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不可。你们的性命很重要,无需冒这样大的风险。”
  就在宋怀恩答应的前一刻,许应祈站了出来。
  “由我来。”
  思绪到此一顿,许应祈感受着后背传来轻柔的拍打,细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儿啊,你做得很好。我……我看到你就放心了。”
  这话是对着卫朝光说的,而非许应祈。但许应祈想,卫朝光确实是当得这句话的。
  她确实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许应祈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是我没有做好。”
  王广浩的目光看过来,以为穆瑞说的是不让自己受苦,及时传信的事。
  他哈哈一笑,又道:“世侄女没有事,我们都很好。放心吧,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会好好地对待世侄女的。”
  卫父没有开口。
  王广浩又哈哈笑,伸手去搭住卫父的肩头:“你我兄弟,安心就是,我们有万全的把握。”
  卫父的目光亮了亮:“你们的把握是……?”
  王广浩摇了摇手指:“兄弟呐,莫要太心急。如今你只是口头上一句答应,又能让我们如何信你?”
  卫父急躁地道:“那你们要如何?难不成要我夫妻二人去刺杀掌剑不是?”
  穆瑞的手微微一顿,也朝王广浩看过来。她比丈夫更冷静,说话里也带着刺:“我们答应你,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就算要行这样的险事,你也得多少给我们透一个底。否则的话,这让我们去送死又有何异?”
  “死在掌剑的手里是死,死在这里也是死,死在这里好歹也能全了我们的名声,让我们爷娘三人共赴死也是一个美名!”
  王广浩一顿,卫父更是大声为穆瑞摇旗呐喊,连连道是。
  王广浩闻言,忍不住看了卫父一眼,心道你身负妖族血脉,没了这个夫人和孩子,也可以再找生出第二个来。怎么一点也看不清楚,反倒非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呢?
  但若非卫父总是心念妻儿,优柔寡断让王广浩一向看不起,他又哪里会以卫朝光下手,想以卫朝光来逼迫这夫妻二人?
  思及此,王广浩叹了一声,还是漏了个底:“旁的我不便多说,但绝不会受掌剑掣肘。”说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啊,你莫要糊涂,剑君已经死了,剑门还能是以前的剑门么?当初我们都被剑君压着,谁敢出头。你且放宽心吧,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有第二个出头的。”
  “剑门给谁不是给,又为何不能落在我们的手中?”
  “天剑峰里那么多的剑法、珍宝……从天剑峰里出来的历任的大师姐大师兄们,谁不是一等一的好手?剑君藏着收着不让我们看,不让我们学的那些秘术,如今我们也能随意观看了。”
  “我可是为了我等的前路打算。”
  王广浩大声道,他拉过卫父:“我们该出去喝上一杯了。”
  “我女儿……”穆瑞道。
  王广浩的声音微沉:“世侄女就安心在此地吧,放心好了,我只要一日是她世叔,那便会尽到叔叔的责任。”
  若他们反了脸面,王广浩自然就不是卫朝光的叔叔,自然也便不会好生对待卫朝光了。
  这是毫无掩饰的威胁之意。
  穆瑞的脸色微沉,她当了太久的长老,何时被人这样威胁过,再加上她本就看不起王广浩的所作所为,于是当下就想要发作。
  但她的手很快被扯了一下。
  穆瑞回过头,看到“女儿”朝自己摇了摇头。
  穆瑞深深吸了口气,又将孩子抱紧,低声泣道:“我可怜的孩子……”
  她宁愿孩子娇气,有脾气就发作,也不愿看到她这般隐忍。
  可是心中又难掩骄傲。
  王广浩有些不满,道:“嫂子这般哭嚎,犹如哭丧一般,也实在太难听了些。我已说过对世侄女好的了。”
  许应祈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既然你要对我好,那又何必要放一个监控法阵。我如今已在你的手中了。难不成还会翻出天去?”
  “你竟然监视我儿?!”
  穆瑞立刻回转头来,恨声道。
  王广浩急忙压了压手掌:“这话说得是哪里来的。我这不是就要将监控法阵去了么?”
  说着他仰头,看着监控法阵的方向,略有些迟疑。
  但卫家人的势力是他们夺取剑门的关键。
  卫家人还有卫朝光这么一个软肋,剑门中人虽然偶尔也会互斗,但对外时都是铁板一块,真打起来尽是一群疯子。
  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虽然疯也有疯的打法,但王广浩惦记着天剑峰上的藏物,还想要翻身做一做威风,自然是不愿意以命去争的。
  王广浩狠了狠心肠,手中一道灵光打出,落在监控法阵上,眼看着那法阵渐渐熄灭,他回过头来:“嫂夫人,我也是尽到我的诚意了。”
  穆瑞没有说话,她的手又紧了紧,这才松开来,对许应祈道:“你乖乖地待在这里等着,娘亲和父亲此后来看你。”
  许应祈点点头,她道:“你们……也要小心。”
  女儿不如此前那样娇惯,受了点伤就非得窝到父母怀中了。
  穆瑞感慨万千,又觉得女儿许是不愿在敌人面前露怯。
  穆瑞双眼含泪,点点头:“好孩子。”
  她说完,摸了摸自己的鬓边,来到卫父身边。他们对望一眼,心意相通,对王广浩道:“王兄,此前多有得罪。我女儿这边,还望你多多看顾了。”
  王广浩顿时长笑:“应当的应当的。走走,我们喝酒去。自从年轻时一同游历东洲后,你我兄弟已经许久没有放纵喝酒了。今日正好不醉不归!”
  王广浩牵引两人,出了门。
  大门重新合上,许应祈吐出一口气来,道:“乐乐。”
  没有人回答她。
  许应祈又扬了扬声:“乐乐?”
  “叫我做什么,你便不怕那王广浩是虚晃一枪么?”常乐陡然现形,就在许应祈的身边。
  许应祈急忙倾身过来,想要抱住常乐。
  此前她顾虑着监视法阵,无论常乐如何撩拨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亦是不敢张手去拥住这朝思暮想的人。
  此刻心上人就在眼前,就如明月光落入己怀,那又如何按捺得住?
  但常乐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许应祈的肩头,她看着她,笑得狡猾:“师姐,我不喜欢你顶着其他的样子抱我。”
  许应祈闻言,她的眸光动了动。
  常乐道:“如今大局为重,师姐暂且还是不要卸下伪装的好,若是变回去少变了一道疤什么的,只怕会被人发现。”
  不变回去,那便也是不许抱的意思。
  许应祈的手一顿,她的手蜷缩起来,转头定定地注视着常乐。
  常乐无视了她的视线,她此前挂记许应祈,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消散,心中的气远非上一次的可比。
  偏生就如她所说的那般,打也舍不得,冷眼也舍不得。
  因为许诺也好,许应祈也好,所作所为大节无亏,甚至也留好了足够的退路。
  易地而处,常乐或许也会如此做。
  但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乐乐。”许应祈又唤了一声。
  常乐站起身来,背过双手看着空荡荡的石壁。这里建筑稳固,法阵设置从容,显然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些人做了多久的准备,又花费了多少的功夫。
  “师姐记得多少关于师尊的事?”
  常乐问。
  许应祈道:“我与她本就是一魂,一旦灵识归一,记忆便会统合一处。”
  “那贺州的事呢?”常乐微微侧过了头,问道。
  许应祈道:“贺州的事……”她垂下了眼,“她自爆了那一丝灵识魂魄,自然是连同那一段的记忆也没有了。”
  常乐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地收紧了些许。
  她侧过头去,没有看许应祈,只是轻声道:“所以,属于她的那片魂魄彻底湮灭了是么?”
  许应祈则道:“是。”
  她看着常乐,许诺和许应祈本就是一人,性格决定了命运,在无数的命运分岔中,她们的选择都只会是那一个。因而许应祈并不认为她与许诺之间不一样,哪怕是少了一些记忆。
  她们是一个人,自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只需要知晓事情的脉络就能知晓当时的想法与顾虑。
  她们永远会优先考虑到常乐。
  “若是不自爆,恐怕暴露的就不止是许诺,还有你了。而且若不这样做,让剑君明面上死去,也不知要多久这些蛀虫才愿意出来。”许应祈说道,带着解释的意味。
  “所以你就非要选择以身入局是吗?”
  常乐猛然靠近,一下子抓住了许应祈的衣领。她的目光里含着水光,牙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将唇瓣咬出鲜艳的红。
  “那我呢?你就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