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她饿得厉害,等不到回去,打算找一组桌椅,坐下来吃。
  独自在外总要注意安危,乔宝蓓特意挑了个年轻人多的,敞亮的地方。她坐下来,拆开盖子,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乔宝蓓”。
  这道声音很熟悉,顺着声源,她仰起头,分毫不差地对上男人的视线。
  四目相视,那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宝蓓也很讶异,才刚到桐兴第一天,就碰上乔星盛。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地方离他家挺近的,就在下坡路。
  她没想好要怎么说,乔星盛看了看身边,眯眼问:“就你一个人?”
  乔宝蓓点了点头。
  乔星盛喉核滚动了下,双眼紧紧盯着她。若非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乔宝蓓会在这里。
  但即使是现在,他也仍有不真实感,在街边看着眼熟的身影,竟真是她本人。
  一段时间不见,她没什么变化,模样仍然白皙丰腴,与这里格格不入,不过是颅顶长出了些黑发。
  无法否认,她是个值得被富养的女人,她不该坐在这里吃路边摊,理应坐在高级餐厅里,由人服侍享用餐
  点,不必被虫蚊烦扰,也不用沾染油污。
  这里的卫生并不是很干净。
  “你要坐我对面吗?”
  乔宝蓓瞄到他手里也提了一盒小吃,忍不住开口问道。
  乔星盛沉默数秒,最后选择拉开马扎,坐到她对面。
  他本来已经做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了,但认出是她,没能按下喊她的冲动。
  乔宝蓓的丈夫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受了警告,该离她远些。但偶尔夜里,总不由想到她。
  他不知她在那种男人身边,是否会吃苦,受欺负,毕竟她有那么点笨,还迟钝。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但同样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乔星盛放下餐盒,落在膝上的手轻微地攥了攥:“他怎么没来。”
  乔宝蓓盯着他绷紧的面庞,挼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没找任何借口,如实道:“我想自己一个人。”
  乔星盛愣了下,下意识问:“你们吵架了?”
  “……没。”乔宝蓓声如蚊讷:“他工作忙,我也不是来旅游的,就想是来看资助的一些学生。”
  闻言,乔星盛双唇抿平,忽然不知是否要向她告知那些事。
  他说了,可能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破坏她的心情;他不说,她又蒙在鼓里,显得那样可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问题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知情,他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何况她的丈夫怎么会允许她一个人来这里?是他表面逢迎,暗地里让人监视吗?
  乔星盛心底生出一丝紧张,上次被打的伤还隐隐作痛。
  他无可救药地想,如果乔宝蓓选择装傻,他也可以奉陪。
  这里是小渔村,不比大城市,夜里也会有闲散的醉汉和街溜子。她一个女人形单影只地走夜路,总归需要一个人陪。
  找到合适的理由,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些。拿过她手边的可乐罐,默不作声地单手开盖。
  乔宝蓓还眼巴巴等着他说话,见他帮忙揭开易拉盖,懵了一下。
  汽水在路上有过晃荡,开盖的一瞬,拥堵在顶端的气泡“嗤”地涌出,浸没了他一整个指骨。
  乔宝蓓手疾眼快地抽出纸巾替他擦拭,声音绵软:“你小心一点啊……”
  女人隔着极薄的纸巾包裹住他的手,乔星盛心里激起电流般的酥麻感,条件反射地抽了回来。
  他不慎碰倒可乐罐,哐当一声,淌了一地深褐色的汽水。
  乔宝蓓茫然地看着他,顿了顿,好像明白了什么,便把纸巾放到桌上:“你先擦。”
  随后她弯腰去捡可乐罐。
  乔星盛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捡起。
  她的手再次碰到他,这次是腕骨。那股痒意再度袭来,乔星盛呼吸停滞,脖颈的青筋绷了起来。
  他没收住力,放可乐罐的时候发出不小的声音。
  乔宝蓓抖了一下,双手放在膝上,无措又紧张:“星盛,之前我是不是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
  见她如此,乔星盛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不仅在暗地里对她想乱七八糟的事,又平白无故吓到她。
  她没勾引他,反倒是他脑子不干净,在道德败坏的罅隙里,对她有着生理性的喜欢。她怎么会这么说?她没必要反思。
  被碰过的手还在止不住地抖动,胜过那些日夜强忍的痛觉。乔星盛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否认:“不是。”
  “你没做什么事。”
  他注意到了,她没戴那只手表。发现这一点,乔星盛胸腔下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是你的丈夫让人打了我,警告我别接近你。”
  他脱口而出后,深深地看着她,血液在热腾的翻滚:“你知道这件事吗?”
  第55章
  路边的风飘来阵阵烟火气,三两人举酒碰杯谈笑,几辆摩托自行车碾过石板路向上坡路行驶。
  灯带的光辉映在男人如炬的目光里,乔宝蓓从中找不到一丝玩笑意味。她瞳孔,呼吸,如同被相机按下快门般地定格僵持,呈现的模样满是茫昧无措。
  见她如此,乔星盛心里隐隐有了倾向,攥着纸巾的手稍微松了松:“你不知道,是吗?”
  乔宝蓓抿平双唇,没回答一句话。
  乔星盛垂眼,望着她皓白修长的腕骨,嗓音轻沉,透着些许迫不及待:“你要信我,我会和你说,是因为你没戴那只手表。”
  手表。他也知道这个?
  乔宝蓓的腕骨像被烫到般,微不可查地向内稍掩。
  乔星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在你的手表上装了gps,窃听器,大概所有电子手表拥有的功能全都有,只是你一直不知情,在他眼皮子底下过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
  “你是怎么知道?”乔宝蓓声音发哑,心在不经意地颤动。
  “那天我去你家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手表有问题。”乔星盛解释,目光仍紧盯着她:“你的手表很厚,不像普通机械表那样轻薄。就算是花式定制,也不可能厚到那种程度。而且你没发现吗?他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都那么恰好,就好像他随时在听我们说话。”
  “之后我回酒店,他就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乔宝蓓一瞬不错地望着他,没眨过一下眼,上挑的眼尾洇了丝丝酡红:“他为什么打给你?”
  乔星盛回正思绪,隐去一些不合时宜的事:“他大概是不想你身边有任何异性,所以特意打电话警告我离你远些……还找人打了我一顿。”
  说到这,他拿出手机,“我录了音,你要听吗?”
  乔宝蓓不语,垂眸看着他的手机,像是默认。
  乔星盛手心洇了汗液,不着痕迹地攥拳用纸巾擦拭,递去一枚耳机。在她戴好以后找出录音,从第一秒开始播放。
  他录的不完全,是在接听后的十几秒才开始录的,但这也足够了。听到傅砚清的声音那一刻,乔宝蓓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录音带着沙沙的电流,她从来没听过傅砚清用这种口吻说话,很陌生。但她听得出他的警告,他对乔星盛态度的鄙薄,每个字每个音色,都和印象里的他大相径庭,却也的的确确是他。
  而后,乔星盛将医院的检查报告和收据单拿给她看。有日期时间,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乔宝蓓低头看屏幕,眉头皱起,眼眶泛起酸意。
  乔星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呼吸放缓,低声问:“你信我吗?”
  隔着张桌子,乔星盛靠得很近。
  乔宝蓓抬眼,能瞥见他眼角边未消退的淡红印子,那大概是他遭人殴打所致的伤痕。
  她如鲠在喉,不知怎么回应他。
  她或许装出一副刚知晓的模样,故作意外地问他怎么会这样。可那样太假,在她发愣不语的时候,早过了做出第一反应的时效。
  从手表拆卸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说服自己,要装作不知情,要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催眠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被他装了gps,只是被他监视,也算是一种保护手段,傅砚清又没把她怎么着,还好吃好喝供着,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哪怕心有不满,也只是不痛不痒地予以“反击”,伪造行踪,做戏,给他添堵,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故意瞒着跑来这里。想着他要是问起她,斥责她,就理所当然把发现的装置,那些行踪汇报甩他脸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露骨,她又想,傅砚清要是不问,她也陪他演戏,尽量给自己留点隐私。
  乔宝蓓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就是要住在盛大瑰丽的城堡,哪怕这是一座四面漏风的金丝笼。比起遭受外面的风雨,傅砚清的窥视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