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敏珠深深看向他,半饷,仿佛舍弃什么态度似的,带着祈求的意味说道:“可程恪的体检毕竟经过你手,希望钟医生能遵守保密条例,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体检出问题了?
  程恪是不孕不育?还是不能人事?
  钟无冬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程恪,高深又意味深长地安慰家属:“您放心,好好治。”
  程恪也反应了过来,嘴巴开开合合,喉头上下滚了好几轮,还是被钟无冬临走前不还好意地堵上了嘴。
  “小宝,还是有希望的。”
  好,今天e的尊严彻底白玩儿。
  福利院为了省电,院子里只放了个大灯在黑夜里悲催的任劳任怨,程家母子的车开着远光灯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光离开,片刻,福利院又回到静谧里。
  车内,裴敏珠积攒着泪花,等着程恪来哄她,可程恪一言不发地看向车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一点没有要挑起话头的意思。
  裴敏珠只好主动把程恪受伤的手握住,轻轻摩挲着伤口,用冰冷的指尖轻点他微烫的皮肤。
  程恪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腮边的泪珠上,他无奈地揩走了那珠眼泪,“妈,真希望现在你手里能有把枪,枪可比纸巾管用多了。”
  裴敏珠把他另一只手也握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了膝盖上。
  她止住抽噎,皱着眉问:“你和妈好好交代,你找钟医生是不是因为体检的事?小郑说你给钟医生的福利院捐了一批必需品,这不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程恪不可置信地嗤笑,“我有什么把柄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真的没人会在乎我的体检。”
  “我呢?你忘了我了?我在乎!”裴敏珠的一颗眼泪滴落在程恪的手背上,“如果不是我要你们去体检,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我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接受!”
  裴敏珠拿出体检报告往程恪怀里塞,“你看,你自己看,你瞧你做得好事,亏妈妈一直相信你,就算你叛逆不听话,只要你是在做上进的事,哪次妈妈多说什么了,可是你怎么……你怎么能?你不是说是自己分化的么?那上面的检测数据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的分化是被人刺激的!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妈妈讲,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处处管着你了,所以你才这么生分地瞒下这么久。”
  程家上下一向对裴敏珠的眼泪报以缴械投降,程恪当然也无法例外,然而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被妈妈发现的这天,只是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想过他的信息素会被钟无冬抽出来,比起来妈妈,他倒是担心钟无冬看到那纸报告。
  他抽出纸巾递了过去,裴敏珠不领情,生气地抓住揉成纸团丢在一边。
  “你说,刺激你二次分化的人是谁,你要是不洗掉,怎么和泽南交代,你们还怎么过下半辈子。”
  程恪把体检报告随手扔在一边,又抽了一张纸巾,这次他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非自主性的二次分化,咬者的信息素会通过咬破腺体,将信息素泄入被咬者的体内,从而进行信息素交合演化,因而被咬者身上会保留咬者的信息素,会像雏鸟一般认主一般认准咬者。咬者的生物烙印一旦落下,被咬者想要解开关系只能找到咬者的信息素,进行解素手术,这样才能从本能人性上彻底分开两人的生物关系。
  程恪必须要得到钟无冬的信息素,解了绑,去娶温泽南。
  这对程恪来说,以前做不到,未来也不会去做。
  “去找。”裴敏珠咬着唇上残留的口红,腮边泪痕已经凉了,一如她冰凉的目光,“无论如何,你都要洗掉!”
  第15章 藏无可藏
  洗去信息素,这听上去是多么容易和简单。
  程恪扬起喉管,疲惫地闭上双眼,勉强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正常状态,在回忆中尽量不被悲伤吞噬。
  谁都没有提示过那是第一眼。
  秋季的落叶打着圈儿的飘了下来,角落里保洁员默默计算着时间,预备在少爷们吃完高中开学典礼的甜点后,悄无声息地扫了去。
  一个身影闪过,有个人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焦黄枯叶梗在手指尖捻转着,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小乐趣,嘴角不禁荡漾起一小撮微笑。
  “齐沐阳,就是他吧,切,你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妈早就给你养着人呢。”
  “真没看出来,就他那怂样,能和你有这么高的契合度,你们验过了么,不会是骗人的吧。”
  “什么?他是你的狗?哈哈,我不信,那你喊他一个试试?”
  ——“钟无冬,过来!”
  满场的腻人甜品,醉人的果味气泡水,高端材质的羊绒礼服,普通人三辈子都够不着的眼界和资源,在此刻全都没有一片落叶有吸引力。
  钟无冬伸手去捡距离他最近的一片叶,可就连捡片破叶子的两秒钟,齐沐阳都不给他,尖叫着让他赶紧过来倒酒。
  那就再看最后一眼吧,碰巧一阵秋风贴着地面拂过,那片干燥发焦的落叶翻了个面儿跑远了,看不清的细小沙子趁人不注意钻进钟无冬的眼角,异物入侵,他的双眼生理反射性地紧闭起来,泪腺分泌的泪水还在眼眶里凝结,视觉短暂停滞,他乖觉地感知视网膜上的一片黑影在靠近,似乎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可能是齐沐阳,他只会尖叫和殴打,才不会这么温柔的扶起他,轻轻地问:“同学,你还好么?”
  迷蒙中迎着光去看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钟无冬脑海里出现的是钟无春的眼睛,那双他以为坏掉的眼睛,犹记得他捧着无春的脸,慌张地问着:“无春,你快睁眼,能不能看看我?”
  别急,我可以看到。你的眼也是最干净蓝色,眉峰上褐色的小痣也能看到,好看的。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细瘦手掌抓住了他的眼睛,眼前那抹蓝色如同磷火熄灭在一阵疼痛中。
  齐沐阳用的蛮力很重,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都按出来。钟无冬看到黑色眼帘下分布着根根红色血管,眼眶生生发酸,泪水也被挤了出来,没疼多久,他又被齐沐阳狠狠地拉翻在地,落叶顺势在手心里脆成片片割手的残渣。
  “程恪,你别理他。”齐沐阳挡在他的面前。
  他被推倒在地上,好像他生来就应该匍匐在地面一样。
  命运剩下了很多类似的碰面。
  钟无冬总是抖嗦着站在齐沐阳的身后,虽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恇怯不前的身影和躲闪的眼神暴露了他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本该在普通高中学校里抬起渴求知识的双眼,再不济蹲在齐家的地下室里啃着生硬的面包,而不是被逼迫着站在一群家世显赫的少爷公子身后伪装“上流人士”。
  “我可以不在这里上学吗?”钟无冬拿着毛巾给齐沐阳擦干头发,嗫嚅着说。
  齐沐阳朝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去,游泳池地面湿滑,钟无冬一骨碌摔在了地上,身子一侧立马被水沾湿,摔伤的肌肉火辣辣地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
  “你在给我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不跟着我,那我要是突然要分化了怎么办?你放心,等我分化成o之后,你爱死哪死哪儿。”
  “好,只要你们说话算话,我什么都答应。”
  齐沐阳指着游泳池,歪嘴邪笑,“那你跳下去,憋个五分钟的先看看衷心,我不喊你,你就不能出来。”
  钟无冬不会游泳,福利院根本不存在游泳池这种设施,之前上的学校也都是保障初级教育,他从来没有下过水机会,自然没有进行过水下憋气训练。人一般憋气两分钟就会有自救反应,五分钟,天啊,真希望齐沐阳在给我开玩笑。
  “是哦,憋久了人会死啊,”齐沐阳把湿毛巾丢在泳池里,“算啦,放过你啦,去给我捡回来就当你效忠了。”
  毛巾渐渐吸饱了水,飘在清澈的水面上,眼见着就要越飘越远。
  钟无冬心一横,憋了一口气起身跃进水池中,庆幸水位不高,他被水托举着身子,悬浮着脚尖,探出身子去勾飘远的毛巾,水往他的嘴里蔓延,染得他的舌尖苦涩咸湿,终于拿回毛巾顺利返回来时,低落紧张的心情才好过一点。
  “你看,阳阳,毛巾!毛巾给你。”
  齐沐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真听话啊。”
  他接过湿漉漉的毛巾,在钟无冬的头顶上方拧干水分,水流如暴雨倾泻而下,如水蛇一般在他的脸上攀爬,齐沐阳还不过瘾,又将毛巾蘸饱了水,重重地蒙盖住钟无冬的头。
  湿透的巾片瞬间糊住了钟无冬的五官,窒息感随之而来。就算他高挺的鼻梁支起了一小块区域,也放不进来多余氧气。鼻孔被水和毛巾堵住,急促的呼吸只会往鼻腔里带入更多的水。
  毛巾可怜地数着他进气的次数,那种濒临死感的无望情景,倒是勾起齐沐阳残忍的兴致。
  “听话就给我下去!”他恶劣的本性油生,抓住钟无冬的头就往水深处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