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两人去寻了一处孤峰,坐在上面看着远处虚鲸在云层里穿梭不休。
  常乐问。
  许应祈递给常乐一个玉简:“这是幻身的口诀,但我不能告诉你何为幻身。”
  常乐有些疑惑:“为何?”
  “因为法不可轻传。”许应祈的表情很是严肃,“最初的道法以文字记载,正所谓以文载道,但有的人会过于纠缠于具体文字,陷入文字障中,反倒无法明了所传之道。”
  “我若是对你解释何为幻身,再到至高之境,那你亦是会受到我的影响,无法自行领悟真法,踏上属于自己的道途。”
  同样是剑道,有细密如春雨,亦有猛烈似寒雪。
  同样的道法,自然也有不同的变幻。
  常乐悟得天地一剑,在藏书阁写下剑谱,便已经隐约有所悟。
  而今再听许应祈如此说,她也就点头明了。
  常乐低头看着玉简:“这玉简是?”
  许应祈抬手,手指点中常乐的额心处:“玉简比文字更直接,却也更容易受传法者的影响。因而藏经阁中的剑谱两者皆备,就是为了让弟子们对应学习。”
  “玉简之中封入的神识是我用幻身的一点体悟,你可以揣摩,却不可照办。否则你踏上的是我的道途,而非你自己的。”
  许应祈说道,表情很是严肃:“你放心悟道,我会为你护法,若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会及时唤醒你的。”
  常乐点头,她看着手中的玉简。
  进入元婴,便可称作真人。真人者,体洞虚无,与道合真。
  并非所有的元婴真人都可以真正踏上道途,明了何为道。
  她穿越到孤山剑门,能遇到许应祈,或许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常乐想着,将玉简点在额心上,刹那间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内。
  何为我,我又是何物。庄生梦蝶,我是庄生还是蝶?
  如何定义我,寻找我,再确定我,这是需要每个人自己去领悟的。
  许应祈静静地看了会儿常乐,随后也闭上眼睛。
  灵气吞吐不休,真元沿着经脉流动,常乐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玄妙的空间之中。
  如此一个入定,待到常乐被许应祈唤醒时,她才发觉,一个月的时间竟是就这么过去了,宛若一次呼吸一般轻易。
  常乐抬起头,看着高空,一时无言。
  她回转头,表情有些沮丧:“我什么都没悟出来,反而像是睡了个好觉一样。”
  许应祈笑笑,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常乐的头发:“不用着急,我们有很长很多的时间。”
  这个时间远比人类更加漫长,只是现在的常乐还没有太多的明悟。
  她有些沮丧,跟在许应祈的身后,直到看到了那艘豪华的飞舟,以及飞舟上的人。
  “这次我带着弟子陪师叔祖和……许应祈”
  这三个字唐欢说得声音都在颤抖,她清清喉咙,继续道:“总之我们陪你们去,不会让你被蓬莱宫欺负的。”
  常乐:“啊……”
  “师叔祖,这船不错吧?青蚨门给的。”唐欢叉着腰,笑得很开心。
  常乐:“啊……?”
  唐欢疑惑道:“你不知晓么?他们说是少门主送来的,已提前给你打过招呼了。”
  常乐急忙翻出尺素简,翻到了钟馔玉的来信。
  “听闻你将要去蓬莱宫,小小礼物,不要在意。你身为我的好友,需要些脸面,孤山剑门的审美不行。”
  常乐抬起头,看着这镶金砌玉,金光闪烁的飞船,一时无言。
  难道你青蚨门的审美就很好吗?
  第 111 章 各行其道篇蓬莱宫
  蓬莱宫位于极东处,属于海外三岛。
  蓬莱、方丈与瀛洲原本是三个门派,却在漫长的时间里被蓬莱宫的先人们统合,成了今日的蓬莱宫。
  在广袤的大地上空,飞舟正朝着日出的方向缓缓前行,流云拉出细丝,偶尔会有云气落到飞舟上从窗户中钻进去,带来一丝高空的凉意。
  常乐睁开眼,就对上同样睁眼的许应祈。
  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怎么了?”
  这一次入定再醒来的时间太快,显然不太正常。
  常乐叹息,用力的挠头发,犹如被真题折磨的学生:“我悟不出来。”
  许应祈摸摸常乐的头发,声音柔和:“不要着急,这很常见。”
  此前常乐进阶太快,诚然有她因为魂魄不全在一个境界卡了太久,厚积薄发的原因。
  可若是因为进阶太快从而让心中膨胀,觉得那样的速度是应当的,长此以往对心境也有损。
  “没关系的。”许应祈说着,身上一重。
  是常乐歪着头把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许应祈的唇立刻向上提了提,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笑容。她挪动了下位置,好让常乐靠得更安稳和舒服一点。
  常乐就眯着眼睛蹭了蹭许应祈的肩,声音小小的:“我不喜欢这种没有头绪的感觉……我以前解题还挺不错的,大家都夸奖我……”
  “嗯……大家?”
  许应祈皱眉,歪了歪头,对上常乐的眼。
  那眼中似乎带着什么情绪。
  常乐犹豫了下,又摇摇头,别开眼:“没什么。”
  大师姐对待自己的时候总是温柔、认真,细心周到。有严厉如师的时候,也有甜如蜜的时候。
  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信任吗?
  自然也是信任的。
  哪怕有一天两人会分开,常乐也相信以师姐的人品是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宣扬给别人听。
  但是自己的来处要说吗?
  常乐闭上眼,她想,还不到时候。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别的不可说的原因,哪怕是自己也摸不出一个具体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畏惧,也或许是因为不安全感,常乐说不上来。
  闭上眼睛,许应祈的气息就更加明显起来。
  修士五识敏锐,并不喜欢太过浓烈的气息。
  许应祈身上的气味也是如此,她身上有一种雪山似的冷味,可是底色却带着暖意,仔细闻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甜,隐匿得很好。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头发上似乎有什么动静,靠着的这个人也似乎窸窸窣窣地在做着什么。
  常乐睁开了眼,映入眼的是阳光透过花格窗栏落下的金色光芒,细小的尘埃在光道上跃动着,时明时暗。
  常乐抬起眼,看见许应祈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木梳。
  “这是什么?”常乐问。
  许应祈回道:“很多年前一个故人送我的。我想给你梳头。”
  “梳头啊。”常乐小声说道,她坐直了些。
  她好像很久没有被人梳过头了,隐约记得的小时候,她就挂着一头好打理的短发。
  许应祈就一点点地为她梳开细小的结,再往下顺去,犹如流动在丝绸上,散落阳光的碎屑。
  许应祈鞠起一捧发丝,轻柔吻了上去。
  常乐侧过脸,看到许应祈闭着眼睛,虔诚的脸庞,像是旅人找到了他的绿洲,求索者终于看到了尽头。
  带着一丝虔诚,没有丝毫的情欲。
  但常乐的身体还是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
  也就是此时,许应祈睁开眼,那双漂亮的,醉了星河的双眼直直的对上了常乐的眼睛。
  常乐慢慢地垂下眼帘。
  阳光下,她的眼睫都染上一层金黄,在光芒中可怜无助地颤栗着。
  许应祈的目光闪动,眼中宁静下似乎聚着一团风暴。她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可以问,什么时候不能。
  而现在这种时候,似乎就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
  于是许应祈就安静而迅捷地凑上去,如同一只潜伏的猎豹,快准狠地擒住对方柔软的弱点。
  常乐的腰顿时软下来,但许应祈的手早就稳稳地托住了她,宛若托住一滴即将垂落的泪水。
  两人再次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常乐的脸色算不上多好看。
  这段时间里,领悟幻身没有半点进展,嘴倒是肿了一个度。
  “咳咳。”
  身后传来许应祈的声音。
  常乐转头,狠狠地瞪了下对方:“不许靠过来。”
  许应祈带着点委屈:“你说可以不用问的。”
  常乐的脸颊气成了河豚,她看看左右,虽然大家都像是在做自己的事,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
  她是说过不用问,但谁知道许应祈简直是个接吻鱼变的,只要逮到机会就亲。
  开心了亲一下庆祝,领悟卡住了亲一下解忧,烦躁了,那就更要再亲一下安抚。
  幸好她如今已经是元婴,饮食的欲望大大减少,否则恐怕吃一口饭都会被亲一下。
  虽然她也没有不开心,但……但真的不会亲太多了吗?
  常乐叹口气,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饱暖思淫欲了,一切都一定是因为在床,船上太过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