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苏瑾棠蹙眉：“看来皇后只剩表面的荣光，实则有宠妾灭妻的迹象？只是这德妃当真可靠？”
“德妃是秦王生母，她也知晓需要多些自己的人手才可与皇后分庭抗礼，所以我要进宫而德妃需要帮手，我们各取所需。”
“姐姐在宫中，务必小心。”
姜韵枝眸色温柔：“放心。不说我了，反正不行差踏错，总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倒是你，前些日子我见着沈馨了，现下我们仨就剩你还在外头奔波，你怎么想？是继续在永宁经营，还是回越州？”
“我会留在永宁的。”脑海中划过萧宇承的脸庞，苏瑾棠不由得心中发虚，斟酌半晌也没说出与他一同逛灯会看烟花，还接受了他的示好这件事。
“我只是想着，在越州沈馨不管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南安郡王妃，且如今地位稳固，更能看顾着你一些，你的基业也都在越州，在那边多舒坦呀。还是为着祖父的遗愿吗？”
“是也不是，其实有一事我瞒着你，我来永宁还为了查我父母的死因，当年他们在我只有六岁时到永宁经商，却只运回了两个棺椁，据说是流寇烧杀劫掠，殃及了他们的小茶楼，可我不信。”
姜韵枝面露愁容，“这……你有眉目了吗？”
“有，当年进城经商须登记商号，外来的商人贩卖的货物都有记载，那记载的册子，就在长公主府内。”
*
秋风猎猎，旌旗翻卷。
待秋猎正式开始，苏瑾棠与木蓝随侍萧宇承至营地。帐外战马嘶鸣，箭矢破空，帐内却是一片安宁。她与木蓝作为“贴身大丫鬟”，躲在营帐内剥着蜜橘闲话。
前几日萧宇承猎得几只野兔，兴冲冲提来邀功，却被她蹙着眉赶了出去，那血淋淋的猎物实在骇人。
最后一日的围猎，日头还未高升，芳舒姑姑避开众人寻来。
“苏姑娘，德妃娘娘召见。”芳舒语气淡漠，藏着几分莫测。
木蓝刚要起身相随，却被芳舒抬手拦住：“娘娘只召苏姑娘一人。”
苏瑾棠不疑有他，随芳舒穿行在宫苑间。秋风卷着落叶在脚下打转，远处传来有人得中猎物的号角声。待踏入德妃的宫殿，她才惊觉不对。
殿内沉香袅袅，德妃端坐主位，一袭绛紫宫装衬得面容肃穆。下首坐着裴婉清，见她进来，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原来“德妃娘娘召见”不是姜韵枝寻她的借口，当真是德妃找她。
而萧宇承此刻正在猎场，怕是日落方归。
“德妃娘娘万福。”苏瑾棠盈盈下拜，垂眸时瞥见两侧立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心下顿时了然。
“抬头。”
德妃的声音似淬了冰。待看清她的容貌后，轻嗤了一声：“不过尔尔。”
苏瑾棠抿唇不语。德妃漫不经心地抚着腕间玉镯：“苏姑娘是生意人，最懂揣度人心权衡利弊。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想必心中有数？”
这话里的轻蔑如刀，苏瑾棠脊背绷得笔直。她余光扫过裴婉清，对方却别过脸去，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
“民女愚钝，请娘娘明示。”
“不愧与姜美人情同手足，都是有野心之人。”德妃冷笑，“本宫不妨直说。你要留在叔贤身边可以，但正妃之位非婉清莫属。待她过门有孕，再许你侧夫人之位。”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苏瑾棠喉间发紧，却仍挺直腰背：“此事……秦王殿下可知晓？”
德妃重重放下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我儿早晚会知晓，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来忤逆本宫，你别以为抓住了男人一时的心就可以为所欲为，外面胡来的本宫不管，但涉及婚嫁之事，总要讲究门第，我今日与你好声好气地分说，别做出不识抬举的事。”
苏瑾棠的心渐渐下沉，德妃说得也不无道理，她也做不出高喊“我们真心相爱就能抵万难”的话来，说到底，她的价值换不来一个亲王妃，若非考虑萧宇承喜欢她，可能德妃只会派人将她赶走，而不是许诺一个“侧夫人”的位置。
可她也不愿委曲求全。
没有对萧宇承喜欢到，可以看他迎娶别人，独自咽下苦楚只为留在他身边的地步。
“娘娘明鉴。”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民女随殿下前来，只为探望姜美人，从无攀附之心。殿下的婚事，民女不敢妄议。”
“你如今说得好听，转头暗地里做些什么本宫也防不住，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样吧。”德妃眯起凤眼，忽然击掌两下，有宫女捧着一碗乌黑的汤药上来。
“这是避子汤，一碗下去总够管个一年半载，不过也不必太担心，细心调理两三年，以后还是可以有孕的。你真心也好，敷衍也罢，喝下这一碗，本宫就当你是诚心。”
避子汤都是以损害女人身体来达到不孕之效，身体羸弱些的，今后都干不了力气活，更有甚者走两步就喘三喘，谈何生育呢。
都是宫中的腌臜手段。
汤药端近了，难言的苦涩味盈满鼻尖。
“娘娘，不可啊。”一直都未声响的裴婉清终于坐不住了，面露不忍，以权势相压已是下下策，怎么还能做出让喝避子汤这种事呢。
苏瑾棠端起了药碗，这药她决计是不会喝的，再如何，她也不会做出损害自己身体的事来，心中百转千回，若是她扬了这碗药，德妃会不会恼怒至极打她十棍子好叫她吃点皮肉苦？
“阿棠，别喝！”裴婉清却以为她当真要往嘴里送，当下顾不得名门淑女的礼仪，三步并两步冲过来将药碗打翻在地。
哐嘡一声脆响，黑色的药汁四溅，随即裴婉清跪下求道：“娘娘，苏姑娘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信她，实在不必做这种损害身体的事，求娘娘宽恕。”
德妃面露不悦，却在看到裴婉清含泪的眸子时化作一声长叹：“你这孩子。”
第41章
苏瑾棠缓步离开，脚下的石板路膈得脚板生疼，可脚底的钝痛却不及心底的寒意半分。
裴婉清追了出来。
“阿棠。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别无他法。”
裴婉清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但她也不后悔这么做，家世与能力是她的优势，借此来为自己谋求一个亲王妃之位有何不可？
秦王掌管皇城司，但是缺少文臣亲信，而她的父亲最是清廉，在文官中颇有美誉，她自己如今也在长公主府担任长史，德妃没道理看不上她。
秦王妃可不能是毫无根基之人能当的。
苏瑾棠脸上扬起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一招釜底抽薪，是我招架不住。”
“阿棠，”裴婉清眼中闪过痛色，“我知道你与殿下心意相通，但是凭你的身份地位定做不了正妃，这正妃之位可以给其他人为何不能给我？至少我们有姐妹的情谊，到时一块在府内相处也好啊。”
苏瑾棠冷声道：“我是没想到，你竟如此大度？若你为正我为侧，也不怕我搅得你不得安宁？”
裴婉清微微摇头，语气笃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原先也不曾想过，你是这样的人，”苏瑾棠轻笑一声，“多说无益，我没有与姐妹共享夫君的喜好，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人，你既能走通德妃这条路，接下来该想想如何让秦王为你倾心了，免得父母之命下成了一对怨偶。”
她抬步欲走，却被裴婉清一把抓住手腕。
“你能干脆地离开确实更合我心意，是我抢了你的姻缘，你可要何补偿？”
又补充道：“只要我有，只要我能给，尽管提。”
苏瑾棠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裴婉清踉跄半步：“你应当知晓，给我补偿我们也无法再做好友。”
“我知晓。”裴婉清的声音低下去，像一声叹息。
苏瑾棠当真不知该如何去评判裴婉清这个人，最开始她以为她们是一路人，所以与之相交，以为能成为至交好友。
可是出身不同到底是不一样，裴婉清出生于书香世家，裴父官至三品，对所谋求之事物，以利相诱以权相迫是他们惯用的手段，物件是如此，婚约亦是如此。
他们太懂得取舍与不择手段了。
在她还沉浸在与萧宇承相处的点滴中时，裴婉清在想如何坐稳秦王妃的位置，笼络德妃的心，扫除她这个障碍，下一步应当是向陛下求赐婚，到时水到渠成同住一屋檐下，什么夫妻感情培养不出来呢。
苏瑾棠只能感慨裴婉清还有对她这位好友的愧疚，竟还想着补偿她。
也是，只有她拿了这补偿，裴婉清才能安心，也相信她是真的打算放手。
“好，我要你现在就以长史之位做保，去长公主面前举荐我担任公主府七品主簿一职。”
七品主簿是她一早就盯上的职位，可以掌管文书档案与监察，翻阅历年卷宗。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裴婉清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好。”
“德妃是秦王生母，她也知晓需要多些自己的人手才可与皇后分庭抗礼，所以我要进宫而德妃需要帮手，我们各取所需。”
“姐姐在宫中，务必小心。”
姜韵枝眸色温柔：“放心。不说我了，反正不行差踏错，总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倒是你，前些日子我见着沈馨了，现下我们仨就剩你还在外头奔波，你怎么想？是继续在永宁经营，还是回越州？”
“我会留在永宁的。”脑海中划过萧宇承的脸庞，苏瑾棠不由得心中发虚，斟酌半晌也没说出与他一同逛灯会看烟花，还接受了他的示好这件事。
“我只是想着，在越州沈馨不管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南安郡王妃，且如今地位稳固，更能看顾着你一些，你的基业也都在越州，在那边多舒坦呀。还是为着祖父的遗愿吗？”
“是也不是，其实有一事我瞒着你，我来永宁还为了查我父母的死因，当年他们在我只有六岁时到永宁经商，却只运回了两个棺椁，据说是流寇烧杀劫掠，殃及了他们的小茶楼，可我不信。”
姜韵枝面露愁容，“这……你有眉目了吗？”
“有，当年进城经商须登记商号，外来的商人贩卖的货物都有记载，那记载的册子，就在长公主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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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猎猎，旌旗翻卷。
待秋猎正式开始，苏瑾棠与木蓝随侍萧宇承至营地。帐外战马嘶鸣，箭矢破空，帐内却是一片安宁。她与木蓝作为“贴身大丫鬟”，躲在营帐内剥着蜜橘闲话。
前几日萧宇承猎得几只野兔，兴冲冲提来邀功，却被她蹙着眉赶了出去，那血淋淋的猎物实在骇人。
最后一日的围猎，日头还未高升，芳舒姑姑避开众人寻来。
“苏姑娘，德妃娘娘召见。”芳舒语气淡漠，藏着几分莫测。
木蓝刚要起身相随，却被芳舒抬手拦住：“娘娘只召苏姑娘一人。”
苏瑾棠不疑有他，随芳舒穿行在宫苑间。秋风卷着落叶在脚下打转，远处传来有人得中猎物的号角声。待踏入德妃的宫殿，她才惊觉不对。
殿内沉香袅袅，德妃端坐主位，一袭绛紫宫装衬得面容肃穆。下首坐着裴婉清，见她进来，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原来“德妃娘娘召见”不是姜韵枝寻她的借口，当真是德妃找她。
而萧宇承此刻正在猎场，怕是日落方归。
“德妃娘娘万福。”苏瑾棠盈盈下拜，垂眸时瞥见两侧立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心下顿时了然。
“抬头。”
德妃的声音似淬了冰。待看清她的容貌后，轻嗤了一声：“不过尔尔。”
苏瑾棠抿唇不语。德妃漫不经心地抚着腕间玉镯：“苏姑娘是生意人，最懂揣度人心权衡利弊。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想必心中有数？”
这话里的轻蔑如刀，苏瑾棠脊背绷得笔直。她余光扫过裴婉清，对方却别过脸去，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
“民女愚钝，请娘娘明示。”
“不愧与姜美人情同手足，都是有野心之人。”德妃冷笑，“本宫不妨直说。你要留在叔贤身边可以，但正妃之位非婉清莫属。待她过门有孕，再许你侧夫人之位。”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苏瑾棠喉间发紧，却仍挺直腰背：“此事……秦王殿下可知晓？”
德妃重重放下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我儿早晚会知晓，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来忤逆本宫，你别以为抓住了男人一时的心就可以为所欲为，外面胡来的本宫不管，但涉及婚嫁之事，总要讲究门第，我今日与你好声好气地分说，别做出不识抬举的事。”
苏瑾棠的心渐渐下沉，德妃说得也不无道理，她也做不出高喊“我们真心相爱就能抵万难”的话来，说到底，她的价值换不来一个亲王妃，若非考虑萧宇承喜欢她，可能德妃只会派人将她赶走，而不是许诺一个“侧夫人”的位置。
可她也不愿委曲求全。
没有对萧宇承喜欢到，可以看他迎娶别人，独自咽下苦楚只为留在他身边的地步。
“娘娘明鉴。”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民女随殿下前来，只为探望姜美人，从无攀附之心。殿下的婚事，民女不敢妄议。”
“你如今说得好听，转头暗地里做些什么本宫也防不住，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样吧。”德妃眯起凤眼，忽然击掌两下，有宫女捧着一碗乌黑的汤药上来。
“这是避子汤，一碗下去总够管个一年半载，不过也不必太担心，细心调理两三年，以后还是可以有孕的。你真心也好，敷衍也罢，喝下这一碗，本宫就当你是诚心。”
避子汤都是以损害女人身体来达到不孕之效，身体羸弱些的，今后都干不了力气活，更有甚者走两步就喘三喘，谈何生育呢。
都是宫中的腌臜手段。
汤药端近了，难言的苦涩味盈满鼻尖。
“娘娘，不可啊。”一直都未声响的裴婉清终于坐不住了，面露不忍，以权势相压已是下下策，怎么还能做出让喝避子汤这种事呢。
苏瑾棠端起了药碗，这药她决计是不会喝的，再如何，她也不会做出损害自己身体的事来，心中百转千回，若是她扬了这碗药，德妃会不会恼怒至极打她十棍子好叫她吃点皮肉苦？
“阿棠，别喝！”裴婉清却以为她当真要往嘴里送，当下顾不得名门淑女的礼仪，三步并两步冲过来将药碗打翻在地。
哐嘡一声脆响，黑色的药汁四溅，随即裴婉清跪下求道：“娘娘，苏姑娘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信她，实在不必做这种损害身体的事，求娘娘宽恕。”
德妃面露不悦，却在看到裴婉清含泪的眸子时化作一声长叹：“你这孩子。”
第41章
苏瑾棠缓步离开，脚下的石板路膈得脚板生疼，可脚底的钝痛却不及心底的寒意半分。
裴婉清追了出来。
“阿棠。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别无他法。”
裴婉清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但她也不后悔这么做，家世与能力是她的优势，借此来为自己谋求一个亲王妃之位有何不可？
秦王掌管皇城司，但是缺少文臣亲信，而她的父亲最是清廉，在文官中颇有美誉，她自己如今也在长公主府担任长史，德妃没道理看不上她。
秦王妃可不能是毫无根基之人能当的。
苏瑾棠脸上扬起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一招釜底抽薪，是我招架不住。”
“阿棠，”裴婉清眼中闪过痛色，“我知道你与殿下心意相通，但是凭你的身份地位定做不了正妃，这正妃之位可以给其他人为何不能给我？至少我们有姐妹的情谊，到时一块在府内相处也好啊。”
苏瑾棠冷声道：“我是没想到，你竟如此大度？若你为正我为侧，也不怕我搅得你不得安宁？”
裴婉清微微摇头，语气笃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原先也不曾想过，你是这样的人，”苏瑾棠轻笑一声，“多说无益，我没有与姐妹共享夫君的喜好，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人，你既能走通德妃这条路，接下来该想想如何让秦王为你倾心了，免得父母之命下成了一对怨偶。”
她抬步欲走，却被裴婉清一把抓住手腕。
“你能干脆地离开确实更合我心意，是我抢了你的姻缘，你可要何补偿？”
又补充道：“只要我有，只要我能给，尽管提。”
苏瑾棠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裴婉清踉跄半步：“你应当知晓，给我补偿我们也无法再做好友。”
“我知晓。”裴婉清的声音低下去，像一声叹息。
苏瑾棠当真不知该如何去评判裴婉清这个人，最开始她以为她们是一路人，所以与之相交，以为能成为至交好友。
可是出身不同到底是不一样，裴婉清出生于书香世家，裴父官至三品，对所谋求之事物，以利相诱以权相迫是他们惯用的手段，物件是如此，婚约亦是如此。
他们太懂得取舍与不择手段了。
在她还沉浸在与萧宇承相处的点滴中时，裴婉清在想如何坐稳秦王妃的位置，笼络德妃的心，扫除她这个障碍，下一步应当是向陛下求赐婚，到时水到渠成同住一屋檐下，什么夫妻感情培养不出来呢。
苏瑾棠只能感慨裴婉清还有对她这位好友的愧疚，竟还想着补偿她。
也是，只有她拿了这补偿，裴婉清才能安心，也相信她是真的打算放手。
“好，我要你现在就以长史之位做保，去长公主面前举荐我担任公主府七品主簿一职。”
七品主簿是她一早就盯上的职位，可以掌管文书档案与监察，翻阅历年卷宗。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裴婉清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