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麻烦。
  “哦,我脸盲。”
  大爷没明白“脸盲”是什么意思,急匆匆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拽孟青时的手。
  但在他彻底触碰到前,孟青时眼快地躲过了。
  显然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一旁,林春兰小声地问许昭意:“意意,这小伙子是谁呀,之前怎么没见过呢?”
  “小卖部隔壁的快递站,”许昭意偷偷指了指,“就是他开的。”
  不远处的大爷还在喋喋不休地同孟青时讲话,但他明显烦得很,对于这个从前没联系,最近才突然冒出来的亲戚,他没什么好脸色。
  脸色臭得像每次数学卷子发下来,发现自己没考过许昭意一样。
  “再闹我报警了。”
  孟青时的解决办法很简单,面对无理的老头,他只好拿警察压人。
  许是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一屁股债,讨不到好处,老大爷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事了人散。
  一旁看戏的大妈大婶却纷纷围了上来,把孟青时聚在中间。
  “小伙子,你不是我们这里人吧,都没见过你。”
  “孩子,刚那老赖皮真是你的亲戚啊,那你可遭罪。”
  “谈对象了没啊,我家里有个女儿——”
  “阿弟,你做什么工作的?”
  ……
  七嘴八舌快把孟青时给淹没了,他完全没办法应付,于是把求助目光投向人群外的许昭意。
  可是呢,这丫头在偷笑。
  林春兰看自家孙女眼中狡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对那男生多了一份好奇。
  “意意,你和他很熟啊?”
  许昭意弯着唇,分心回应:“还行吧。”
  林春兰又看了眼社区走廊的时钟,一拍大腿:“我得先回去把饭做了,意意,你要跟奶奶回家吗?”
  “你先回吧奶奶,我刚才急着过来,小卖部门还没掩呢。”
  “好,那你自己回去慢点啊。”
  “知道了。”
  说完,林春兰便揽着一旁的卢欢走了。
  见孟青时的薄唇紧绷着,像是隐忍了许久,许昭意终于大发慈悲地上前,将人解救出来。
  “婶婶们,快中午了,不用去接小孩呀?”
  “哦对,真是聊忘了。”
  周围人一哄而散,就连工作人员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顷刻间,这儿便只剩孟青时和许昭意两人了。
  “卢欢姐不是让你帮我看店吗,你怎么跑来了?”
  “怕你打不过。”
  许昭意轻嘶了声:“我又没那么暴力,向来能用嘴巴解决的,我从来不动手。”
  “是,你厉害,”孟青时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语气中有很轻的嘲弄,“也就会把我往外推。”
  这和她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
  许昭意以为他是在说自己不帮他解围的事:“谁让你动作慢呀,刚才就应该马上跑,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小镇里的大妈嘴巴战斗力爆表,方圆十里,无一幸免,连路过的狗都要被她们说几句。”
  “许昭意,我说的是这事?”
  许昭意被噎了下:“不然你什么意思?孟青时,你这人好奇怪,从见到我开始就一副我欠了你百八十万的样子,我之前得罪你了?”
  姑娘的眼睛很好看,一会盈着不解,一会盈着不满。
  可无论如何,都是灵动的,像天体宇宙里的星,又广袤,又明亮,吸引人去探索。
  孟青时张了张口,悬在嘴边的话又咽下,没为自己辩解任何。
  许昭意看他一直在揉自己的手,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你手受伤了?”
  像羽毛般轻飘飘的触感落到腕上,男人不着痕迹地僵了下。
  “疼吗?”许昭意又问。
  孟青时眼神微暗,他想说这点酸痛算什么,从前他勤工俭学干的活比现在累多了,简直毫无可比性。
  许昭意还在等他回答。
  她的指尖时不时碰着他的腕,也许她没察觉,但孟青时却是仿佛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想得到她的关怀。
  喉结轻滚,那刚才还紧抿着表达情绪不佳的薄唇此刻微微张开,嗓音清冽,又带着点哑:“疼。”
  第4章
  眉头轻蹙,许昭意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苦恼:“很疼吗?”
  孟青时又“嗯”了声,他甚至已经把手腕捏红,印下了浅浅的指印。
  “是搬东西搬的,还是刚刚推人扭到了?”许昭意又问。
  男人刚想回答,这姑娘却是睁大眼睛左右望了望,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际小跑离开。
  “你等我一会。”
  许昭意记得老年活动中心有医务室,在一楼尽头的拐角处。
  医生还没下班,见她过来,偷懒的瞌睡虫被赶跑,强撑着精神直起上半身,生怕被发现自己带薪开小差。
  不过许昭意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她跑到拿药的柜子前,开口问:“叔叔,你这有没有手腕扭伤用的膏药或者止痛贴?”
  “两种都要?”
  “都要吧。”
  闻言,医生转身在摆满药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瓶理通喷雾和一盒云南白药膏,递给许昭意,嘱咐道:“*这个喷雾喷上以后要用力揉开,有说明书,你也可以自己看一下。”
  “好,谢谢叔叔。”
  许昭意结了账,又匆匆跑开。
  今日的太阳很烈,晨时温度尚可,到了接近午间,晒在人身上便会有些烧灼的疼。
  孟青时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活动中心广场旁的长椅上,阳光透过树荫落在他的身上,映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孟青时!”
  许昭意回到他身边,也跟着坐在长椅上。
  她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握着喷雾,通通递到男人面前:“这两个,我不知道用起来有没有效果,你可以试试。”
  “哪里买的?”
  许昭意点了头,随意一指:“那有医务室。”
  孟青时把东西接过来,他打开那瓶喷雾,盖子却因为没拿稳滚落在地,最后停在许昭意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看着手中的东西,不到两秒,又塞回给许昭意。
  “帮我。”
  “你另一只手又没受伤。”
  “手抖,拿不稳。”
  “……”
  好吧。
  许昭意按着喷嘴对准他的手腕轻轻喷了两下,空气中瞬间布满了麝香,淡淡的,并不难闻。
  “医生说要揉一下,把药水揉开。”
  孟青时刚要把手搭上去,又停下,照旧伸到许昭意面前:“不会。”
  许昭意这回不惯着他了,她把瓶子盖好:“我也不会。”
  她算是看出来了,孟青时就是想使唤她。
  “揉”这个词,明明这么好理解,三岁的小朋友都知道摔倒了要揉揉屁股,同样的动作怎么到他这就不会了?
  没得逞,男人只好把收回手,眸中郁闷,轻轻揉起。
  许昭意见他还算听自己的话,完全没了早间那副“轻飘飘气死人”的模样,还是挺满意的。
  她把东西全塞给孟青时,决定主动给他一个台阶下。
  于是笑盈盈地开口:“微信还加吗?”
  孟青时随口道:“现在愿意加了?”
  “我挺愿意的啊,而且刚才明明是我先说的。”
  许昭意觉得孟青时有点奇怪,一会加,不会不加的,什么意思。
  正在她暗自腹诽之际,男人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他点开自己的二维码,让许昭意扫他。
  “明天会更好……改名了?”
  “你别念呀!”
  许昭意有片刻窘迫,怎么还当着人面喊人网名呢!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孟青时改上备注。
  而孟青时只是淡定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将聊天框推上了置顶。
  “好了!”
  许昭意忽然抬头,他下意识把屏幕按灭,用眼神示意她的手机。
  “四十六块。”
  “嗯?”
  “记得还我。”
  “……”
  她还帮他垫了药钱呢!过河拆桥的男人。
  许昭意轻轻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自己不小心多付了一次。”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孟青时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淡笑。
  不小心?
  他明明是故意的。
  “但是——”
  许昭意又出了声,她坐直了些,孟青时还以为她要控诉自己,正准备洗耳恭听。
  “不论怎样,孟青时,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她说得很真诚,眼里没有任何杂质,像是无比珍惜他这个带着“老同学”头衔的朋友,为两人的重逢感到快乐与庆幸。
  孟青时却觉得喉中一堵,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扯了扯唇,扭过头,装作不买账的样子,轻嗤道:“肉麻。”
  许昭意咧嘴一笑,完全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