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哈,所谓的傲气呢,不是只对许清源弯腰低头吗,怎么被欺负怕了,也会屈尊求饶乞讨同情,那我求你的时候呢,你可曾给过我一丝一毫的怜悯?
  “休想,”贺英杰的声音轻颤着,“我不会心软的,池昉。”
  血和眼泪都得清洗掉,像洗刷罪证般,必须仔细、彻底。池昉被按在水龙头下,他感觉自己好似一头被割了喉的牲口,放干血,扒掉皮,挂到钩子上便可以拿屠刀为所欲为。
  贺英杰用毛巾替他擦干净脸,又找出药箱,翻出医用止血棉塞到那张咬烂的嘴里。
  “你可以继续乱啃,我也可以往你嘴里塞玩具,什么型号都有,你有胆子的话大可以试试。”
  池昉含着止血棉,眼泪渗着、流着,被贺英杰用手掌擦去。
  “别哭了,哭也没用。”
  以前的池昉也曾经在他面前落过泪,回想起来,那已然是他们之间最为亲近的一段时光。背负着对许清源沉重的愧疚,懦弱卑怯的池昉飘泊在无边无际的狱海,望不见岸,遇不到船,他唯一的浮木就是贺英杰。
  贺英杰清楚,池老师不想要浮木,可当那人哭着喊阿源,流着泪说对不起的时候,只有浮木能够回应他。
  「我在,池昉,我原谅你,别哭了。」
  总要重复无数次,那人才能安心地睡去,泪痕斜斜地爬在他的脸上,被月光熠着,镌下一条闪闪的亮痕,一直延展刻印进贺英杰的胸腔深处。
  他就是这样对池昉动情的。他就是这样,清醒无比地入了魔。
  “好了,都干净了。”
  贺英杰洗掉手掌上的眼泪,关掉水龙头。
  “接下来,我们继续,小也。”
  池昉的身体半靠在盥洗台的边沿,另一半重量沉在对方的手臂里。贺英杰刚刚抱上他,突然听到抽屉被抽拉的声音,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一把老式直剃刀已经冰冷地抵上了他的咽喉。
  这是他的习惯,贺英杰习惯用这种复古的剃刀刮胡子,配有专门的抽屉收纳湿剃用的工具。
  “原来药效退下去了……”他的神色沉冷下来,“小也,你的眼泪好会骗人。”
  池昉吐出止血棉,含糊地发音道:“让……我……走……”
  疼痛的刺激和冷水冲洗,一定程度上加快了体能的复苏,但顶多是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想要跑出去还是天方夜谭。
  “好,你走啊,我看着你走。”对面奚落道。
  池昉迟疑着,保险起见,他应该扎对方一刀,确认贺英杰没有追上来的可能,再慢慢扶着墙走出去求救。但这么做存在极大风险,一不小心落得个杀人未遂,那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更何况自己连鱼都没有杀过,根本不敢往活生生的血肉上捅下去。
  仿佛看出了池老师的外强中干,贺英杰诱哄道:“你不敢动手的,这连正当防卫都算不上,乖,放下刀,别伤着自己。”
  池昉深吸一口气,将剃刀抵得更加贴近:“你走……前……面……”
  对方皱了皱眉:“你来真的?”
  “如果失手……录像……也是证据……”
  还没被处理过的录像清晰地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池昉是受贺英杰劫持的,在药物控制之下一度用咬舌反抗,只要原始数据没被篡改破坏,足以证明他的人身安全面临过重大侵害。
  “这是条……颈动脉,”池昉提醒他,“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
  资本家会算账,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把自己金尊玉贵的性命置于风险中,还连带着搭上亿万身家,傻子才会干这种因小失大的蠢事。是,贺英杰认为池昉不敢动手,但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偏差,正如对方说的,争执之下“失误”了呢,那他付出的代价简直不可估量。
  计尽力穷,再不甘心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他说,“我放你走。”
  一步紧挪一步,池昉的一只手紧握着剃刀,另一只手抓着贺英杰的肩膀借力,从浴室走回卧室,再踏出房门,沿着黑暗的走廊往前。每一步,他走得如履薄冰,每一次呼吸,都消耗着巨大的心力,甚至池昉已经做好了被对手突袭反扑的准备,冷汗涔涔湿了后背。
  直至走到了玄关,站在了最后一道门前。
  “打开……门……”
  他坚定地命令道。
  贺英杰咬了咬牙,转开了门把手。
  光线亮了,一切由暗转明,楼道尽头的电梯门刚好闭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亮中向他急切地跑来。
  ——是阿源。
  第134章 住院小事
  “池昉!”
  许清源在喊他的名字。
  所有的惊惶、忧惧于刹那间尘埃落定,周身无形的尖刺顺从地收起,池昉缓缓放下手中的刀。
  脚步往前挪动了两下,大脑仍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膝盖却因为失去了意志的支撑,泥一般软了下去。
  许清源迅速弯腰接抱住他。
  “没事了池昉,没事了……”
  那人的声音颤得厉害,仿佛刚刚经历完一场暗无天日的灾难,与其说他在安抚池昉,倒不如说是劫后余生之后,感激地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失去对方。
  池昉攀扶着许清源的肩膀,踉跄站起来,尽量吐字清晰:“别担心……”
  即使已经在忍痛驯服这副破烂的口舌,然而对方一听就察觉出异样:“你的嘴怎么了,我看看。”
  “不要……紧。”被迫停顿的那一下可真疼,池昉的眉心抽了抽,但他表现得没妨碍,还用眼神示意有外人在。
  没错,此时在场的还有两位保安,一个拿着防爆钢叉,一个握着伸缩警棍,都是随同许清源一起乘电梯上来的。两人做好了与歹徒恶斗的准备,但现在的情形又有点出乎意料,“受害人”自己持刀把“歹徒”挟持出来了,要不是这位找人的家属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受害人”,他们百分百会搞错应该制服的对象究竟是哪位。
  好在人找到了,没有性命危险。两位保安警惕地站在贺英杰的身侧,钢叉警棍待命着,以防他逃脱或是做出什么暴行。
  贺英杰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率先质问道:“谁允许你们拿这种东西上我家来的?”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
  “我记得只有经我许可的访客才能搭电梯到这一层,你们随便和外来人员一起闯入业主居住的楼层,还携带武器,物业公司怎么进行人员培训的?”
  “因为这位先生说家人受到了劫持,所以我们……”
  “随便一个陌生人编点什么理由,你们就把业主的房号报出去了?简直越听越离谱了,搞搞清楚,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可是刚才,我们确实看到了你们二位……”
  “我和他之间是情感纠纷,他来我家的次数多了去了,你们自己去查出入监控,难道每次都是我劫持他?”
  擅用权力威压的贺英杰咄咄逼人,见他穿戴气派,神情傲慢,看上去就惹不起,两个保安马上道歉,忙不迭地解释说可能是误会。
  许清源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池昉身上,无暇找贺英杰算账,没想到对方反而厚颜无耻地颠倒黑白。愤怒兜头浇淋下来,他正要上去狠揍这个混蛋,池昉悄悄拉住了他。
  “别被……激怒,”那人低声说,“报警没?”
  许清源点点头。
  “拖着他……不要让他……有借口进屋。”
  池昉已经猜到了贺英杰抢先发难的意图。别看那人现在脸不红心不跳地诡辩,越是虚张声势,越是证明心有所急。卧室里面有录像,记录了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本想作的孽反而成了悬在头顶的刀,只要录像在,就是铁证,贺英杰一定着急想要销毁,只怕在这里多周旋一刻都快耐不住了。
  “现在离开我家,你们等着接投诉吧!”
  疾言厉色地扔下威胁,贺英杰粗暴推开两边的保安,果然打算进屋。
  许清源将他拦在门口。
  “躲什么?贺英杰,池昉受了伤,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连站都站不稳,我们需要马上去医院检查。”
  对方的目光阴鸷冷寒,言语间尽是鄙夷:“怎么,你在向我讨要医药费吗,穷到连个医院都去不起啊?行,就当我发发善心赏你了,记得一口气多检查几个项目,花多少钱我让秘书三倍转过来。”
  许清源岿然不动,依旧挡在他面前。
  “妈的,滚开!”
  腹内顿时急躁起来,贺英杰强行撞开对方,神色扭曲地想要抢门,许清源伸长胳膊用力拿手掌一推,砰的一声,大门瞬间在眼前关得严严实实。
  “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姓许的简直是颗晦气的灾星,时时刻刻妨碍他!贺英杰想不明白,许清源怎么就非得让自己跟他们去医院,难道池昉不会觉得恶心吗?
  池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