
  “十九?”安钦听见是影十九的声音,顿时放松了警惕,双眸闪烁起光芒,“可是庄主有何吩咐?”
  “……”影十九抿了抿唇,复杂的看着眼前面露期待的青年,缓慢的从领口内袋里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信。
  安钦双手接过,见信面上写着笔力遒劲的“安钦亲启”四个字,字如人一般潇洒肆意,落尾留了风月山庄的印迹和庄主私印。安钦狭长的凤眸逐渐睁大,冷漠的表情下显露出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是庄主的亲笔信!
  他尚且不是暗卫都能得庄主如此重用,看来先前暗卫选拔,并不是他不如另外两人,而是庄主另有安排!
  庄主定然时十分信任他,才会亲自送信交代他!
  影十九看着安钦明亮的眼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停顿了几息,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强调道:“此次任务至关紧要,务必上心。”
  能让影十九亲自来送的任务,还加盖了庄主的私印,即便影十九不说,安钦也知道此信中说的事的要紧程度。
  哪怕明日就是取太傅首级的最后日子,他也得先放下那件事,先完成现在手上这件。
  安钦严肃下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扫了眼四周寂静无声,他低头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认真拆起了信。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安钦逐渐凝起脸色,又恢复了方才初见时那般严肃之色。
  眉心疑惑的微微皱起,沉吟了片刻,虽有不解,但还是道:“我知道了,请庄主放心,安钦必定完成任务!”
  影十九满脸复杂,“好,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安钦点点头,目送影十九远去,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解决完三急的侍卫远去,又借着火折子的光看了看信上的内容——并不曾看错。
  庄主是要他一个只会杀人的刺客,去当一个人的护卫。
  于明日早起辰时于皇城外柳树林护送一名新上任的钦差去往江州,务必保证那位钦差的性命,送他安全抵达江州后再回到皇城。
  江州距皇城不过五日路程,一来一回也不过十日,届时他回到皇城,亦还有半月有余用来取太傅首级,倒是来得及。
  杀人的事安钦做过不少,可要保护人,还是头一回。
  安钦虽对此颇有不解,但主子的命令,又岂是他能过问的。
  随之又想到刺客虽多行暗杀之事,但从刺客中选拔出的庄主暗卫,却是主要负责保护主子安全的。
  此次机会说不准就是庄主对他的一次考验,若他能将钦差安全送达江州,庄主必能知道,他能胜任暗卫之职保护左右!
  这样一想,安钦再度鼓足了气,叠好庄主的亲信小心翼翼的塞进紧贴胸口的内袋藏好,回身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皇宫内院,转身乘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