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念衣这是骂她两面人。
  蒙着脸的时候那是何等嚣张,连女帝都敢按着脑袋压在榻上,如今摘了面具,就换成了一片恭谨谦卑。
  现在是真要开始算旧账了。
  还没接话,秦念衣下一句话就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朕现在对你也有些好奇了,朕的国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念衣盯着祝书白看,视线从额发划过眉眼,又在鼻尖打着转。
  祝书白有着得天独厚的容貌与气质,长得便如谪仙人一般,也不知当初老国师认她做弟子是不是有容貌的原因。
  毕竟老国师自己长得并不仙风道骨,秦念衣的记忆中他只是个看起来身体康健的老者罢了,在气质这方面他的弟子远胜于他,更像国师该有的样子。
  现在看来,老国师虽无国师的样貌,却有国师的内里,而祝书白有国师的外表,却是满肚子坏水。
  师徒俩反着来,倒是有意思极了。
  “微臣自然是陛下现在看到的模样啊。”祝书白笑着回答道。
  秦念衣眼睛一眯,确信祝书白又开始用外表迷惑自己了。
  她无动于衷,转过身去坐好,一副不欲再聊,等着祝书白伺候自己的样子。
  祝书白只得又当起苦力。
  手刚触及椅背,便听见秋千上的人幽幽说了一句话。
  “这是朕的父皇为母后亲手做的,你小心点推,推坏了拿你是问。”
  祝书白又没有怪力,秋千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她推坏。
  分明是在隐晦地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许是思念双亲,可帝王不能随意出宫,皇陵去不得,这才独自一人来了御花园,坐一坐父皇母后曾坐过的秋千,瞩物思人。
  祝书白略一思忖便了然,轻声答了声好。
  清晨时阳光正好,可日头越往脑袋顶挪,便越发毒辣起来,秋老虎的威力乍现。
  祝书白没推多久,秦念衣就叫了停,打算打道回府了。
  她要走,祝书白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便跟秦念衣告退,也要回听湘轩。
  “你别回去,恰好朕有事要和你说,一齐去御书房吧。”
  秦念衣说完就走在了前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祝书白。
  祝书白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加深了对她“工作狂”称号的印象,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要被拉去干活。
  可再不忿也只能跟在秦念衣身后,一步步朝着工作走去。
  等到了御书房,李箬再度出现,秦念衣同李箬低语几句后,她便小步出了门。
  秦念衣看向祝书白,神色严肃不少,“朕先前让你去刺杀淮安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不过淮安侯身边守卫森严,朕担心你一人支撑不住,所以另找了两人协助你。”
  另找了两人……
  祝书白无端想起唐梦欢来,那个大理寺卿口中随着老道闯荡江湖多年的姑娘。
  上次监视自己的也是她,想来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应是她了。
  只是对另一人毫无头绪,不过也无妨,总归马上就要见了。
  半炷香过去后,祝书白望着踏进御书房的两个熟人,眼睛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秦念衣,果然看见她眼神飘忽不定。
  “陛下……她也是你的人?”
  祝书白指着一身黑衣,满脸正直的女人。
  这女人不正是在酒楼装成乐伎,企图威逼利诱自己放过左相的那人吗?!
  第13章 别喜欢我
  秦念衣难得感到一丝心虚,故意撇开眼不与祝书白对视,而是看向来的二人。
  “她你应当认识了,大理寺卿之女,唐梦欢。”秦念衣眼神落在唐梦欢身上,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朕姨母的徒弟。”
  祝书白原还满心的震惊与忿忿霎时被这个消息打散,她转眼看向唐梦欢,对方朝她微微颔首,仍是一个江湖抱拳礼。
  没想到带她闯荡江湖的老道居然是秦念衣的姨母?!
  怪不得秦念衣如此信任她,甚至派她来监视自己,敢情不止有大理寺卿的原因啊。
  “咳咳……这是朕的暗卫首领,暗一。”秦念衣简单介绍了暗一,企图含糊地蒙混过关。
  “啊……”祝书白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酒楼的乐伎是秦念衣的暗卫首领,黑衣人刺杀自己时也有唐梦欢在暗中观察。
  看来当时秦念衣让自己负责左相之案,说是为了当靶子,其实是对自己的试探和考验吧。
  好在自己很快就得到了信任,否则不知道这样的罪还要遭几回。
  “祝书白,她二人将会协助你刺杀淮安侯。”秦念衣对祝书白说道。
  说完后又扭头对另外二人吩咐,“刺杀一事由祝书白全权负责,届时你二人行动悉听她的指令。”
  “是。”唐梦欢和暗一异口同声应道。
  “嗯,你们先下去吧,朕还有些事要交代给国师。”
  “微臣告退。”
  两人离开时还贴心地将御书房的门闭了紧,给秦念衣与祝书白留了个完全私密的空间。
  不过两人并未存什么其他心思,只是觉着陛下与国师要交谈之事必定是要事,保密工作自然要做到最好。
  “陛下。”祝书白拉长了声音喊秦念衣,语气耐人寻味。
  秦念衣先是有些讪讪,可转瞬又想到自己是皇帝,哪里轮得到臣子拿捏?想来是自己对祝书白太好了,让她恃宠生娇起来。
  于是尊贵的女帝陛下挺直了腰板,如同往常一般扫了眼祝书白,不冷不热道:“有事?”
  讲实话,秦念衣这一眼颇具威慑力,她容貌本就昳丽浓烈,哪怕并未故意,眼角眉梢也透着点盛气凌人。
  再加上那么些年跌宕起伏的经历,使得她不像被娇惯长大的皇室那般外强中干,周身上位者的气质浑然天成。
  哪怕是淡淡一瞥,也足以令一般人胆寒不已。
  不过祝书白如今已经不属于“一般人”的范畴了。
  祝书白没急着解释,也没在此时选择翻旧账,她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向秦念衣。
  “不是陛下让臣留下的吗?”
  非要说谁有事,也该是秦念衣啊。
  秦念衣眯了眯眼,从案牍后走到祝书白面前。
  两人身量相当,秦念衣稍微高点,两人视线相对时却并无什么硝烟味,纵使秦念衣的眼神再如何犀利,祝书白都是一派温柔地回望。
  熟悉的气味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起来,秦念衣轻拧的眉头松了几分,哼了声,施施然擦过祝书白的肩膀往旁边走去。
  “坐着聊。”她道。
  祝书白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眼看着要入秋,众番邦入京朝拜的日子也快到了,按理来说,番邦使臣入京后需由一位地位尊贵但身处闲职的皇亲国戚负责接待。”
  秦念衣说到这顿了一下,而后道:“只是大齐并没有能胜任的人选,再从下一级选的话,淮安侯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祝书白歪了歪头,目光落在秦念衣轻点桌沿的指尖上,心中了然。
  秦念衣登基时将自己的亲戚都处置了个底朝天,哪还挑得出合适的人选。
  “但是淮安侯不行,朕不信任他。”秦念衣眸中划过狠厉,“朕本想让你直接将他杀了,可还有事情尚未查清,所以他的命尚且还得留着。”
  祝书白:“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你重伤他,伤到番邦抵达京城他还需要缠绵卧榻的地步,你能做到吗祝书白?”
  秦念衣定定地看向祝书白,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并不简单,甚至比直接要求杀了淮安侯还要难些。
  也是因为如此,她让唐梦欢和暗一协助祝书白。
  只是淮安侯的底蕴深厚,手底下高手如云,他自己更是身手不凡,哪怕是有唐梦欢和暗一的帮助,祝书白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祝书白看着秦念衣的眼神,忽地浅笑一声。
  多不容易,秦念衣眼底竟有了对自己的一丝担心,想想初来之时,她可是完全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笑什么?”秦念衣拧了拧眉。
  祝书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转而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
  “陛下无需忧心,您交给臣的任务,微臣纵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会做到。”
  秦念衣却依旧蹙着眉,视线在祝书白的脸上流转不定,半晌才嘴唇嗫嚅地道出一句。
  “朕知晓此事并不简单,你尽力而为便是,若是情况不对……性命要紧。”
  又立马像是掩饰一样,紧接着道:“毕竟你若是死了,朕在朝堂上就真是独木难支了,你也知道,朕的部下大多在边疆镇守,朝中虽有保皇党,可尽是些男子。”
  “男子怎么会慷慨地将青云路分一半给女子?若是他们真有那么慷慨,朕当年登基时也无需大开杀戒。所以……你不能死,祝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