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肖煜追出去，“江叔叔，您还知道我妈妈的喜好呢？”
“当然，那时候我们关系很好，那圈朋友都对彼此很了解。”江盛始终提及所谓的“那圈朋友”，其实压根没有，而且时隔多年，他想，没有人会闲到专门去查证所谓的“朋友”到底存不存在。
江盛花了一个多小时置办这些东西，江刑跟在他身后，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恨到了骨头里。
他能对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交如此上心，都没能把这些耐心给初颜一次。
三个人一同来到墓园。这里的墓园比不上海城那里的墓园，简陋，随意，狭小，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头。
当初这墓还是肖煜拿出家里最后的一点儿积蓄勉强买到的，在一处冷冰冰的角落里，没有太阳晒，身旁垂着一棵银杏树，这个时节里，它茂盛，结了果，还翠绿着，挡住了肖笛的那一方小石碑。
这也是江盛第一次来到这里看望肖笛，他上一次见肖笛的时候是在病房，春节左右，肖笛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在床头桌上，摆上了一盘已经凉却的饺子，它们粘在一起，是加班的护士给送来的。
肖煜那几天找了暑假工拼了命在人家的饭店端盘子当洗碗工，争取多拿点奖金，给母亲续医药费，只不过后来没几天，肖笛就静悄悄地走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惦记了十几年的白月光，再度听到她消息的时候，竟然物是人非，即将天人两隔。是肖笛主动联系的他，这些年肖笛深知自己是个可恶的小三，毅然决然离开后发现自己怀孕，她原本听到医生的检查结果后准备约流产手术的，但医生告诉她以她的体质如果流掉这个孩子，那她这辈子都会失去生育能力。
肖笛最后在父亲面前哭得昏天暗地，求着他希望留下这个孩子。后来父亲看着她的眼泪，心软了。
肖笛是单亲家庭出身，一生都在期待有一份真爱出现，生个孩子幸福度过余生。然而命运多舛，她爱上了江盛。
应该说是江盛主动追求的她，对她群攻猛进，最后肖笛感动了，便跟了他。谁知偶然一次发现江盛有家室，她悲痛欲绝，跟江盛吵了一架后就离开了，任凭江盛如何挽留都不肯，哪怕江盛最后说他去和初颜离婚，肖笛打了江盛一巴掌，让他滚回去好好过日子。
就此，肖笛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些年，江盛试图派人寻找过肖笛的下落，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其实是肖笛刻意躲着他，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当插足毁掉一个完整的家庭，直到肖煜出生了。
肖煜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只是在肖煜三岁那年，肖笛的父亲就出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肖笛带着年幼的肖煜风雨飘摇，几次搬家。
时间一晃十几年的光阴，肖笛查出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后，思想挣扎了很久。她多次捏着江盛的名片想要联系他，可一想到会影响别人的家庭她就放弃了；只是她实在不忍肖煜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孩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那是她的血肉，让她怎能不心疼。
为了能让肖煜在自己死后不那么辛苦，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了不要脸的决定。让江盛认子，前提是不能够告诉肖煜真相。
江盛多年后再次收到肖笛的电话欣喜若狂，得知他和肖笛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时，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愧疚。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和肖笛见面，二人再次见面，没有太多交流，肖笛处在弥留之际，但眼神交汇了很久，似乎彼此都懂了意思。
江盛拉起她的手，哭了一场。
肖笛请求他继承肖煜的抚养权，以资助人的方式把他收作干儿子，不必要的话，最好这辈子不要揭穿肖煜的身世。
江盛答应了，准备忙完手头的工作再去看一次肖笛，带肖煜回家。只是他刚去外地不久，就收到消息，肖笛已经走了，等他项目谈完回来，肖煜把肖笛的后事都料理得完整，他直接登门带走了肖煜。
其实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肖煜本人，他忍住了认子的迫不及待，安耐住那颗紧张不安的心，努力装出绅士平静的样子，其实在踏进破房子的一刻起，他满心满眼都写满了心疼。
他流落在外的小儿子，这些年竟然过得都是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江盛脑海里不断浮现这些破破烂烂的回忆，伤人万分。他把花束放到石碑前，亲自为肖笛点了几炷香，又和肖煜忙忙碌碌地把水果拿出来，一点点摆放在石碑前的陶瓷碗里。
“江叔叔，您眼睛怎么这么红？”肖煜注意到江盛眼底的疼惜，好奇地问。
江盛忙用手背抹了把眼睛，他扯起一个笑：
“没，没什么，叔叔就是惋惜，你妈妈还这么年轻就……”
一句话勾起肖煜无数无力的回忆，他垂下眼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吃太多苦了，可能老天看不下去了吧，就想早点让她上去，争取下辈子过幸福的生活。”肖煜咬了咬唇，继续道，“其实我特别恨我爸，恨他不负责任，不配当男人。我妈这一生草草结束，他却从未来看过我妈一眼。”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到底在哪。”肖煜捏着眉头，猛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立马拽着江盛的胳膊，“江叔叔，您不是说和我妈妈是故交嘛，那您应该对她的恋爱史有些耳闻吧，可以跟我讲讲您所知道的事情吗？我想找到我爸。”
江盛低头看向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慌乱起来。
肖煜就这样带着浓重的怨恨咒骂自己的不作为，江盛欲言又止，他咬着下嘴唇，“啧”了好几声，难为情道：
“小煜啊，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叔叔记性也不太好，忘了很多事儿，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难道当年她交的男朋友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吗？”
“这……”
他没想到肖煜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能感受得到肖煜对找到父亲的迫切，可江盛答应过肖笛的，他要怎么回答这些事情呢。
江刑默默站在后面，盯着江盛的每一帧表情，恍惚一瞬间，他发觉，肖煜好像……侧脸跟江盛神似，可正脸的时候，更像他的母亲肖笛。
而江刑本人是初颜和江盛所有优点的结合体，尤其继承了母亲白皙细腻的皮肤，深邃的眼睛以及漂亮的梨涡。
江刑的双手蜷缩了几下，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猜测。很快，他把这些猜测甩掉，抛弃，他不希望自己想的这些事情切合实际。
“小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就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江盛刻意回避的态度被江刑捕捉其中，江刑不明白，明明江盛看上去对肖煜的母亲很重视，却在肖煜父亲这件事上，和肖笛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绝口不提。
到底是为什么。
肖煜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失落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掏出纸巾为母亲的墓碑擦拭上面厚重的灰尘，另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肖煜扭头，江刑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我和你一起擦。”江刑说。
“哥……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
“你都帮我妈妈擦过两次了，也让我在阿姨面前表现一下吧。”
江刑这么说，肖煜就没有再拒绝，二人动作麻利，擦干净了墓碑。
江盛凝重地看着江刑，又看看肖煜，最终还是觉得，关于肖煜的身世之谜在肚子里烂掉更好。最好能烂一辈子，肖煜也算能过得舒坦，而自己也能把当父亲失去的责任与爱都名正言顺地弥补回来。
江盛没想过让肖煜大学毕业就离开江家，而是打算用各种借口把他留下来，作为自己的亲儿子，这江家的产业自然就有肖煜的份儿。并且，他不打算给江刑留。
墓碑擦拭干净后，江盛拍了拍江刑说：
“江刑，我带了两瓶酒落在车上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想到是为肖笛祭奠的，江刑虽不乐意被父亲这么使唤也还是接过车钥匙去墓园外面拿了。
支开了江刑，江盛拉过肖煜的手，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意味深长：
“小煜，叔叔有些话想要对你和你妈妈说。”
“什么……话？”
江盛把肖煜的手抓得更紧，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肖笛的墓碑，喉头颤了几下喃喃开口：
“小笛啊，我带着小煜来看你，你快瞧瞧他，被我养得很好呢，这皮肤是不是比之前白了，还有你看这身上的肉，胖了不少呢。所以……你在那边放宽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煜的，他很懂事，成绩一点都不让人操心，等小煜毕业了，我就准备带他到公司提前学习学习，孩子以前吃的苦以后都不会再吃第二次了……”说到最后，江盛哽咽起来，他注视墓碑的那双眼睛泛起了泪意，让肖煜捕捉得一览无余。
肖煜第一次在江盛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那是充满心疼，遗憾，温柔混合交织的复杂情绪，源于感情深处的最厚层。他是带着爱看向肖笛的，这让肖煜不可思议。
“当然，那时候我们关系很好，那圈朋友都对彼此很了解。”江盛始终提及所谓的“那圈朋友”，其实压根没有，而且时隔多年，他想，没有人会闲到专门去查证所谓的“朋友”到底存不存在。
江盛花了一个多小时置办这些东西，江刑跟在他身后，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恨到了骨头里。
他能对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交如此上心，都没能把这些耐心给初颜一次。
三个人一同来到墓园。这里的墓园比不上海城那里的墓园，简陋，随意，狭小，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头。
当初这墓还是肖煜拿出家里最后的一点儿积蓄勉强买到的，在一处冷冰冰的角落里，没有太阳晒，身旁垂着一棵银杏树，这个时节里，它茂盛，结了果，还翠绿着，挡住了肖笛的那一方小石碑。
这也是江盛第一次来到这里看望肖笛，他上一次见肖笛的时候是在病房，春节左右，肖笛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在床头桌上，摆上了一盘已经凉却的饺子，它们粘在一起，是加班的护士给送来的。
肖煜那几天找了暑假工拼了命在人家的饭店端盘子当洗碗工，争取多拿点奖金，给母亲续医药费，只不过后来没几天，肖笛就静悄悄地走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惦记了十几年的白月光，再度听到她消息的时候，竟然物是人非，即将天人两隔。是肖笛主动联系的他，这些年肖笛深知自己是个可恶的小三，毅然决然离开后发现自己怀孕，她原本听到医生的检查结果后准备约流产手术的，但医生告诉她以她的体质如果流掉这个孩子，那她这辈子都会失去生育能力。
肖笛最后在父亲面前哭得昏天暗地，求着他希望留下这个孩子。后来父亲看着她的眼泪，心软了。
肖笛是单亲家庭出身，一生都在期待有一份真爱出现，生个孩子幸福度过余生。然而命运多舛，她爱上了江盛。
应该说是江盛主动追求的她，对她群攻猛进，最后肖笛感动了，便跟了他。谁知偶然一次发现江盛有家室，她悲痛欲绝，跟江盛吵了一架后就离开了，任凭江盛如何挽留都不肯，哪怕江盛最后说他去和初颜离婚，肖笛打了江盛一巴掌，让他滚回去好好过日子。
就此，肖笛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些年，江盛试图派人寻找过肖笛的下落，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其实是肖笛刻意躲着他，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当插足毁掉一个完整的家庭，直到肖煜出生了。
肖煜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只是在肖煜三岁那年，肖笛的父亲就出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肖笛带着年幼的肖煜风雨飘摇，几次搬家。
时间一晃十几年的光阴，肖笛查出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后，思想挣扎了很久。她多次捏着江盛的名片想要联系他，可一想到会影响别人的家庭她就放弃了；只是她实在不忍肖煜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孩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那是她的血肉，让她怎能不心疼。
为了能让肖煜在自己死后不那么辛苦，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了不要脸的决定。让江盛认子，前提是不能够告诉肖煜真相。
江盛多年后再次收到肖笛的电话欣喜若狂，得知他和肖笛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时，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愧疚。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和肖笛见面，二人再次见面，没有太多交流，肖笛处在弥留之际，但眼神交汇了很久，似乎彼此都懂了意思。
江盛拉起她的手，哭了一场。
肖笛请求他继承肖煜的抚养权，以资助人的方式把他收作干儿子，不必要的话，最好这辈子不要揭穿肖煜的身世。
江盛答应了，准备忙完手头的工作再去看一次肖笛，带肖煜回家。只是他刚去外地不久，就收到消息，肖笛已经走了，等他项目谈完回来，肖煜把肖笛的后事都料理得完整，他直接登门带走了肖煜。
其实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肖煜本人，他忍住了认子的迫不及待，安耐住那颗紧张不安的心，努力装出绅士平静的样子，其实在踏进破房子的一刻起，他满心满眼都写满了心疼。
他流落在外的小儿子，这些年竟然过得都是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江盛脑海里不断浮现这些破破烂烂的回忆，伤人万分。他把花束放到石碑前，亲自为肖笛点了几炷香，又和肖煜忙忙碌碌地把水果拿出来，一点点摆放在石碑前的陶瓷碗里。
“江叔叔，您眼睛怎么这么红？”肖煜注意到江盛眼底的疼惜，好奇地问。
江盛忙用手背抹了把眼睛，他扯起一个笑：
“没，没什么，叔叔就是惋惜，你妈妈还这么年轻就……”
一句话勾起肖煜无数无力的回忆，他垂下眼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吃太多苦了，可能老天看不下去了吧，就想早点让她上去，争取下辈子过幸福的生活。”肖煜咬了咬唇，继续道，“其实我特别恨我爸，恨他不负责任，不配当男人。我妈这一生草草结束，他却从未来看过我妈一眼。”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到底在哪。”肖煜捏着眉头，猛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立马拽着江盛的胳膊，“江叔叔，您不是说和我妈妈是故交嘛，那您应该对她的恋爱史有些耳闻吧，可以跟我讲讲您所知道的事情吗？我想找到我爸。”
江盛低头看向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慌乱起来。
肖煜就这样带着浓重的怨恨咒骂自己的不作为，江盛欲言又止，他咬着下嘴唇，“啧”了好几声，难为情道：
“小煜啊，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叔叔记性也不太好，忘了很多事儿，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难道当年她交的男朋友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吗？”
“这……”
他没想到肖煜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能感受得到肖煜对找到父亲的迫切，可江盛答应过肖笛的，他要怎么回答这些事情呢。
江刑默默站在后面，盯着江盛的每一帧表情，恍惚一瞬间，他发觉，肖煜好像……侧脸跟江盛神似，可正脸的时候，更像他的母亲肖笛。
而江刑本人是初颜和江盛所有优点的结合体，尤其继承了母亲白皙细腻的皮肤，深邃的眼睛以及漂亮的梨涡。
江刑的双手蜷缩了几下，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猜测。很快，他把这些猜测甩掉，抛弃，他不希望自己想的这些事情切合实际。
“小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就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江盛刻意回避的态度被江刑捕捉其中，江刑不明白，明明江盛看上去对肖煜的母亲很重视，却在肖煜父亲这件事上，和肖笛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绝口不提。
到底是为什么。
肖煜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失落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掏出纸巾为母亲的墓碑擦拭上面厚重的灰尘，另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肖煜扭头，江刑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我和你一起擦。”江刑说。
“哥……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
“你都帮我妈妈擦过两次了，也让我在阿姨面前表现一下吧。”
江刑这么说，肖煜就没有再拒绝，二人动作麻利，擦干净了墓碑。
江盛凝重地看着江刑，又看看肖煜，最终还是觉得，关于肖煜的身世之谜在肚子里烂掉更好。最好能烂一辈子，肖煜也算能过得舒坦，而自己也能把当父亲失去的责任与爱都名正言顺地弥补回来。
江盛没想过让肖煜大学毕业就离开江家，而是打算用各种借口把他留下来，作为自己的亲儿子，这江家的产业自然就有肖煜的份儿。并且，他不打算给江刑留。
墓碑擦拭干净后，江盛拍了拍江刑说：
“江刑，我带了两瓶酒落在车上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想到是为肖笛祭奠的，江刑虽不乐意被父亲这么使唤也还是接过车钥匙去墓园外面拿了。
支开了江刑，江盛拉过肖煜的手，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意味深长：
“小煜，叔叔有些话想要对你和你妈妈说。”
“什么……话？”
江盛把肖煜的手抓得更紧，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肖笛的墓碑，喉头颤了几下喃喃开口：
“小笛啊，我带着小煜来看你，你快瞧瞧他，被我养得很好呢，这皮肤是不是比之前白了，还有你看这身上的肉，胖了不少呢。所以……你在那边放宽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煜的，他很懂事，成绩一点都不让人操心，等小煜毕业了，我就准备带他到公司提前学习学习，孩子以前吃的苦以后都不会再吃第二次了……”说到最后，江盛哽咽起来，他注视墓碑的那双眼睛泛起了泪意，让肖煜捕捉得一览无余。
肖煜第一次在江盛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那是充满心疼，遗憾，温柔混合交织的复杂情绪，源于感情深处的最厚层。他是带着爱看向肖笛的，这让肖煜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