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钟无冬的脸飞速地聚积痛感,甚至能感受到五指扇过后留下的痕迹在鼓包,不知怎地,他脑子里竟然想起程恪的右手,撞到了好疼,可能比现在还要疼。
  齐沐阳见钟无冬人好似被打蒙了,恼羞成怒的他嘴里念叨着:“是不是欠打!”说着巴掌又扬了起来。
  这时,一道女声拦住了他的暴行。
  “阳阳,你还敢打无冬?妈妈之前和你说的话,我看你是忘干净了!”
  钟无冬跟着齐沐阳一齐看过去,齐太太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不远处,精英感的眼镜下是她保养得当得见不着一丝皱纹的小眼睛,薄嘴唇涂得又红又大,短发卷成一坨坨盖满了头皮,皱巴巴的皮肤裹着后颈的腺体,形状不甚美观。
  她趿拉着镶钻的蚕丝拖鞋走来,神情淡漠,嘴里话却流露出某种装模做样的真情。
  “无冬,没事吧。”又说,“阳阳,道歉,我必须要听到你的道歉。”
  斩钉截铁的语气,传到齐沐阳这里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好像已知是逢场作戏,齐沐阳翻了个白眼,嘴巴抿得死紧。
  钟无冬敛了情绪,红着挨过巴掌的脸朝齐太太礼貌问候:“晚上好,齐太太。”
  他挨了巴掌就这么翻篇了,本来也没人计较。
  “没吃饭吧,无冬,走,陪我吃点儿。”齐太太朝他摆了摆手。
  钟无冬站着没动,加了点笑容婉拒,“不了,齐太太,临来前吃了点。”
  巴掌印在他的唇边绽放,笑肌动,印子便跟着扭曲起来,“阳阳说您喊我来有事,您说我听着。”
  这时,王妈端着一套精美瓷器放在了客桌上,倒了两杯,茶香四溢,齐沐阳坐了下来,端起一杯喝了。
  齐太太边笑着也坐下来,茶水热气在她鼻尖晃悠,抿了一口,红色唇印捻在了杯子上。
  “早说你从福利院吃了才来,我和阳阳也不会饿着肚子等你这么久了。”她笑嘻嘻地云淡风清的埋怨。
  钟无冬低了头,“对不住。”
  她吹开茶面的玫瑰,眼角瞄了眼,在喝一口前,喊钟无冬往前来来,别离得那么远。
  钟无冬挪向前,站着。
  齐太太那双小眼睛泛着光,“林奶奶最近怎么样,身子骨还硬朗吧。”
  钟无冬:“最近院里又新来几个小朋友,年纪都还小。”
  “唉,真作孽啊,那些刚生下来就丢的,真活该下地狱。无冬,我记得你就是在襁褓里时被林奶奶捡走的吧,这些年了想通了吗,现在还想不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钟无冬摇摇头,“以前不找,以后也不会。”
  “这辈子就和福利院绑在一起了?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齐太太捏着茶杯的手柄,咔哒一声,骨瓷和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她接着又说。
  “听说程家拨了一批资助给福利院,挺丰厚,呵呵,这下你该不会忘了我们齐家的好吧。”
  齐沐阳站起身来,后腰抵着桌面,摸了一把后颈,“妈,都和你说了,他就是养不熟!就是故意的,要不是他,我哪能现在还和个beta一样,挂不上信息素……”
  “谁说你是beta!”齐太太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猝然巨变,面露凶光,瞪着眼向齐沐阳大声壤:“现在也不迟!你只要有了温泽南信息素,还怕程恪不会被你吸引?等你有了孩子,谁还会说你是个beta残废!”
  忽地她又转过头来,面色阴白,眯着像毒蛇一般的眼睛,亦步亦趋地来到钟无冬的面前,她冰凉的手贴了上来,五指印着巴掌印,渗着冷岑岑地寒意。
  “无冬,最听话的好孩子,你再帮我们一次吧,这次好不容易攀上了程家,如果洛神科技的订单谈成……我们齐家就可以翻身了,到时候,谁还敢说阳阳是个哑炮,谁还会说阿姨,说我生了个没种货……”
  她抱住了钟无冬,手紧紧地按在他的后脑勺,像一把上锈了链条锁住了钟无冬。
  钟无冬的下颌被迫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干涸的腺体凹下去了一块,一点信息素痕迹也没有。
  “你犯的错拖累了阳阳的一生,再助他一次,无论成功与否,阿姨不会再让你留在齐家,你不会和齐沐阳有任何关系,福利院那边,我不会再断流,不会再让林奶奶难堪,你好好考虑一下。”
  就算有人在拥抱着他,钟无冬只觉得胸前抱着的是一大块难以融化的冰。
  他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在摆布、利用、榨干、强制中被剥夺了主体,他们教了他要认命要认爱,到死都要认下“你和齐沐阳信息素的匹配度可是天赐良缘!”,他被这个骗局骗到真心破碎,骗到心如死灰。
  廉价的爱被兑换了价格,他早该清楚,低贱的价值也是有保质期的。
  齐沐阳在那里看向他,那双眼却没有一刻真正在看着他。爱,从来没存在过。
  钟无冬觉得,他似乎可以,不用继续爱着了。
  第17章 给厌倦最后的回答
  印象中这是齐沐阳第一次主动起身去送了钟无冬,出了门,两人都没有说话。
  余光中,齐沐阳紧跟在身后,竹竿细的两条小腿,走得却不慢。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因气喘吁吁而升起的红色,黑色的发尾随着移动的步伐,晃悠出小小的弧度,那双略微浮肿的眼皮似乎也有哭过的痕迹。
  要论心情而言,可能是钟无冬更加黯然一些,反而齐沐阳倒有一副惆怅的样子。
  钟无冬停下站住,齐沐阳没有反应过来,不设防地往前多走两步后,才迷茫的回了头。
  他转过脸就看到钟无冬英俊的五官在一霎火光中闪现,脖子没动,后脑勺带着脸庞歪着,嘴角向下抿,够着烟点火的样子有说不上来性感。呼——胸膛起伏,压出薄薄的烟雾,就这么神色从容的站在那里,无言深情对视。
  多情的他,盈余的情感,果然还是一副等待的样子。
  齐沐阳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嘴硬归嘴硬,钟无冬的外貌和肉体他确实动情过,也不得不承认他所不屑一谈的信息素高匹配度定论。他曾会在睡醒之后洋洋得意地咬破他的胸膛,也会叫他堵上嘴然后跪着散发安抚信息素,如果占有欲能称得上是爱的话……
  “钟无冬。”齐沐阳带着哭腔的撒娇,张开双臂,脸往钟无冬的胸膛上贴。
  钟无冬不再吃他那套,表情冷漠疏离,后退了一步,夹烟的手臂自然的垂落。
  齐沐阳见他如此冷淡,疯劲儿又上来了,一屁股坐在钟无冬的脚下,挡着他的路。
  钟无冬只好蹲了下来,手臂搁在大腿和肚子间,怕被齐沐阳抓住不放,掖藏着手,另一只抽烟的手悬着不着地,无可奈何地说:“起来吧,地上怕有寒气。”
  齐沐阳心说,这不是还关心我么,刚想一仰头再撒泼卖乖,却被钟无冬临头一计冷水浇下。
  “今天过后,以后你生病还是什么,我都不会在你身边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吧。”说罢,钟无冬起身离开。
  齐沐阳精心维持的表情在一瞬间龟裂,他在震惊和恍惚中朝钟无冬慌乱伸手,却虚抓了一把空气,手没拽到,未燃尽的烟灰倒落在了他的手心里,星火刺痛,他竟也疯了无知觉一般捏紧了掌心。
  他坐在地上,对着钟无冬的背影耍横大叫:“你觉得你能离开我了?!”
  钟无冬回过头来,“以后我不再和你有高匹配度,你的发热期谁都可以帮你,有没有我无所谓。”
  齐沐阳阴沉着脸,“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的么。”
  他爬了起来,扒开自己的外套,将自己的后颈露了出来,他那从小做过许多次手术的残疾腺体,在薄薄一层皮肤下疲弱地分泌散发着寡淡的信息素,素压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钟无冬动了动鼻子,“不要再被人临时标记了,他们会弄坏你的腺体。”
  据齐太太所说,齐沐阳的信息素血液指标呈断崖式下跌,哪怕是在发热期被钟无冬的信息素带动着,指标也不容乐观的低于临界值。平时纵情后体内被多人临时标记的信息素也会被快速代谢出去,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像一个能留得住a信息素的o。
  迹象表明,他的身体又要进入腺体器官休眠状态,也就是他要回归到beta了——腺体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发热期时长在逐渐缩短直至消失,自然不会感受到素压和信息素。
  这一切怨不得别人,如果他好好的珍惜身体和腺体,靠金钱和钟无冬的信息素,也不至于又走回beta这条路上。多年来自甘堕落、声色犬马,他瞒住了齐家人,事情败露,他把所有的错又归咎给了钟无冬。
  “你是怎么哭着求我原谅你的,你忘了吗?”齐沐阳低下头,脊椎骨节嶙峋,腺体藏在皮下,根本找不见,“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做的好事!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钟无冬按下他不断往胸口处顶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冷静一点,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