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啊,这孟总也是狠心,儿子刚找回来就送给小陆总,为了钱什么都不要了,还在那里装父子情深,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孟朝的手忽然发起抖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他总是会手抖。
  治病?信息素紊乱症?出人命?
  孟朝发抖的手放在后颈,隔着长长的发尾,他不敢碰下去。
  可是……可他的腺体……
  他根本没办法给陆徐行治病。
  如果联姻后被发现,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陆徐行这么有钱,想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刚才那两人说,孟家是暴发户,快要破产倒闭。
  所以孟强真的骗了他,孟家根本没那么厉害。
  他可以跑……他要赶快跑。
  宴会结束后,孟朝被管家送到车上。
  对方说话一贯很官方:“到了医院后,会有人来接您,检查做完,司机会送您回家。”
  孟朝想,医院那么大,迷路很正常,逃跑也更方便。
  自从他到孟家,每次出行身边都跟着管家和保镖。
  这趟去医院,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从县城来的时候,为了顺利逃跑,他只带了手机和几个重要的证件,放在挎包里。
  出别墅时,他把挎包带了出来。
  管家知道他对挎包的重视,孟强也没有说什么,所以默许了他的行为。
  到医院后,孟朝小腿的骨裂被检查出来,做了处理,医生开了治疗淤青的软膏,护士帮他推来了暂用的轮椅。
  体检里没有需要脱衣服的项目,他多少松了口气,被人看到身上的伤痕,说不定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一项检查在信息素科,孟朝被推进科室里,迟迟没有动作。
  “先生?”
  前面的护士发出一声疑问。
  没事的。
  孟朝告诉自己。
  如果被检查出来,他就不用跟陆徐行联姻了,毕竟,一个有病的人要怎么给另一个病人治病?
  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检查做得很快,他待在科室里休息,旁边的医生正盯着电脑,查看信息素的分析进度。
  孟朝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好,我想问一下,信息素紊乱症是什么?”
  生物书上只提过一两次,并没有详细解释过。
  医生回过头,“信息素紊乱症一般是alpha会得的一种信息素疾病。具体表现为易感期频繁,每次发作都会头痛欲裂、易燥易怒易攻击,非常容易伤人。患者因为长时间遭受病痛折磨,都会伴有一定的心理疾病。”
  孟朝攥紧了衣摆。
  所以,宴会上那两个人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和陆徐行结婚,真的有可能会死。
  与此同时,医院贵宾室里。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窗前,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第二遍,仍未被接通。
  助理推门而入,“陆总,您和孟朝先生的血液样本已经送去鉴定所,匹配结果八小时内会送到。”
  “好。”
  助理自觉出门后,男人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住的怒意。
  “陆徐行,你真的要和孟家那个omega结婚?孟家小门小户,怎么配得上你,那个omega还是在农村长大,毫无价值。我帮你订下的婚约才是门当户对,你为什么偏偏就……”
  陆徐行眉目冷峻,双眸沉沉,腕上的机械表反射出冷淡的光芒。
  “对。我要和他结婚。”
  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打算就此挂断,屏幕亮起,显示出“爷爷”两个字。
  “你是不是就为了气我?我是年纪大了,可我依然是陆家的家主,你……”
  “随便你怎么想。”
  陆徐行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孟朝被推出科室,他扭过头对护士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好,我推您去。”
  轮椅走得十分平稳,孟朝心中却无比忐忑。
  到洗手间门口时,他摸了摸口袋,“对不起,我刚才把手机忘在科室了,你能帮我去取么?”
  护士问:“您自己可以么?”
  孟朝认真说:“可以的,我的腿不严重。”
  他起身进了洗手间,等听不到护士脚步声后,贴着墙根走出来,向步梯口去,脚步越来越快,小腿撕扯着疼,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转过一个弯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孟朝,你怎么在这儿?”
  孟朝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气喘吁吁的孟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通向自由的路。
  他怎么会来?
  孟强似乎有什么急事,拽过他低声说:“小陆总来了,要带你去他家住,你过去以后,要是想过得好,只需要做好你omega的本分,讨好他就行了。”
  “一会儿你见到他,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知道么?”
  陆徐行这么快就来了?
  孟朝有些呼吸不上来,他张了张口,“我……我手机落在科室了,我要去拿。”
  他转身想跑,没走几步却撞在一堵肉墙上,鼻尖一痛。
  “对不起……”
  孟朝眼里因疼痛蓄满了泪水,仰头看见一张模糊的脸。
  “陆总!”
  孟强走到他身侧,语气大变,十分恭敬,“对不住,孟朝性子有些急,撞到您了,他不是有意的。”
  手臂一疼,是孟强掐了掐他,带有警告的意味,“这位就是陆徐行,陆总,也是你的未婚夫。”
  ……陆徐行?
  孟朝后颈轰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像是有刀在割。
  他咬唇抬手捂住了腺体。
  好痛!
  冷茶水的味道无声蔓延,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更加怪异。
  他好像……发/情了。
  第3章 腺体
  后颈处突突地跳,绵密的痛苦针一样刺进血肉里,浓烈的冷茶水味充斥着鼻腔,医院的警报器“滴滴滴”地刺穿耳膜,响彻脑海。
  孟朝豁然起身,看见一片白色的病房,窗外的天已经很亮。
  他昏迷到了第二天?
  手背一阵刺痛,他皱起眉,还没反应过来,疼痛就被一阵温暖覆盖,一只戴着腕表的大手覆盖在冰凉的手背上,按住了回血的针管。
  “不要动,吊瓶输完还需要半小时,你可以继续休息。”
  孟朝慢慢转动眼球,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之上,是微微滚动的喉结,一颗痣点在喉结侧边。
  再往上,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浓眉深瞳,颌角分明,冷硬锋利。
  ……他的未婚夫,陆徐行。
  这张脸何止是孟强所说的“长得也不差”。
  每个五官都浓烈到让人一眼难忘。
  孟朝升入高中以后,记忆力衰退了许多,早已记不清几乎所有小学、初中同学的脸,也忘了很多从前的事。
  但眼前的这张脸,哪怕是过去十年,他恐怕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孟朝总觉得陆徐行的脸很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奇怪的是,陆徐行平静稳重,举手投足都从容不迫,不像是被信息素紊乱症折磨许久,以至于要年纪轻轻就找人结婚治病的程度。
  陆徐行握着孟朝细瘦的手腕,在沉默中望向对方的双眼。
  那双眼被额前柔软的长发遮住大半,眼中盛满了血丝,盯着他一动不动,整个人绷得很紧,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幼兔。
  病床旁边的监护仪器上,孟朝的心跳和脉搏变快许多。
  陆徐行问:“你还好么?”
  孟朝反射性摸向后颈,却生生停住了手,不确定地问:“我、我之前……”
  陆徐行顿了顿:“你昨天病倒了,医院有紧急预案,及时救治,帮你注射了强效镇定剂和抑制剂,稳定了潮期。现在这瓶是营养液,输完之后,观察八小时无异常,可以出院回家。”
  多年前,国家认为发/情期这个专项名词存有负面含义,将它修改为潮期。
  孟朝低垂着头,在陆徐行眼中,一个omega莫名其妙突然陷入潮期,只是病倒而已这么简单么?
  这短短一周里,他经历了太多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空降在眼前的未婚夫。
  他也没办法讨好一个即将掌控自己命运的陌生人。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陆徐行的手从孟朝手腕上撤下来,“工作电话,失陪。”
  他转身出门,孟朝才放松一些,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吊瓶。
  虽然他腺体还是很疼,脑子昏昏沉沉,但这次的潮期并没有以往来得那么猛烈难受,堪称温和,大医院的药果然管用。
  没等孟朝喘口气,房门被推开,孟强和医生一前一后进来,孟强的脸色尤为难看,像是投资失败,输光了家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