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灿跌坐在周乐鞍对过,双臂撑住膝盖,头低低垂着,露出脖颈上的卡通隔离贴。
  “如果我没看错,是齐鸿云的人。”
  周乐鞍了然挑眉:“松莎工作站?”
  金灿抬头看他,“秦钺发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看过一点。”
  “松莎工作站的事,我问过秦钺很多次,他只说是一些数据记录,却一直不给我看,昨天我趁他出门,终于找到了那份文件……”
  金灿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缓缓吐出。
  “上面记录,松莎工作站在三年内曾进行过六十八起器官移植手术,器官来源不明,去向不明,全体职员,均有参与。”
  这简直太荒唐太无稽了,一个政务受理机构,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进行器官移植?全体职员?难道其中也包括他妈妈吗?
  “那只是一份新印的文件,没有任何说服力……可没过多久,秦钺就受伤了。”
  这是否可以证实,齐鸿云害怕了,所以迫不及待下手,想把事情扼杀在源头。
  周乐鞍缓缓点头,“我明白了,那份文件我简单研究过,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秦钺不会骗你。”
  金灿怔愣几秒,“为什么?”
  周乐鞍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因为你知道了,就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金灿低头,张开手指,掌心指腹烧得发红,烫人的气息穿过鼻腔,像一簇火苗在血管中游走。
  “你发烧了。”周乐鞍很肯定。
  金灿轻轻点头,“可能吧。”
  就像秦钺笑话他的那句话,什么堂堂omega保护协会的会长,一点打击都能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少参与这些事,秦钺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越养越瘦。”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敲门声,屋内三人各自交换一个眼神,苍耳不动声色掏出那把勃朗宁,迈步挡在周乐鞍身前。
  金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将门开了条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宝贝儿怎么跑我办公室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最近第九区很危险,不要随便乱跑。”
  紧接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硬挤进来,看清金灿模样,笑容一下消散。
  “你怎么了?”
  金灿躲开摸上来的手,“别碰我。”
  秦钺一把逮住小鸡崽子似的金灿,强行往对方额头上摸了一把,什么都没说,脸色更加难看。
  越过金灿头顶,他看向屋内两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目光再次回到金灿脸上。
  “你病得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
  金灿挣了挣,“不去。”
  “你说了不算。”
  “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的alpha。”秦钺突然俯身,贴着金灿耳朵,“宝贝儿你乖一点好不好?想心疼死老公啊?我伤还没好呢,就别折腾我了,乖乖的行不行?”
  他半搂半抱着要带人走,金灿也半推半就同意了。
  “我带灿灿去医院,妹夫自便。”临走前,秦钺朝周乐鞍摆摆手,“拜访什么的就不用了,等启动仪式之后,我送你一件大礼。”
  等两人都走没影了,苍耳还眼神艳羡望着那边。
  半晌,视线移回周乐鞍身上,一颗心蠢蠢欲动。
  周乐鞍压根没听见秦钺跟金灿说的什么悄悄话,他站起来,脖子左右压了压,发出“咔咔”两声。
  第55章 “好喜欢你”
  周乐鞍终于察觉到苍耳长时间的注视。
  “看什么呢?”
  拧着眉头一声怒斥,中气十足,气壮如牛,很健康的样子。
  “没看什么。”虽这么说,但眼睛还是黏在周乐鞍身上撕不下来。
  活动几下肩颈,周乐鞍舒坦了,朝苍耳勾勾手指头。
  “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苍耳点点头,“齐家。”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对齐家下手吗?”
  摇头。
  “我有个弟弟,叫周乐闵。”
  周乐鞍往裤兜摸去,却摸了个空,从第九区带来的那盒烟叫何晖开车时抽了一大半,只剩两根,见冯弋时也空了盒。
  算了。
  这时苍耳从怀里掏出一盒大光明,“这个可以吗?”
  周乐鞍一抬下巴,苍耳将烟点起,小心地喂到他嘴里。
  “他死于过度注射促分化剂导致的腺体分解症,凶手是我的父亲,一个没什么本事的omega,我父亲怕周家基业就这么毁在他手中,做梦都想有个alpha后代来继承周家的一切荣耀,承载着他的光辉,让人永远记住他的姓名。”
  但事与愿违,周乐鞍仍旧在十岁的某天,不争气地分化成了一个omega,后来无数促分化剂注射进他体内,都无法逆转结局。
  “我分化成omega之后,他非常失望,于是又将希望放在乐闵身上,可未分化的腺体承受不住过量的促分化剂,等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那根烟夹在指间,周乐鞍没抽,只是看着橘红的一点慢慢燃到尽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乐闵死的时候只有十岁,还没分化,跟常杉一样大。”
  苍耳帮他把冷掉的烟拿走,“是因为这个,才答应我想带常杉来第四区的要求吗?”
  周乐鞍坦然承认:“是。”
  一个十岁的omega让他瞬间想到乐闵,所以他心软了,同意了苍耳过分的请求。
  “我跟齐家没什么恩怨,他们却主动招惹上来,拿乐闵做文章,我知道是郑新华指使的,但我这人最记仇了,郑新华,齐蕴,齐家,一个都别想跑。”
  只能说齐家运气太差——他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和由头,秦钺就把松莎工作站这件事递到了他面前。
  估计秦钺比他更恨齐鸿云,他自然乐得推波助澜火上浇油,到时候坐在家里就能听到齐鸿云倒台的消息,能开心得笑出声来。
  “其实我这人可坏了。”周乐鞍这样评价自己,“心眼又小,谁惹我不高兴,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我也要报复回去。”
  “你可以用我。”苍耳说,“我来做你的刀,我替你去拼。”
  周乐鞍抬手去摸那对犬耳,“这么着急表现自己啊?”
  苍耳抓住他的手,眷恋地在侧脸蹭了蹭,将脸埋进掌心,深吸一口,“我可以随时为你去死。”
  周乐鞍一愣。
  这句话太重太重了,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他挣开苍耳的手,捏着后者下巴一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活得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我只是想表达,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死也可以。”
  他实在是对眼前这个人喜欢得不得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无法表达,做什么都不值一提,这几天的事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跟周乐鞍之间的距离有多远,那是个自由独立、又无比优秀的灵魂,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他。
  于是他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告诉周乐鞍,他有能力保护他,可以成为他的助力,做他最锋利的刀,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他想让周乐鞍依赖他,最好是粘着他,再也离不开他,但事实恰好相反,是他依赖周乐鞍,粘着周乐鞍,离不开周乐鞍。
  这是违反alpha天性的,标记的存在,是为了获得omega的信赖与爱慕,而在周乐鞍这里,他无法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
  周乐鞍缓缓点头:“我懂了,你这是病。”
  苍耳:“……”
  “什么病?”
  “‘多愁善感的可怜小狗没有安全感怕被人丢了急得团团转’病。”
  一长串定义,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周乐鞍语重心长:“得治。”
  苍耳:“……”
  周乐鞍:“就今晚吧,早治早好。”
  治疗场所在苍耳家里,那间卧室,那张床。
  周乐鞍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坐床尾,而是拖了张椅子过来,贴着墙坐下。
  椅子与床之间留了一块空地,很适合苍耳,苍耳也非常识趣地跪在周乐鞍身前。
  周乐鞍盯着他看了会儿,轻轻叹气,“我们之间的交流还是太少了,最近没什么工作,你可以跟我多说说话。”
  苍耳那张笨嘴张了半天,“说什么。”
  “……”周乐鞍笑话:“笨狗。”
  他俯身,肘撑膝盖,单手托脸,从苍耳的角度看去有些可爱。
  “很久之前我跟闪闪说过,我想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没有名分没有资格,着急了就会团团转,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吸引人的东西都拿出来,眼里只有我,就算我把拴住你的那条绳子丢了,你也会自己咬住,再送回我手里。”
  另一只手在犬耳上揉捏着,“但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直起身,踢了踢苍耳的膝盖,“尾巴。”
  苍耳劲腰微挺,背后慢吞吞探出一小截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