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福全道:“噶尔丹是被打怕了,这份求和书,大抵是不得不上。”
  “不得不上…不得不上…”玄烨呢喃着,半晌凝眉看向福全:“大军都还在驼城,有人看着噶尔丹吧?”
  “皇上的意思是…”福全也皱了眉头:“噶尔丹假意求和,意在逃跑?”
  玄烨点了头:“不无可能啊。二哥,你还是派人去盯着,万一噶尔丹给咱们来个缓兵之计…”
  话音刚落,恭亲王常宁便急匆匆进了大帐,道:“皇上,噶尔丹连夜跑了!”
  “什么!”玄烨拍案而起:“连夜跑了?”
  常宁也很气愤:“他派使者出门交涉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在做逃跑的准备了,如今…恐怕已经逃出了边境。”
  玄烨冷笑出声,紧紧攥住噶尔丹派使臣送来的求和书,手上的青金都暴了出来。
  “皇上…”福全跪到了地上:“请皇上降罪。”
  “不关你们的事。”玄烨缓缓坐了下来:“是朕大意了,收到了噶尔丹的这份什么‘求和书’,竟然还真的去向朕求和。二哥你们都先下去吧,朕要好好想想。”
  福全和常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行礼过后,都躬身退了下去。
  中军大帐中只剩下玄烨一人,他狠狠撕碎了噶尔丹的什么求和书,全都抛到了空中。他明明已经可以治噶尔丹于死地,只是噶尔丹送来一个人,只是犹豫了一段时间,时机顿失。
  岫钰听说了消息之后,很快来到玄烨身边,她见玄烨将头埋在一双手中,虽然看不到神色,却明显能感觉出他的沮丧。
  “皇上。”岫钰握住玄烨的肩膀,“我在。”
  玄烨索性靠在岫钰身上,道:“钰儿,朕算是被噶尔丹耍了么?”
  “是噶尔丹奸诈狡猾,皇上正大光明。”岫钰犹豫都不曾犹豫,便下了定论:“奸诈狡猾的,即便一时得逞,终究会败。”
  “你是在安慰朕么。”玄烨索性搂住岫钰的腰:“罢了,大概是天意如此。天意让噶尔丹这一次逃了…就,先回京吧。”
  岫钰摸着玄烨的头,安慰着:“回京也很好,这一回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回去看看。”
  “噶尔丹,朕再也不会想着要留他一命的事。”玄烨的眼睛都气得冲了血:“竟然戏耍朕…”
  第114章
  噶尔丹这一逃跑,直接把玄烨气病了,回京的路上,玄烨再也骑不得战马,只能坐上马车,由岫钰一路照料。
  “还有些烧。”岫钰用自己的手掌摸了摸玄烨的额头,“随行军医也是个不管事的。”
  “军医已经很尽心了。”玄烨连笑容都有些虚弱:“只是朕这一回是真的上火,火大!”
  岫钰一边给玄烨喂药,一边说:“您啊,多少风浪都经过了,不过是一个噶尔丹,他还是因为不敌而逃跑,可是比当年的吴三桂要好对付得多吧?”
  玄烨却叹了口气,苦笑着:“当年,吴三桂也是上了奏本,说他同意撤藩,向朝廷索要遣散银子,甚至连农耕用具都要了。朕以为他是真心撤藩,凡所要求,无不应允,他却一边要,一边拉着耿精忠、尚可喜他们造|反!这回,噶尔丹是一边求和,一边逃跑,有没有点儿异曲同工的意思?”
  岫钰却说:“吴三桂老谋深算,可是噶尔丹却是您实实在在打跑的,这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可朕终究踩了同一个坑啊。同一个坑踩两次,朕是不是太好骗了?”玄烨的笑容里面夹杂了许多无可奈何。
  岫钰摇头道:“您是君子,君子在小人面前,难免会有失手的地方。这回知道了噶尔丹狡猾,自然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何况,驼城一战,我们打得很好,不是么!”
  “是啊,驼城一战,二哥和常宁他们的确打得很好。”玄烨合上了眼睛,终究没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朕有些累了,钰儿你看看书,朕睡一会儿。”
  岫钰等玄烨真的睡熟了,才往后靠了靠,随便拿了一本书看着。其时她是有些烦闷的,看的字也入不得脑海。起初她还想不太明白,把噶尔丹打跑了,本是说明大清的军队强于准噶尔的大军,应该算是一件好事,怎么皇上还会因为噶尔丹的跑而一病不起?
  今儿个她总算有些想清了,玄烨终究是觉得自己的决策有失误,这也从一个层面说明了玄烨对噶尔丹的认识还不够全面。噶尔丹,也许正是因为他能文能武,看书看得多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更多,而玄烨,终究是有些君子…
  到了晚上,玄烨烧得更厉害了,岫钰不得不替玄烨下令,就地扎营。
  帐子里面,随行军医给玄烨诊过脉后,对岫钰说道:“娘娘,皇上只怕不止是急火攻心,怕是,怕是害了疟疾啊。”
  时人对疟疾了解不多,随行军医手边没有医术,更无旁的太医共商对策,一时之间害怕的背脊上都出了冷汗。
  岫钰原本在玄烨身边坐着,见太医这副神色,便起身道:“疟疾,你不会治,是也不是?”
  “臣无良策,还请宜主子拿个主意出来。可皇上这样子,继续北上必是不成了。”
  岫钰凝眉思忖了片刻,吩咐梁九功:“即刻派侍卫快马入京,把太医院搬到这儿来!”梁九功出帐之前,岫钰又说:“军医把皇上的症候也清楚了,让那侍卫带着同去。再有,把皇上平日学习解剖时追随的洋师父也带来。”
  梁九功即刻明白了岫钰的意思,飞跑着去找福全和常宁了。
  玄烨这病来势汹汹,脸色惨白,仿佛毫无血色不说,白日里打冷战,晚上发高烧,浑身上下都在出汗,不知道汗湿了多少床被褥。
  岫钰衣不解带,日夜照料,用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物理降温的法子缓解玄烨的痛苦,只盼着太医院院使他们能快点儿过来,洋大夫能带来有效的药物。
  ***
  紫禁城中,太子胤礽接到皇上病在回京途中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备人备药,就在临下令让太医们出发的前一刻,被索额图堵在了暖阁里。
  胤礽眉头紧锁,道:“叔姥爷,我阿玛病了!”
  “是,皇上病势沉重。”索额图紧紧盯着胤礽的那双眼睛:“太子爷,这是一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大逆!”胤礽指着索额图的鼻子骂:“阿玛哪里待你不好?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有这样的大逆想法!”
  “太子爷。”索额图开始苦口婆心:“您监国的这些日子,天下大事都在您的手心里握着,这滋味难道不好么?也许只是晚去几个时辰,晚去几日,您就不是监国,而是正位了!到那个时候,天下大事都是您说了算,一支朱笔在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说不心动,是假的。胤礽缓缓坐了下来,凝眉思索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胤禛和胤祺敲响了胤礽的房门。
  只听门外胤禛说:“太子二哥,太医是否还未启程,我和五弟恳请殿下允准,与太医们一起北上。”
  听到胤禛的声音,胤礽醒了过来,他瞪了索额图一眼,起身亲自给胤禛和胤祺开了门。
  ***
  太医院老太医们都是上了年纪的,骑马是骑不得了,只能乘车。不过胤禛特意吩咐由千里良驹拉着车北上,所以速度也并不慢。
  老太医们乘车,胤禛和胤祺这两个小年轻骑马,车行半路,休息的时候,两兄弟自然凑在一起聊天。
  “四哥,你说那天我们若是不去,太医们能顺利启程么?”胤祺是聪明的,那日见到索额图和胤礽同在一间屋子里面,就已经有了些怀疑,又细细琢磨了,才问了这样的问题出来。
  胤禛拨动着手里的珠串,道:“五弟,咱们是做臣子的,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不该说的,不该想的,咱们不说也不想。”
  “四哥你真是…”胤祺是了解胤禛的,“不该说的,真是一句话都不多说。”
  “多说无益啊。”胤禛笑着:“左右太医们都出来了,不日便可与宜妃母他们会合,目的已经达到了。”
  胤祺点了头:“四哥说得正是。说起来路上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阿玛和额娘那里怎样了。”
  “放心吧。”胤禛拍了拍胤祺的肩膀,眉心却仍微微皱着:“阿玛是天子,天子有上苍庇佑,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终究是皇上等着看病,老太医们歇息也不敢歇息太久,便又乘车上路了。
  没日没夜的策马加鞭,到了行营的时候,千里良驹都没了精神。
  不过太医们可是不敢歇息,即刻跪在玄烨的病榻前,给玄烨诊脉。
  岫钰是不太指望当朝御医能够有什么良方,即刻救玄烨于水火的,她已经走到洋大夫身前,道:“您是汤玛法的学生,皇上患的…”
  “皇上患的是疟疾。”洋大夫将一只小小的药瓶拿了出来:“这个叫金鸡纳霜,可以治好皇上的病症。”
  岫钰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有了金鸡纳霜,皇上这回大概真的可以闯过这道难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