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段伏归似乎对这次战役极有信心,根本没有掩藏自己行军路线的意思,秦国探子得知消息,飞快将他的行军路线报给了赵翼。
  赵翼同样兵分三路进行阻击。
  然而就在双方兵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交战时,燕军却忽的停止了行军,最终返回去,驻扎在了邺城。
  秦军百思不得其解,因怕段伏归有埋伏,也不敢贸然出击。
  赵翼召集手下大将商议对策,只是大家一时也没好的主意,只能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然而段伏归一停就是大半个月。
  这时赵翼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再次召集人手商议。
  “段伏归向来狡诈,他莫名按兵不动,必定是在计划什么阴谋。”
  “我们得知了他行军路线,又提前派出兵马应对,说不定他是看我们兵马多,不敢正面强攻呢?”
  “不,不可能!”赵翼一口否决,他同样征战多年,虽与段伏归交战不多,但从他前几年的表现来看,段伏归可不是简单的角色。
  赵翼的目光一寸寸从地图上扫过,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
  “你们看!”他手指着一处。
  众人围了过来,只见赵翼的手指正好落在轵关位置。
  他们现在处在滏口陉,是两国交界地最近的关口之一,向来是两国争锋的要地,段伏归率兵从滏口进攻并不奇怪。
  然而轵关的话,在最南面,那里离燕国最远,行军消耗最大,一般情况下,寻常人恐怕根本不会选择这条路。
  然而段伏归是寻常将领吗?
  “主帅的意思是,段伏归可能趁机从轵关进攻?”有人说出了赵翼的想法。
  赵翼道:“你们想,我们那么容易就探听到了燕军的行军路线,提前派出人手应对,段伏归率着大军,明明已经抵达却忽然停下,难道不觉有蹊跷吗?”
  “除非,进攻潞州根本就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从绕后轵关偷袭我们!”
  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
  “马上派人手去轵关阻击!”
  ……
  燕军大营。
  段伏归大帐里同样聚集了十来个将领。
  此时已是深夜,帐中燃着数个火盆,暖黄的火光将这大帐映得宛如一个明黄色的大灯笼。
  “陛下,赵翼真的会上当吗?”呼延启有些不确定。
  “赵翼这个人,心思缜密,想要算计他并不容易,可也正是心思深,更容易多想,一旦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结果,就会深信不疑,要不了几日,秦军大营必会有动静。”段伏归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是对敌人足够了解的自信。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期待起来。
  秦国、齐国、燕国三足鼎立,对峙多年,相互防备猜忌,却又偶尔合作,局势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然而众人都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开始急转直下,尤其段伏归登基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称霸天下的野心。
  想要入主中原,就一定要击败秦国。
  或许,是成是败,就在这一役了。
  待军事商议完毕,众人散去,帐中便只剩下段伏归一人了。
  他还穿着白日巡营时的玄甲,漆黑的甲片在火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立体的五官一半映着火光,一半陷入阴影,因为多日未曾打理,下颌冒出一圈青黑色的胡茬,加上眼底遍布的红血丝,让他看上去粗犷而稍显倦怠。
  忙碌一整日,按理他该趁着难得的闲暇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他却坐在榻上,没有入睡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火盆里的柴快要烧完了,火光渐熄,男人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高大的身影仿佛成了黑暗里的一块石。
  忽然,他伸手在领口处掏了掏,便勾出一条红绳,紧接着,一个蹩脚的香囊出现在他掌心。
  这正是他从纪吟手里抢来的那个。
  他送过许多东西给她,金银珠宝、绫罗
  绸缎,然而她好像没送过他什么,便是送,也不过是从他送过去的挑几样还回来而已,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唯有这个香囊,是她亲手做的。
  几个月过去,香囊里填装的驱蚊药材早已失去了药性,而且现在大冬天的哪里有蚊虫需要驱赶,然而他还是一刻不离身地戴着。
  不是思念,是警告自己——她再一次背叛了他。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恨得发狂。
  等把她抓回来,他绝对不会再对她心软了,绝对不会!
  男人五指猛地收紧,柔软的香囊被他捏得变了形,他却还在不停用力,仿佛将这香囊当成了他日思夜想、恨不能啖其骨饮其血的那个女人。
  也是在这时,燕京城里飞奔出两波人马,一波向北,直往建德而去,一波却向西南段伏归的大营而来。
  第67章
  赵翼认定段伏归一定会从轵关绕后偷袭,立马派出五万人手前去阻击。
  他心里想着,要趁段伏归的兵马远道而来、士卒疲敝时,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一举击溃燕军。
  然而待他整顿好兵马,严阵以待,等了足足五日后,斥候却半点没探查到燕军的消息。
  如果是一两千的小支队伍还有隐藏踪迹的可能性,但万人以上的军队绝不可能逃过斥候的探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段伏归根本没有从轵关进攻的打算,他上当了!
  赵翼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提前预料到了段伏归下一步的动作,然而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如果这是段伏归误导他的计谋,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上当了!”
  “回援,立马回援潞州!”赵翼近乎破音般地吼道!
  他调走了绝大部分精锐,如今潞州只剩不到四万人马,极有可能抵挡不住燕军的进攻,但,他们的辎重粮草都在潞州,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只希望潞州守将能坚持到他回去,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壶关的荒原之上,北风呼啸,大雪如鹅毛般飘落,扎在军帐顶上的旌旗被狂风卷起,翻飞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而去。
  并州这片土地,向来就是战乱频发,谋取中原的关键位置,也曾有过白旄黄钺的故事。
  正值年底,北地最寒冷的时候,天地白茫茫一片。
  如此恶劣的天气,本不适合用兵,然而燕国与秦国的战争从六月延续至今,足足半年,已到白热化阶段,谁也无法就此停下,他们只能抗着风雪继续鏖战。
  长时间的对峙,终于将被打破。
  “陛下,赵翼已带着五万兵马到了轵关。”
  下面报上消息。
  段伏归没有丝毫犹豫,霍然起身,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远处天空,“传令全军,出兵!”
  燕军大营内,数万士兵整齐有序地行动起来。
  短短一两日,在这个飘着细雪的晦暗的黎明时分,段伏归兵分两路,向西面的敌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段伏归衣甲持刀,高坐在战马上,位于数万大军阵列最前,玄铁铠甲折射出凛凛寒光;他举目眺望近在咫尺的敌营,面容冷肃而坚毅,低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穿透感,直入众人耳中:
  “杀!”
  “呜——”
  牛角发出低沉而震颤人心的长鸣,数万将士听到号角,战意冲天而起——
  “杀!”
  “杀杀杀!”
  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
  尽管留守的秦军拼死抵抗,在燕军的猛攻之下,大战持续三天后,还是被段伏归攻下潞州,台壁。
  秦军受到众创,被迫溃逃,逃离之前,他们想一把火烧掉城中的辎重,然而天不作美,他们刚纵火就下起了大雪,大火烤化周围的积雪,化作流水淹没过来,燕军又及时攻入城中,竟将这些物资救下近半。
  赵翼听闻潞州、台壁失陷,气得险些吐血,在下属面前大骂段伏归心机狡诈。
  燕军乘胜追击,一路又向晋城攻来。
  赵翼心中怀恨,发誓要与段伏归决一死战,最终,两军在晋城西南再次爆发大规模厮杀。
  或许是哀兵必胜,愤怒激发了战力,连续鏖战一天一夜后,燕军竟然露了颓势。
  段伏归当机立断下令撤走。
  赵翼想也不想就带着人追了上来。
  他的下属劝道:“主帅,段伏归用兵老练,心机诡诈,说不定这又是引我们上当的阴谋。主帅三思啊!”
  然而赵翼先前被段伏归戏耍,不仅大本营遭受重创,连失两城,连辎重粮草都被他捡了便宜,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此时正面交锋占了上风,更是坚信秦军战力在燕军之上,先前不过是中了段伏归的诡计而已,于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的劝诫。
  他抽出一支羽箭举到面前,“我意已决,再敢多言者,有如此箭!”
  话落,羽箭从中折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