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88章
  段伏归听她这般说,心里的炽火却烧得更甚。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她不该后悔、害怕、愧疚吗?再不济,总归要有厌恨、憎恶、惊惧。
  她怎么能置身事外,宛如一个冷静的旁观客,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为他们的爱恨痛彻心扉,仿佛经年纠葛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段伏归见不得她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故意讥讽她:“你千方百计地要逃离我,甚至逃到了齐国,还不是被亲自送到了我手里,怎么,你心心念念的前未婚夫这般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护不住你,只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纪吟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
  段伏归却以为她在装傻,继续恨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齐国没几个月就跟他搅和在一起了,你那时还没暴露身份,他却常去你开的书肆,他去干什么了?”
  段伏归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里带着妇人似的拈酸吃醋的意思,为了掩饰这点不自在,他两只大掌重重掐着她的肩,戾声问:“你说,你有没有背叛我!”
  段英来齐国两月,除了跟齐国大臣交涉,外加看住纪吟,他还暗中探查了纪吟回到齐国之后发生的事,他动用了留在齐国的暗探,很快查了七七八八。
  原来,纪吟身份暴露前,一直跟温珉有来往,甚至,就是因为他才惹来祸事暴露身份。
  段英查到这个消息,头皮发麻,却不得不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段伏归,段伏归看到后,脸沉如墨,只恨不得将这个姓温的剁碎了喂狗。
  他还记得五年前,他发现她瞒着自己偷吃避孕药那次,两人吵架,她无比凄怆地说,她忘不掉曾经的情郎。
  这些年,他几乎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可此时此刻,想到她为了逃离自己制造自焚而亡的假象,害他哀毁骨立,没有一日不在承受灼心之痛,她却跟前情郎没心没肺地卿卿我我,他就几欲发狂。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何向你交代。”纪吟撇过脸,根本不想与他多说。
  “我是你的夫!”段伏归理直气壮地说。
  因为没有得到答案,他不自觉加重指间的力道,十指如铁钳一般掐着她,纪吟疼得变了脸,怒斥男人,“你放开我!放开!”
  “不放!你给我交代清楚!”
  看着男人偏执疯狂的模样,纪吟深知他是听不进去了,只能一边努力去掰他的手,一边说:“什么叫背叛,我与旁人有所交际就算背叛吗?我是不是只能被你锁在身边,天天只见你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沦为你的玩物,才能算没背叛你?”
  段伏归听她提起“锁在身边”,眼神狼狈地跌了下,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却还是嘴硬道:“你连家人都可以不顾,却非要跟姓温的在一起,你不是惦记他是什么?”
  “我没有跟他在一起,被他识破身份是意外,若知道有今日,我就该早早离开建康。”
  “真的?你真的没跟他在一起?”男人眼里顿时绽出惊喜的光芒,终于松了些力道。
  刚才的挣扎,纪吟的领口被男人扒下大半,露出修长雪颈,香肩半露,段伏归被这雪白的肌肤晃了目眩神晕,又看她被自己咬
  得红肿的唇,如吸饱了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眼神暗了下来。
  他已经快两年没碰过她了,失而复得,只有彻底占有她,侵入她,段伏归才能稍稍安抚住自己的心。
  就在男人俯下身,再次靠过来,灼热的气息已经将她包裹,空旷的大帐中却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段伏归,你后悔吗?后悔把我逼入绝境。”
  纪吟被他两只铁臂牢牢圈在怀里,挣脱不得,她也没再挣扎,只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瞳若碎冰,清清冷冷,倒映着极寡淡的神光。
  男人被问得一愣。
  他自是无数次后悔过,无数次假想,若当初自己肯放她走,她是不是就不会焚亡了,可如今得知这一切只是她逃离自己的手段时,那些后悔便悉数化作了腾腾的怒火。
  可他又不由庆幸,还好她只是骗自己的,还好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阿吟,你恨我吗?恨我又一次抓到了你。”
  纪吟怔了瞬,而后缓缓摇头。
  “曾经恨过,现在已经不恨了。”
  “段伏归,我已经认命了,我可以跟你回去。”
  按理段伏归听了应当开心,他却莫名感受到一阵心惊肉跳。
  爱和恨是一个人最浓烈的情感,如果她连对自己的恨都没有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彻底不在乎自己了。
  “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段伏归不敢相信。
  纪吟抬起眸子,望着远处,瞳仁却涣散失焦,她轻轻地说:“我这些年,总在逃离你的路上,就算短暂地安稳过一段日子,也如浮华春梦,转瞬即逝,还要时时提心吊胆,隐藏身份。”
  “我真的累了。”
  最后几个字,她带着浓浓的倦意。
  不止身体上的,而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疲倦。
  回望穿越至今的五载光阴,她一事无成,不得自由,没有可以托付的朋友,她曾短暂地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但终究情如薄纸。
  权衡利弊后,她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她如浮萍无根,心灵无所归处。
  一个人的心气总会在一次次折磨中被耗尽,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既然累了,那就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出发前就让人好好修缮了玉樨宫,要是你不喜欢,也可以搬到嘉福宫去,你是我的皇后,本就该住在那里。”男人柔声说,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柔如花瓣的脸颊。
  纪吟泄气般笑了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怎样?”段伏归浑身肌肉一绷,嗓音发紧。
  “我不想回宫,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囚笼。”
  “你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
  纪吟没与他争辩这个问题,说了也没有意义,只道:“你就让我在燕京城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我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可以吗?”
  “如果我偏要强留你呢?”男人咬着牙,满腔不甘。
  他忍受了六百多个日夜噬心锥骨之痛,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要他再次放手,绝不可能。
  他几乎又想不顾一切将她扑倒在榻上,狠狠撕碎她的衣裳,将她的血肉嚼吞入腹,这样她就能彻底跟自己融为一体了。
  “当初那把火,烧得太大了。”
  段伏归一怔。
  纪吟稍稍抽出自己的胳膊,折起左臂层叠的宽袖,露出纤细的小臂,然而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却有一片巴掌大的瘢痕,硬生生破坏了这份无暇的美,如白璧微瑕、古画染墨。
  段伏归一眼就认出这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瞳孔骤缩,心中惊惧。
  “这是那日留下的,你若是再将我困在那囚笼中,我能放一次火,就能放第二次,或许这次就不只是燎伤小臂了。”
  段伏归呼吸一滞,气得整个胸前都在颤动,“你在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那我让人把你看起来,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你呢。”
  闻言,纪吟仰起头,用极认真的眼神将他的脸打量了一遍,星子般的瞳仁明亮澄澈,清晰倒映着男人凶戾的神情。
  接着,她怆然一笑:“我原以为,经过生死之事,你总归会有点改变,却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唯我独尊,从来都不会尊重我的意愿。”
  “如果你宁愿得到一具行尸走肉都要把我关回去的话,那就随你吧。”
  段伏归胸口一堵,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她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幕,那幅画面深深地印刻在他眼底,永远都不能磨灭。
  火中求生,即便提前策划好了逃跑路线,依旧风险重重,稍有差错她就会被烈火吞噬。
  即便她现在好端端地被自己拥在怀里,只要想到那个可能,他后背仍旧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段伏归隐隐感觉到纪吟跟从前截然不同了,一开始的她倔强不屈,但身上那股少女的活泼藏也藏不住,但随着她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久,她整个人也越来越沉寂了,如今更是有种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麻木。
  万一真的再将她逼狠了……
  段伏归闭上眼,咬牙切齿:“好,我答应你,不强求你进宫,但是,你也不许躲着不见我。”
  纪吟垂下眸,便是她想躲,又如何能躲得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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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性命作威胁,段伏归终究还是退了半步。
  纪吟还被男人紧紧箍着腰,勒得难受,推了推他,却换来更大力的对待。
  段伏归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将近两年没见,还是瘦瘦袅袅的,离开了他也没长多少肉,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本是明媚甜美的模样,如今却显得清清冷冷,然而清极生艳,仿佛开到荼蘼的白山茶,带着惊心动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