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宁愿傅砚清忙点什么,然后熄灯安安分分睡旁边。
  乔宝蓓边想着边在梳妆台前通头发,她的面颊因为胡思乱想慢慢涌起热意,但再去看毫无动静的门口,她心里又淌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快。
  他真的又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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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
  傅砚清联系助理向国贸经理明确说明了需求,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对面亲自致电,承诺会至少延迟一天开业,让相应的区域负责人寻查那只小熊挂件。
  说完解决方案,经理思忖片刻,委婉地询问:“傅董,方便问一下,那只挂件有什么特征或者标记吗?”
  “没有品牌logo,右脚绣了barbara的英文名。”他简明扼要道,左手持着钢笔在纸张上龙飞凤舞地记了一串时间,语气极淡,“7点半到八点之间,b2地下车库的入场车辆记录也整理一份,车牌号以及录像,直接传到我这里。”
  经理顿了顿,虽不解用意,但联想到夫人一路行迹却也理解:“好的,稍后我会……”
  “十点之前。”傅砚清明确了时间。
  得到肯定回复,他叩下手机,顺手拉开旁侧的抽屉,拿了一支烟虚衔在唇边。
  砂轮嚓出火舌燎过烟头,飘起徐徐朦胧的白烟,令他疏朗的面庞如隔纱,连眉尾斜裂的疤痕都变得没那么真切。傅砚清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半阖着眼,将燃了不到半截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摩挲掌间的木质打火机,指腹一寸寸捱过上方的刻字,像要揉进纹理里,而这木面也确实被他揾得手感润滑,如文玩的色泽。
  傅砚清从前是不抽烟的,即便现在,两三天也碰不了一根。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习惯,只记得乔宝蓓对他说过一句,你看起来很会抽烟。
  他顺应她的话照做了,但她轻轻皱起的眉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欣赏这种男人。称不上叶公好龙,本身乔宝蓓也没说喜爱抽烟的男人,是他误会。后来她送了一只亲手刻字的打火机,他便习惯用到现在。
  烟草里的尼古丁可以纾解压力,这是乔宝蓓教会他的事情。偶尔他会来上一根,不为社交,也无人够格为他点烟,是他揣想她的事时的习惯。
  乔宝蓓并非是个难懂的女人,按照俗世的道德标准评判,她是有些庸俗肤浅,是有些好利贪财;是会虚张声势,是会胆小怯弱……这是她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造就的习性,不算缺陷,足有让人怜爱的分量,他不吝金玉,甘愿奉承。
  她是将他从骇浪里,从垂死线拉回来的人鱼天使,本身底色是善良可爱的,所以习惯性为他编织谎言,总归有她的道理。
  从绘画班上学来的那张素描,傅砚清让佣人装订框架,与所有千万元价格拍卖而来的藏品并列悬挂在墙上了。对他而言,结果和成品没那么重要,她所为他付出的时间、精力才弥足珍贵。
  但愿他不在的时候,没有出现碍事的人。
  电脑右下角闪动提示,是经理通过内部即时通讯软件传输的文件。傅砚清点收查明,其文件之庞大冗杂是两三个小时也检查不完的……他不假手于人,这事助理无法代劳。
  找到小熊挂件是一回事,他需要确认——在地下车库和乔宝蓓相撞的男人,是否是他熟知的那个人。
  正要着手调查,门口倏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的人是一直居家照料乔宝蓓的佣人,她端来了一碗热汤和止疼药,看见书房里的是他,面露愧色:“抱歉打扰您了,我以为夫人也在这里。”
  傅砚清:“她现在应该在主卧。”
  佣人刚要走,书房里的男人却起身向她走来。
  她以为是又要吩咐什么,傅砚清却睇眼餐盘,问:“今天她刚好来例假了?”
  佣人:“是,回来的时候喊疼。”
  乔宝蓓贪嘴,非过敏严重的美食都爱吃,没什么忌口,他不曾约束她,只让家里负责三餐的阿姨注意营养。在外吃饭免不了误食或多食偏寒性的菜,她身子又敏感,月经头天肚子疼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时间不早,他该上楼陪陪她。
  傅砚清没有思虑太久,摘下眼镜。
  到主卧,他果然望见窝在床边,把电热宝往肚子上一塞的乔宝蓓。
  喝了暖汤和止痛药,大概是出于心理作用,乔宝蓓的脸色好多了。
  她半跪在床榻上,扯着他的衣袖,头往他怀里塞,声音软绵绵:“刚刚热水袋破了,撒了一床……”
  依照所指的方向去看,傅砚清的确在床榻另一侧看到一圈水渍。
  他抬臂微揽她的肩,颔首垂眉:“烫到你了么?”
  “那也没有。”乔宝蓓咬着唇,将怀里粉嫩嫩的热水袋展示出来,轻哼:“那个三千块的热水袋还不如我这个几十块买的电暖宝,我还用了好几年……”
  无法否认,听她嘀咕也是一种享受,傅砚清静了片刻:“这里太潮,换个卧室睡。”
  “哦……”
  得到回应,傅砚清立即将她连带小毛毯打横抱起,走向另一套格局稍小的侧卧。这里的软装偏童稚,原本是打算做小孩的卧室,但他近些年忙于工作,同房始终做好了防护措施,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乔宝蓓是很少踏足这里的。她窝在床上,有些新奇地拉一拉抽屉,摸一摸云朵灯盏,触及到他的视线,又佯装乖巧,捂紧小腹上的电热宝。
  傅砚清静静地望着她,本是想当面问她今天的行径。但看她百无聊赖,不愿或说是怯于与他分享的模样,他便不由压下心底的探究,维持这份安静而祥和的氛围。
  轿车距离入口不算遥远,从她下了电梯再到撞人,他几乎没眨过眼,不曾放过每分每秒每一帧。乔宝蓓会撒谎但不擅长骗人,自述和谁吃饭、做了什么,即便有出入,傅砚清也能猜出一二。
  大概是他眼花,大概是他
  多虑,大概是凑巧。
  倘若她真要与其他男人吃饭,理应是与那人并肩同行,再不济,散伙时也是从各个出口分道扬镳。
  他何必因为一个长相酷似妻子初恋的男人探究莫须有的事,寻得这种芥蒂,完全是自找苦吃。
  乔宝蓓按时歇下,眉头还轻轻皱着。他问她是否缓解了,她这种时候倒是吃苦耐劳了起来,说没那么疼,头昏昏的想睡觉。
  他便不做叨扰,自觉先离了卧室,而后下楼又辗转到书房,点开电脑。
  书房没开最亮的主灯,唯有屏幕的光倒映在他脸上。傅砚清没戴眼镜,却也看得清每一行的事件记录和车标,眼镜对他而言只做装饰。
  他的指腹向下滑动鼠标滚轮,一目十行,已经看到第二页,不算心神不宁,但仍有一缕思绪向外飘,对他发出灵魂般的拷问:探寻这些真的有意义么?有必要如此敏感?
  傅砚清以掌覆盖面庞,深深地往下揩去,胸膛也起伏着状似叹气的呼吸。
  值得肯定的是,他心底隐隐约约滋生出的焦躁,是对妻子出门不做报备的不快。他厌烦一切不在掌控之内的事,但可惜乔宝蓓不是他养在身侧的小猫小狗,无法、也不可能戴着项圈,对外昭示主者。
  即便他牵引了一根绳索,将她放在绝对安全的屏障里,总会有不识趣的人因为她可爱,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耀眼而慕名靠近、触碰、染指。
  随时定位的gps已经没办法满足他。
  傅砚清面无表情地想。
  第11章
  近臭远香的道理,乔宝蓓比谁都认识得深刻。
  纵使之前抵触过傅砚清归国,乔宝蓓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是渴望丈夫陪伴的。
  可傅砚清除了给她很多很多钱,根本就不够尽职尽责。做1.爱做到一半偃旗息鼓,不打招呼开车接她,留她一个人在卧室睡……他总做一些不那么合她心意,不近人情,没有人味的事。
  克制内敛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会说话,这和她那些自1蔚用的工具有什么区别?
  她小心眼,每一处都在小本本记上一笔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切实记录了,不过也深知老实人不要写日记的道理,所以是码在备忘录和自用微博里的。
  乔宝蓓从小就有这种写碎碎念的习惯,但她没什么文采,写的都是毫无营养的吹水日常,比如自己去哪哪儿吃了什么新鲜糕点,和谁谁坐了划艇,和某任男友又去了海边采风。她的微博小号从初高中用起,至今已经收录四千多条。
  不是没想过注销换号,毕竟以今人眼光看待,过去那些博文照片都挺黑历史的。但她也舍不得删除,即使她鲜少回顾过去。
  昨天聚会上,她和几个女同学聊得开心,纷纷添加了微信好友,这会儿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就能一连刷到三条合影。
  小酌过红酒,又吃止痛药,乔宝蓓一时半会根本起不来,头也晕晕乎乎的。但点开那几张照片,她的视线清明了不少。
  染红的长指甲在屏幕噔噔滑动每一人,放大再放大,直至定格在中心位置穿着蓝色条纹开衫的男人身上。这张照片拍得很模糊,稍远的人没有正面照,只能依稀看个人影轮廓,但乔宝蓓总觉得这人眼熟……很有预感他就是李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