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停步,偏头侧目乜她,双眸微眯:“叫我什么?”
  乔宝蓓怔忪,欲言又止。
  傅砚清没有强硬要求她改口,顺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你想找,我不拦着你,但你在找之前得好好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乔宝蓓被他说得脸色发白,很难堪:“你是觉得我不行吗?连这种靠外貌的工作也不能做?”
  “我没这么觉得。”傅砚清冷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办法容忍你和任何男人搭档合拍,还是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照片。”
  他的嗓音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底晦暗不明,“你要知道,我们唯一的合照就只有婚纱照。”
  理性告诉他这是工作,不能抱以私心去阻拦,但他怎会不嫉妒,怎能容忍得了?他庆幸乔宝蓓在乎他,没有彻底完全地配合拍
  摄,可他心里仍被挤压得透不过气。
  既有心去找工作,哪怕没有坚持下来,乔宝蓓也切切实实在掌控之外认识新人,进了新的社交圈。
  处于没有监控器的戒断期,如同行走于沙漠,每时每刻都在忍饥受渴的折磨里度过。他正常地工作,从容地处理事务,社交,应酬,言行举止在常规的量尺里不僭越分毫,但那些无数个分神的罅隙,他总不由渴她,念她。
  在桐兴的那两天,他一如住在乔宝蓓出租屋隔壁的时候,用她的旧物自./渎,以来宣泄彻夜的寂寥,维持白日的冷静。
  甚至开始翻阅以前记录的点点滴滴聊以自.|慰……但这不过是望梅止渴。
  他并不怀念过去没名没分的日子,不过是习惯病态地窥觑她;他并不希望她出去工作,还卑劣地祈祷她受了挫便立即归回;他想要一把永远看不见的解不开的锁,牢牢将她捆缚在身边。
  已经如此娇养她,纵容她,将物欲、权慾、性慾的阈值拔到顶峰,他实在想不通,乔宝蓓怎么会突然想做那些俗世平庸的工作——而非出于贪玩,一时兴起。
  他为她踏出的一步欣慰,不安,甘心首疾。想她大步走,想她踩水坑,想她免于摔倒,想她原地踏步折返而归……
  他们之间唯一具有特殊性的,旁人没有的合照,被工作玷污了。
  他嫉妒得发狂,心底的天平已无法制衡。
  乔宝蓓为他说的话而震悚,望向他,看他眼底洇着深厚的热意,血丝如蛛网般交缠在视网膜,心口紧一阵缩一阵。
  “对不起,我不是……”
  “不用和我道歉。”傅砚清轻抚她的面颊,目不转睛地凝睇,“这两天先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替你安排合适的工作。”
  “可是我真的不想一直依赖你,被你安排着做最轻松的事。”乔宝蓓摇头,吸了吸鼻子,执拗道:“我承认我没什么本事,学历不高,很难找到一份合心意的体面工作。我也知道你愿意包容我,哪怕我什么也不做,在家虚度光阴做阔太太。”
  “……我不想只被你包容,我觉得这样很羞耻,很难堪。我还在那些孩子面前装作自己什么都会的样子,被她们崇拜。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被你养着的废人。”
  今天去试镜,她既不安无措,也隐隐感到不耐烦。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与难缠的病人周旋,都不会如此胆怯,生出没由来的火气。
  只是去面试一回,就搞砸得这么彻底……惹彼此都不开心。
  “别这么想。”傅砚清放缓语气,“你不笨,能有这种意识就代表你是独立的,你要相信自己可以胜任许多工作,而且做得有意义。况且介绍工作而非依赖,只是牵线搭桥。”
  乔宝蓓不知道他口中的能胜任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有些迷茫:“做你的助理吗?”
  傅砚清默了默,染着探究的意味:“你愿意?”
  乔宝蓓脸很烫,还是不太肯:“除了这个。”
  “明天早上七点我就会离开。”他下达最后通牒。
  “你就是想忽悠我陪你去,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做什么?”乔宝蓓瓮声瓮气,捶了下他的胸膛,“三天而已,算什么正经工作?”
  那些助理就没一个不认识她的,她跟在身边,晚上又睡到一起,谁都知道在做什么。
  ……这太害臊了,她才丢不起这个人。
  傅砚清不放过她,细了细眸,慢条斯理地追问:“和我说说,有什么不正经?”
  “不正经在哪里?”
  “你用什么想的?”
  问话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夹枪带棒,乔宝蓓的脸一涨一涨的红,耳鸣发作,根本答不上来。
  她感觉到他还是生气的,而这种愠意,在他的掌的掌落到臀上时格外明显。
  “这里吗?”
  傅砚清贴耳沉沉道,力度不轻不重,刚好把她的腿打软了。
  第68章
  傅砚清不像平时那般平和,在他身上,乔宝蓓感到一股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伏背躬腰吻吮着她,扩而充之,深深浅浅,颇有要留下深刻烙印的意味。哪怕她淋了他一脸,他也不过是以掌拂面,锲而不舍地拥堵着她。
  沉浮间,乔宝蓓哭过也喊过,可他就是不肯停下。最后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她看见傅砚清埋首在她腰侧,臂弯还紧紧搂抱着。
  五点四十三分……还很早。
  乔宝蓓头很昏沉,想再睡个回笼觉。但傅砚清压在这,根本就睡不好。她不由稍稍侧身与他拉开距离,还没挪动多少,他的臂弯就像金箍圈一般死死揽抱着,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还越收越紧。
  他到底醒了没有啊?
  乔宝蓓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睡意全无。
  她瞪着他,想用手去推搡,但踌躇片刻,又没那个胆量。
  乔宝蓓认命地闭上眼,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当初即将离开欧洲的那几天。
  印象里,傅砚清的态度也是像这样不阴不阳,乖戾冷然。
  他会在夜里突然抱着她,缄口不言,什么也不做;会在清晨时比她更早清醒,一瞬不错地看着她;又会在吃饭时絮絮叨叨,周而复始地问她回国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但从来没说过“想你”的话,也没有问过她会不会想他。
  其实仔细想想,那时他大概是舍不得她的,只是说不出口,又不觉得能问到满意的答复。
  这算不算就是……分离焦虑?
  欧洲和中国很远,他在分部工作,一年回不来几趟,焦虑倒也无可厚非,可现在又有什么好焦虑的?
  乔宝蓓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但她又没法说服傅砚清的态度是正常的。他现在太有攻击性了。
  捱到六点,傅砚清醒了,乔宝蓓也装作刚清醒的模样,和他一道洗漱更衣,下楼吃饭。
  乔宝蓓啜着牛奶,视线越过杯沿打量傅砚清。他面色如故,依旧是不苟言笑,喜怒难辨的模样,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六点四十五分。
  傅砚清看眼腕表,起手拿起旁边搭放的外套,往玄关走去:“慢慢吃,我先走了。”
  乔宝蓓当即也跟着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在后面:“你,你等一下。”
  话音甫落,傅砚清停步,转过身。
  乔宝蓓趁着机会扑到他怀里,垫垫脚尖去吻他,但碍于身高,只吻到下巴,喉结。
  他垂首睇她,没有做出配合的举动,乔宝蓓扬起手臂勾他的脖颈,语气颇有不满:“你怎么不亲我啊?”
  纵使有过几次吻别,每当她蓦地扑来,贴在身上,他很难习以为常。他的心脏会本能地重漏一拍,感到不切实际。
  傅砚清停缓片刻,掌着她的后脑勺,也吻了吻她,嗓音微沉,“没想到。”
  乔宝蓓歪头贴到他胸口上,“哦”一声,“那你要习惯了,以后我早起一定会这样的。”怕他会错意,她又仰头补充:“但你不能随便把我喊起来。”
  傅砚清唇角轻牵:“嗯,不会。”
  他身上的肌群没那么紧绷,乔宝蓓能感觉到,她稍稍捋顺了他的逆鳞,这个细微的、很难看出变化的微笑就是证据。
  乔宝蓓松开手,站落脚跟:“你走吧,想我的话可以打电话。”
  白皙的面颊,稍稍发热便透着嫩色的粉红。傅
  砚清垂眉深深凝视,想记住她此时的模样。
  还想再亲吻,但他克制住了,仅用收紧一瞬的拥抱代替。时间不等人,他从不耽误公事,所以很快松开手,在刚好的时间坐上车。
  拥吻是良药。
  轿车驶入大道,距离家中越来越远,想到刚才的温存,他的心底便不再如同一潭死水,反而平静温缓了许多。
  手机在扶手箱上震动了下。傅砚清睁开眼,拾起手机查看,入目的不是垃圾消息,而是乔宝蓓发来的信息。他顿了顿,以指划开屏幕,看到十几张照片。
  宝蓓:【之前去桐兴拍的,算不算合照?】
  每一张,他都刚好入镜在角落,一只手,一个侧脸,一个模糊的残影,的确称得上是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