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分手那天,咳咳,咳咳……其实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你说……拙泉山居更重要……我不值得……”
  温热的液体不小心滑入耳鬓,渗在枕头上,池昉蹭一下脸就擦去了。
  不被选择,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就像他的父母共同抚养他,并非源于离婚双方不肯退让,硬要争取抚养权,恰恰相反,没有人真心想要他,于是达成了和气而不失颜面的平衡,两边都背点责任,两边都不负全部责任。
  情感上,池昉不寻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不相信这种东西,唯一?他有什么值得人唯一的。
  可是,许清源却是个例外,他太傻了,把所有宝贵的东西都排在池昉这个名字之后,永远坚定地选择他所爱的人。那个人的纯粹,令池昉心疼、心软、心悦诚服,他不得不相信,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唯一,有非你不可,有相濡以沫的一辈子。
  但是,最后,连许清源都失望地放手了。
  唯一这个词,池昉始终不配拥有。
  “阿源,咳咳咳……我好想你,也好怕你……怕你恨我,怕你把我们的过去当作污点一样唾弃……咳咳!我……不敢面对你,要是听你亲口说,后悔爱过我,恨不得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我,我真的……想想就快要疯了……”
  爱结束了,然而池昉曾经见过它炽烈美好时的样子,那是属于自己的。如果许清源决绝到,不惜抹杀掉它存在过的痕迹,无疑是对池昉最残忍的惩罚。
  “本来以为,你选亚楠和mm做家人的话,我能够祝福你的……咳咳咳咳!直到亲眼看见亚楠亲了你,那个瞬间,我彻底一无所有了,恨不得跳河一了百了……”
  锥心刺骨的感觉犹在,他后怕地倒吸了口气,为当时的绝望心有余悸。
  “后来……咳咳咳……我终于又能抱你亲你,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连河都可以跳,我还在怕什么?如果把你拱手让人,会比死还难受的话,我当什么胆小鬼呢……”
  “阿源,你今天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咳咳……没关系,我再追你一遍,许清源,我重新追你可不可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最煎熬的顾虑消散了,许清源不是别人的,池昉终于有勇气自食其言,违背他分手时做过的所有考量。
  异地?不管了,好歹在同一个区划市,总比跨省跨国强吧。耽误许清源?是啊,他品质低劣,不想让那人结婚生子,爱谴责就谴责吧,反正良心也不会痛。时间长了变心?不要紧,变心可以再追,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招数多花样多,能赢过他的小三还没出生。
  大概是池昉暴露的主张太过激进,那道背影终于出声道:“闭嘴……睡觉。”
  “我说梦话呢,无意识的。”
  “……”
  “阿源,我冷,靠着你的背行不行。”
  池昉蠕动过去,脸贴上许清源的后肩,掌心抚上他厚实的背。
  “又说谎,哪里冷,手不是挺热的?”
  “真的冷,不信你摸摸。”
  池昉的手顺着优美的背肌滑到前面,一路乱七八糟地摸,总算摸到了许清源的手掌。
  “……你再这样,我去睡沙发了。”
  背后响起假假的呼噜声。
  “手拿开。”
  池昉呼噜了一会儿,委屈道:“那还是我去睡沙发吧,我看见你就想贴,控制不住,你知道我有这个毛病的。”
  许清源真无语了,什么时候又多出的这项毛病,明明是皮痒了突发恶疾。
  他忍无可忍地翻身转过来,正迎上对方亮起的眼睛,许清源置之不理,把池老师拖回到他自己的枕头上,又拿被子塞满对方的脖子缝隙,只露出个长满坏心思的脑袋。
  “不会冷了的,睡觉!”
  这语气真凶,还是暂避锋芒吧。池昉扁了下嘴。
  “哦……”
  第95章 春意点点
  病来如山倒,特别是这山还倒得反反复复。池昉的状态不怎么样,虽然没发烧,但是回去的车程一直在睡觉,许清源已经后悔接他走了,村里的条件没有市里好,吃的住的差一大截,还不如请假在家好好休息。
  “我掉头回市里吧。”
  “嗯……?”池昉强行睁开眼皮,“为什么回市里……”
  “你这副样子待在村委能干什么,多余让大家担心你。”
  池老师咳嗽两声,轻笑道:“你担心我啊?”
  许清源焦躁地等着红灯:“我指的是其他人。”
  “那接我去拙泉山居嘛,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保证出不了岔子。”
  “正经一点行不行,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咳咳……”池昉侧过身,脑袋歪在靠枕上,懒懒地眯缝眼睛,“马上开学了,快要见不到你了,我就想在村里多待几天。”
  当某人不再装模作样,于是撒娇又成了惯常语气。
  许清源直视前方,努力忽视掉余光里那两道欲说还休的视线。
  “自重点,我不想听轻浮的话。”
  “切,对我有偏见。许清源,这不叫轻浮,这叫我、想、追、你、呀。”
  “闭上嘴。”
  真没意思,以前的许清源被撩会脸红,特别纯情可爱,现在的许清源,只会独断专行地勒令池老师闭麦。
  “咳咳……咳咳!咳嗽总可以张嘴吧?”
  “……”
  池昉坚持回村,车子最终还是驶入了村委停车场,今天坐在值班室里值班的人是王学霖。
  迷惑,又迷惑了。王学霖从监控里看到许清源的车,奇怪他怎么会突然过来,接着看到另一个人从副驾驶位下车,犯困到一半的王学霖差点要揉眼睛了。那个人……或许、可能、应该、好像是……池老师吧?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一块羊绒围巾折成兜帽罩着脑袋挡风,他靠着车门咳喘了一会儿,许清源过去将他扶住。
  王学霖的头顶飘过一串问号,他还停留在“源哥十分讨厌池老师”的认知阶段,怎么他们两个假期还碰头了?许清源把池昉送回村委来,肢体动作一点看不出嫌恶,甚至有些……亲密?
  两个人一起上楼,进了池昉的寝室,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许清源关门离开,走的时候路过值班室,瞥见王学霖就打了声招呼。
  “小王,今天你的排班?”
  “是啊,”王学霖问,“源哥,你送池老师回来?”
  “……嗯,他病了,我顺路送他一下。”
  病了,顺路,那倒是应该,听起来合乎情理,王学霖的思路很局限,想着他俩也许是在卫生院偶遇的,他如果知道这个顺路是从市里过来,恐怕下巴要惊吓到地上。
  许清源道:“我先走了,小王你辛苦,值班有什么情况……多留意留意。”
  能有啥情况,顶多是哪家鞭炮又点着了,大晚上得去处理火情。
  “放心源哥,妥的,拜拜。”
  王学霖挺幸运,春节值班最后一天平稳度过。除了监控里传来池老师时不时的咳嗽声,其他一切正常无异动,更没有需要出勤的值班电话,第二天八点从值班室走向办公楼,直接无缝衔接丝滑上班。
  刚刚复工,众人还沉浸在年的喜悦里,见面互道新年快乐,拿起拖把抹布热热闹闹地打扫办公室。
  池昉被提前打过预防针,见了韦亚楠没有自作聪明地多说什么,两个人都对除夕那晚的事情缄口不提,默契地你帮我打水,我替你擦桌子,和和气气开工大吉。
  鉴云村虽然不及大城市便利,但人情格外暖,池昉戴了许多天口罩,过了个春节病貌不减,村委里的大家都操心得很。几位村干部家离得比较近,每晚都喊池昉过去吃晚饭,蒋丽芬女儿帮忙请来一位老中医,趁着午休时候面诊开了方子,说治咳嗽的效果甚佳。韦亚楠也几乎每天给池昉带个补身的汤加餐,要么是山药莲子牛腱汤,要么是百合杏仁猪肺汤,鲜香暖胃,润肺止咳,尤其那油柑橄榄筒骨汤池老师第一次喝,入口就给对方竖大拇指。
  “亚楠,你太能干了!这都哪里学来的啊,怎么能好喝成这样!”
  韦亚楠微笑:“爱喝多喝些。”
  “不过亚楠,你照顾孩子够忙的了,真不用给我再带汤,光看这些材料就知道费时费力,心意领了,太麻烦你。”
  “呃……”韦亚楠不知为何磕绊了一下,道,“我反正也要给mm做饭吃,多盛一碗带过来顺手的事情……池老师,你瞧着气色好多了,说明食补是得跟上才行。”
  池昉笑得开心:“我的确感觉恢复不少,多亏大家照顾我。”
  哎,有的人真是贤惠又心善,这么麻烦的汤每天不重样,口味还精准贴合他挑剔的舌头。
  池昉把食物分成好几类,有些只是拿来果腹,不讲究味道和口感,有些从摆盘和份量上便知其价格不菲,那必然得好生享受回味,而还有一种食物,是放了心思做的,吃出来的味道具有独一份的特别,用舌头一尝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