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想破口大骂这时候还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死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金光。这下刀疤钱呆住了,那颜色,绝对是黄金无疑啊!这个臭娘们还真会找地方藏钱!
  利字当头,刀疤脸也忘了逃命,两步并作一步奔到墙角,果然在一块松动的砖头缝隙里,发现了一片金叶子。他大喜过望,连忙掏出匕首想掏出那块砖头,心想里面肯定有更多的金子。砖头的缝隙本来就大,匕首又锋利,很快,刀疤钱便弄松了砖头,和洪三合力一下把它拔了出来。可是预想中的金子并没有掉出来,刀疤钱奇怪地低下头,和洪三一块往里面张望。
  这一望不打紧,刀疤钱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里面根本没有金子,只有一双眼睛也正盯着他们瞧!
  大叫一声,刀疤钱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洪三的求救声。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洪三瘫倒在地,旁边的一个药柜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只惨白的小孩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只听一声惨叫,洪三居然被那怪手生生拉进了不到一尺的药柜里!
  “鬼啊!”刀疤钱再也忍不住恐惧地大叫起来,用力撞开大门,居然安全地跑到了大街上。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生怕水月堂里的鬼追出来抓他,一路狂奔,不想居然在巷口碰上了巡完夜回来的金吾卫。
  这支金吾卫的队长姓陈,因为官任街使,所以大家都叫他陈街使。平日里也曾抓过刀疤钱几次,一见他慌里慌张地从通济坊跑出来,便示意属下拦下他。不曾想,这往日里见了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刀疤钱今天一见他,却像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就大喊救命。
  “放手!”看着属下们一个个忍俊不禁的样子,陈街使连忙挣脱刀疤钱的双手,喝道,“你小子又做什么坏事了?”
  刀疤钱瘫坐在地上,两只手胡乱挥动着,“有鬼,有鬼,水月堂里有鬼啊!”
  “休得胡言乱语!水月堂里就住着巫姑娘一人,哪来什么鬼?”
  “真的真的,那、那屋子太可怕了,我的手下,一个、一个全困在里面了。”
  看着刀疤钱一个盗贼团伙的头目此刻被吓得差点尿裤子,陈街使虽然不信,却还是狐疑地朝水月堂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间屋子的传闻,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思索了片刻后,他吩咐两个属下架起刀疤钱朝水月堂走去。等他们走到近前,见水月堂的大门关得好好的,哪像刀疤钱说的那样。
  为了谨慎起见,陈街使还是抬手敲了几下大门。
  屋子里的灯很快亮了起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巫箬举着一盏油灯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色的里衣外随意地披了件衣服,黑发垂到腰间,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看到金吾卫,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陈街使?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
  “巫姑娘打扰了。”陈街使拱手作了个揖,“只是刚才我们发现刀疤钱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怀疑他想打姑娘的主意,所以前来看看姑娘是否安好,财物可有丢失?”
  “是吗?我睡熟了,倒是没听到声响。”巫箬打开大门,因为点了灯,铺子里的一切一目了然,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刀疤钱恐惧地望了一眼之前那个死角,可是发现那里根本就摆着一个小几,上面还放着一盆兰花。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的,那堵墙里面有双眼睛!”他惊恐地叫起来,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陈街使一把按住。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看你是喝多了,存心寻军爷开心吧!你这么喜欢看墙,那就到牢里好好看个够!”
  陈街使一挥手,架着刀疤钱的两个金吾卫便押着他往外走,一路上就只听传来刀疤钱鬼哭狼嚎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真得看见了,有鬼啊,真的有鬼啊!”
  “巫姑娘,真是抱歉,深更半夜还打扰你休息。改日陈某再登门道歉。”陈街使拱手又作了个揖。
  巫箬连忙摆手:“陈街使言重了,您为了我们这些街坊的安全,尽忠职守,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来惊扰一说。下次有时间,巫箬一定请陈街使和各位金吾卫的兄弟喝酒。”
  “呵呵,巫姑娘太客气了。这时候也不早了,那陈某就先行告辞了。”
  “您慢走,恕巫箬不能远送。”
  等陈街使带着剩下的金吾卫走出巷口,巫箬这才缓缓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片草叶,谁也没有注意那是刀疤钱挣扎时,从他衣服上掉下来的。
  关好门,将油灯放在长桌上,巫箬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家伙,就不能消停点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便从墙壁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巫姐姐,我们帮你赶走了那群小毛贼,你怎么非但不称赞我们,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
  “就是,就是,小元也帮了忙的。”附和女孩儿话的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只见他一咕噜从药柜里滚了出来,长得虎头虎脑,连话都说不太清楚就忙着“表功”。
  巫箬又叹了口气,她真是拿这两个小鬼没办法,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趁天还没亮,你们两个赶快把那几个人弄出去。千万记住别让他们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嘻嘻,这是小菜一碟。不过巫姐姐,你怎么奖赏我们呢?”
  看着笑得一脸狡诈的少女,和旁边把头点个不停的小元,巫箬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可谁叫她就遇见这些个无奈“鬼”了?只得答应道:“过些日子就是端午的花灯会了,你们喜欢什么,我帮你们买回来就是。不过小音你可得保证别把事情办砸了。”
  “得嘞,巫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名叫小音的女孩儿笑得直合不拢嘴,拉着小元“噌”的一声消失了。
  巫箬苦笑着摇了摇头,举着油灯回自己住的里屋,一个晚上又这么毁了。
  第4章 花中魁(一) 风头正盛的头牌歌姬为何……
  这天天刚黑,还没到宵禁时分,一辆青葱色的马车停在了水月堂的门口,待巫箬提着药箱上了车后,便“咕噜”着驶出了通济坊。
  会晚上请大夫去瞧病的,不是急诊就是不便让别人知道。“醉花阴”请巫箬去的原因恰好属于后者,因为那里是一间青楼,生病的又是当下风头正盛的头牌。此事若被那些恩客们知道了,那醉花阴的生意不知要跌落多少。
  马车从一条僻静的小巷进了醉花阴的后门。巫箬在老鸨的带领下走进了最里面一个独立的院落,正是那花魁住的地方,远远还能听见前面正楼喧闹的声响。
  那头牌名叫连玉儿,此刻正躺在床上,原本丰腴的体态如今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大唐人以胖为美,她如今这个样子别说当头牌了,恐怕恩客们看见了都要被吓走。难怪那老鸨如此着急,一边不停地问巫箬能不能治好,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连玉儿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花魁大赛快要举行的时候病。
  长安城内教坊青楼数不胜数,彼此较着劲儿,都想拉更多客人到自己那儿去。于是一致决定每年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举行一次花魁大赛,从所有青楼女子中选出一位花魁,在二月十二百花节那天头戴牡丹在曲江边献舞。这可是一炮而红的好机会,所以每间青楼教坊的头牌都精心准备,期盼一举夺魁。可今年因为倒春寒,花期推后,又据说宫里某位公主染疾,不能举办庆典,这花魁大赛的日子也就推迟了两个多月,改在端午前夕举行。算算日子,也就在五六天后了。
  巫箬随意替连玉儿检查了一番,其实注意力早放在窗边的那盆牡丹了,和它的主人恰恰相反,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
  “连姑娘病得不轻,我想一个人安静地给她诊断,可以吗?”
  “这……行,我们就不打扰大夫诊病了,巫大夫您一定替咱们玉儿查出病根儿啊。”老鸨本来是有些不愿的,可她听人说过有名的大夫都有些怪癖,只要能快些治好连玉儿就行,于是立刻带着下人出去了。
  确定没人在外面后,巫箬点燃了一束艾草,开始熏烫连玉儿的太阳穴。很快,一团黑气像躲避什么似的从她头顶冒出,盘旋了一阵后,渐渐消失。与此同时,那盆开得正盛的牡丹却开始慢慢凋谢。
  就在艾草即将燃尽,巫箬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能到醉花阴来寻欢作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而敢在花魁的屋子里大呼小叫,这闹事的人肯定来头不小。巫箬寻思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毕竟一个女儿家到青楼里来传出去可不太好。可没等她出去,房门就被人一把推了开,冲进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
  只见那人面容俊朗,龙骨凤眉,虽面带醉意,可眉宇间散不去一股狂傲之气。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居然有……巫箬又看了一眼那盆牡丹,发现自从那人进来后,牡丹的花枝便轻微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