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就是,看美人多盼望您垂怜啊。”
  众人不停吹捧。
  宴过大半,都是军中粗汉,又喝了酒,现场早已混乱不堪,那些美人被扯到男人们怀里,调笑,喂酒,揉弄……
  段伏归从不制止,但他自己却不爱让人近身。
  如今面对众人的起哄,不过一杯酒罢了,他想。然后低下头,就着美人的手一口饮尽。
  众人见他这回竟真的同意了,惊讶之外,却是闹腾得越发厉害了。
  “陛下英姿雄武,引得美人仰慕,也合该收尽天下美人。”
  “陛下可算懂这其中的趣儿了哈哈哈……”
  美人见状,心中一喜。
  夜宴结束,段伏归携着满身酒气回到大帐。
  亲卫们抬来热水,先前在宴上服侍他的美人跟进来伺候。
  段伏归径自仰躺在床板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紧接着,美人款步来到他身旁,探出手,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男人衣襟时,猛地被只大掌钳住,力气极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段伏归倏地睁开了眼,寒光乍射。
  美人被吓了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娇声求饶:“陛下,妾奉冯总管的命令来服侍陛下。”
  段伏归呼出一口气,松开她,坐起上半身。
  这其实是上层男人们默认的惯例,宴会结束后,美人们自然也归属于他们。
  段伏归先前没拒绝她喂酒,就是默许了她进屋伺候自己。
  他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了片刻,昏黄的光影中,美人瓷白的肌肤十分显眼,此时正低着头,露出洁白的额头和小半张侧脸,跟她像极了。
  段伏归突然从心底爆发出一股戾气,这些日子众人劝谏的话在他耳边越发清晰起来。
  是啊,他是燕国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就非她不可,看,眼前不就有女人愿意服侍他吗?
  同样是汉女,同样生得美,且更柔顺。
  他一把将人拽过来。
  美人跌到他怀里,虽被扯得生疼,心里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
  将人扯过来后,段伏归不再动作,美人却开始大着胆子抚上他胸膛。
  他闭上眼,重重喘气,任由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衣带解开了,男人露出滚烫起伏的上半身,美人柔软的指尖似有若无地点在上面,“陛下~”
  女人的脸依偎过来,鼻尖轻触到男人的脖子,然而就在她探出舌尖时正欲吻上男人的喉结时,忽的头皮一紧,被男人拽住头发撤离开来。
  “陛下……”美人强忍着痛,仰起脸怯怯地看着他,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以及丰盈的雪白。
  段伏归再次睁开眼,头一次认真打量这张脸,她刻意模仿她常穿的衣裙样式,描了妆,昏暗的灯火下,乍一看确实有三四分像她,然而——
  她从不会用这种渴望垂怜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生性倔强,只会跟他对着干给他找不痛快,即便偶尔表面装作顺从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有藏不住的不甘和狡黠,像一只伺机逃跑的小兽,暂时的乖顺只是为了麻痹她的猎人。
  段伏归重重喘着粗气,只要闭上眼,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这个女人就会体贴柔顺地服侍好他,这半个月的欲就能得到释放。
  不过是个女人,
  他难道就非她不可吗?
  他真的就非她不可吗?
  段伏归一遍遍问自己,可看着面前这双与寻常女人别无二致的眼睛,他只感到一阵厌恶,怎么都下不去手。
  美人等了一会儿,见他既不说话,也没动静,不由再次唤了声,“陛下?”
  语调更软,嗓音更媚。
  “滚!”男人突然暴喝。
  美人吓了一大跳,身体一软,几乎摔到了地上。
  她哭着求饶,“陛下,可是妾服侍得不够……”
  “滚开!”
  段伏归猛地掀开这个女人,也不在乎自己衣裳是否齐整,
  随手一拢,大步跨出大帐,叫人牵马来。
  此时已是深夜,雪夜天寒,道路凝霜,实在不宜出门,段伏归却顾不上这些了,他利落跨上马,用力一夹马腹,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飞驰出营。
  第38章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亲卫们还是第一时间骑马追上去,待追了一段路才发现,这分明是回京城的方向。
  主上本就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回城的,怎的忽然这么急?
  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方才混沌的酒意顿散,段伏归的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一开始想要纪吟只是起了兴趣,随心而为,虽然也有几分喜爱,但并不觉得这有多独特,结果她竟敢在新婚夜逃跑!彻底惹怒了他,她的不驯和野性激起他的征服欲,愈发不肯放过她,他不信自己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
  可随着时日渐久,在纪吟一次次激怒他他却对她下不了手后,段伏归猛地惊觉她对自己的影响竟已如此深远,几乎能动摇他全部心神。
  这是不对的,他不允许自己被个女人左右,所以他应下卢硚纳妃的提议,默许下面的人安排美人服侍。
  然而直到别的女人贴上他胸膛那一刻,段伏归才发现,自己忍受不了,别的女人都不行,他就非要她不可,哪怕她百般不愿,他也要她。
  拽着缰绳的手死死收紧,黑暗中,男人一双黑眸寒光闪烁,宛如夜行的凶兽。
  雪夜极难行路,又在郊外,稍有不慎便会坠马,好在段伏归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夜里行军亦是常事,骑术高超,借着微薄的月色和火把的光亮,一路顺利回到燕京城。
  此时天色尚沉,大地漆黑,沉云暗影,寒雾笼罩,四方城门紧闭,天地肃杀,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呜咽作响。
  这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城门守卫心头一惊,然而天色太黑,他根本看不清来得什么人,但听马蹄人数绝对不少,赶紧联系巡夜队伍,弓箭齐备,摆出架势严阵以待。
  “来者何人?”守卫站在城墙上,厉声喝问。
  “陛下回宫,速速开门,速速开门。”一个亲卫冲到城门下,大声喊道。
  陛下?众人惊疑不定,上头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但听了对方的话,他们也不敢置之不理,于是点上数十支火把,终于照清城门之下那个高坐在马背之上五官凌厉的男子。
  果真是陛下!
  城门守卫赶紧开门迎接,段伏归却看也不看,一路疾驰到内廷方才停下。
  已至卯初,天色微微转亮,寒雾如霜笼罩宫墙,晨起的宫人们已经提着灯笼开始忙碌起来。
  段伏归下了马,下意识想去掖庭,走了几步却又忽的停下,而后调转方向。
  “把朱要叫过来。”他命令道。
  吹了一路冷风,他虽想明白了,自己确实喜爱纪吟,只想要她,但这不代表他能毫无底线地纵容她。
  他势必要驯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而她如此桀骜不驯,三番五次将他脸面踩在脚下,若再这么纵下去,恐怕真要叫她有恃无恐了。
  很快朱要被带过来了,却不是前朝,而是在玉樨宫。
  纪吟被贬去掖庭,但玉樨宫还维持着她在时的模样,郑姑姑每日只带人打扫擦拭灰尘,甚至她看过的书简、用过的杯子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段伏归坐到厅中主座上,伸出长腿,一手支额,凤眸微敛,“朕不在这些日子,她都干了什么?”
  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夫人养了三天病,病好了还像先前那样跟尤丽她们一起去洗衣裳,目前瞧着还好,倒没再病了。”朱要跪在地上,硬着头皮回答。
  岂止还好啊,有时还能听到她们说笑,瞧着还挺快活,只是他揣摩着段伏归的心思,哪里敢把这话说出来。
  但段伏归比他以为的还要敏锐得多,听出朱要的话里似有隐瞒,眸光一寒,宛如利刃架到朱要脸上,“还有什么,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这下朱要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忙把纪吟这段日子的情况倒豆子一样交代出来,尽量不掺杂任何情绪。
  当段伏归听到她还有心情去搞油纸补窗户时,眉头狠狠一拧,又听说她还要计划补屋顶,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难不成她真想在掖庭住下了?
  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吃着最下等的糙食,喝口热汤都要跟人抢,晚上跟那些女奴一起挤在狭小破败的屋子里,裹着冷得发硬的被子瑟瑟发抖,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尤其想到自己先前堆金砌玉地养着她,高床软枕、锦衣华服,她却对此不屑一顾。
  搁在扶手上的五指渐渐收紧,青筋一根一根暴起,凸起狰狞的弧度。
  朱要交代完,跪在地上,也不敢喘气,空气压抑而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他听头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冷笑,“看来洗衣的活儿还是太轻松了,罚她去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