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第52节
  于是赵朝恩小心翼翼地道:“味道倒是尚可,不过也看个人口味。”
  元熙帝低首,喃喃地道:“她一心要穆清吃,那一定好吃了。”
  赵朝恩斟酌一番,还是道:“市井间自家做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元熙帝不置可否。
  赵朝恩也不知道自己回错话了吗,难免有些忐忑。
  这时,突然又听元熙帝道:“那个叫瑞香的医女,为何对她诸般刁难?她怎么敢?”
  赵朝恩:“这……奴婢也不知道,那医女瑞香确实太过放肆了。”
  元熙帝:“她这么好的人,那个瑞香为什么竟不喜她?”
  赵朝恩:“……”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矜贵冷漠,俾睨天下的帝王,竟然开始操心两个小医女之间的那点小罅隙。
  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之后郑重地道:“那位叫瑞香的医女,想必是对顾医女存嫉妒之心。”
  元熙帝蹙眉:“嫉妒?对,她这么好,难免有心胸狭窄之辈,心存嫉妒。”
  赵朝恩无话可说,只能连声称是。
  元熙帝:“既如此,她便不必留在太医院,杖二十,赶出去吧。”
  赵朝恩愣了下,便道:“是。”
  他这里刚要去传令,元熙帝却突然道:“慢着。”
  赵朝恩忙停下脚步。
  元熙帝盯着远处的殿宇,沉吟道:“可那是她住在一起的舍伴,她对那位瑞香倒是存着几分仁慈,怕是有不忍之心——”
  说着,他突然侧首问赵朝恩:“你觉得呢?”
  这可把赵朝恩难住了。
  他努力想了一番,终于小心翼翼地道:“依奴婢看,顾女医往日待诸位舍伴确实有几分情谊,如今种种拌嘴,想必只是小女儿间的酸涩。”
  他生怕自己说错了,又找补说:“当然那位瑞香竟针对顾女医,这必是有眼不识泰山,她不懂顾女医本是岐黄妙手,淑质贞亮,璇玑在握,本不是寻常人等,只以俗世凡心揣度。”
  元熙帝赞同:“难为你倒是看得透彻,那等俗人,哪里知道她是何等高洁仁慈之人,她不过是和那人一般计较罢了。”
  赵朝恩赶紧点头,心里却想,得,在皇帝眼里,那位顾女医简直头顶生祥云了!
  元熙帝却缓慢垂下眼睑,望着脚底下倒映了日头的雪光,心里却在想着这件事的处置。
  若是就此打杀了瑞香,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以后知道了,定会对他心生怨意。
  他早就领悟到,若一件事是她不喜的,而自己无法确保万无一失,那必不能做,不然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哪怕他曾经动过一万次杀念,可二皇兄他一直留着,并做出兄弟和睦的模样。
  因为他确切地知道,若自己杀二皇兄,她必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他终于吩咐道:“寻个由头,把瑞香罚到别处去,不许叫她知道,不要留下把柄。”
  赵朝恩听着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谁想到,这位杀杀杀,从来不顾忌任何人想法的帝王,这会儿为了驱逐一个寻常小医女,竟如此煞费苦心了!
  他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连点头。
  这时候,元熙帝又道:“至于王崇保——”
  赵朝恩竖着耳朵听着。
  落在耳边的声音却是轻描淡写的,如同一片雪花落下一般。
  “把他千刀万剐。”
  第37章 一家三口的腊味
  稀薄的阳光洒落下来, 琉璃瓦上的残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这时候会有种错觉,整座宫廷都被这点阳光煨得暖融融了。
  穆清公主披着织锦镶毛斗篷, 欢快地走在宫墙下的甬道上, 她手里攥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雪球,随手倒腾着。
  在一次不小心后, 那雪球“啪”的一声跌落地上, 摔了一个粉碎。
  她看看甬道两旁,有小太监将雪装在独轮小推车中,堆得满满冒尖,正推着往前走。
  她叹了一声:“干嘛这么早早地便扫了!”
  还没玩够呢!
  她有些惋惜, 便故意去墙根底下走,墙根底下还有些残留的雪泥, 暖和的鹿皮靴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觉得好玩, 便使劲跺了跺脚。
  她正玩着,就听一个声音道:“怎么在这里?”
  穆清公主抬头, 便看到立在玉阶上的元熙帝。
  明晃晃的日头下, 他一身玄色织锦龙袍,身姿颀长, 神情淡漠,略垂着修长的眼睑, 看着前方一处。
  因他的存在,似乎整个神秀宫都寂静了几分。
  穆清公主有些惊讶,她看了看左右女官,女官们全都低着头。
  她只好唤道:“父皇。”
  元熙帝这才略抬起睫,他的视线巡过女儿的面容, 一圈白貂绒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眼睛嘴巴来,眼睛黑亮,翘翘的小鼻尖有些泛红。
  想到她刚才和女儿手把手说话,他的眉眼间不自觉便温暖起来。
  他迈步走下台阶,随口道:“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
  穆清公主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觑着自己父皇的神情,道:“父皇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儿臣好迎驾——”
  元熙帝:“哦?你什么时候迎驾过?”
  穆清公主语塞,脸红,她便讨好地嘿嘿一笑,撒娇道:“父皇……你不要吓唬儿臣。”
  总觉得日理万机的父皇突然到来,仿佛没什么好事,她提心。
  正提着心,突听父皇道:“你从哪里来?那是什么?”
  穆清公主疑惑,顺着元熙帝的视线,便看到女官提着的那一坨,用草绳拴着的一坨酱肉正晃晃悠悠。
  那酱肉也真是的,用草绳绑起来的,五花大绑,酱肉粗糙厚实的红色外皮在草绳缝隙中挤出来,泛着暗红色的油光。
  看着还挺馋人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含糊地道:“刚才,刚才看到有人在吃酱肉,觉得好吃,也要了一份。”
  元熙帝清绝好看的眉骨微动:“有人?吃酱肉?”
  穆清公主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莫名,阖宫上下,谁敢当着她的面在那里啃酱肉?她在说什么?
  她简直抓耳挠腮,无言以对,琢磨着要不要说实话?
  其实是想让父皇看看阿柠,让父皇喜欢阿柠,留下来,做妃子,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可她又觉得,也许父皇不会喜欢这酱肉,会疑心阿柠吧?
  她正为难着,却听元熙帝道:“今日朕陪你一起用膳吧。”
  一起?用膳?
  穆清公主心里暗惊,越发忐忑,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监督她吗?
  她小心地觑了眼,从她这个角度,暗色织锦的龙袍把父皇衬得过于严肃,雪白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寡淡,这让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平时可没这闲工夫,必是听说了什么,来视察她了,怕不是李君劢告状了吧?
  不过她也不敢辩驳什么,只能呐呐地道:“好,父皇陪儿臣用膳,儿臣不胜……”
  元熙帝眼神一扫,她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扁着唇,有些委屈:“父皇!”
  她说错什么了吗?做错什么了吗?她有什么可以告状的?
  元熙帝却已经径自踏上玉阶,吩咐道:“进来。”
  穆清公主提着裙子,一溜小跑赶紧跟上。
  待踏入殿中,元熙帝突然道:“穆清,你眼巴巴拎了一串酱肉,是馋了吗?”
  穆清公主有些脸红,不过还是道:“有点吧。”
  元熙帝侧额看她一眼,之后吩咐一旁女官:“公主既惦记着酱肉,今日午膳便命厨下做了吧。”
  一旁女官自然应着,即可传令膳房要把今日那酱肉做了。
  穆清公主见他这么说,心中暗喜。
  往日父皇膳食可是讲究得很,这不吃那不吃的,偶尔看她吃什么还要教诲她不要吃坏肚子,现在好了,阿柠给自己的酱肉,他竟不反对,好极了!
  她之前的忐忑便也散去了,笑看着元熙帝:“父皇今日心情不错?”
  元熙帝不答反问:“今日忙什么去了?”
  穆清公主知道他心情好,胆子已经肥起来,笑眯眯地凑上去:“父皇,儿臣今日办了一桩大事。”
  元熙帝挑眉:“嗯?”
  穆清公主:“儿臣看中了一个小宫娥,那小宫娥实在生得美,天仙一般的人儿!”
  元熙帝眸底闪过困惑。
  穆清公主凑过来,拉着元熙帝胳膊撒娇:“父皇,儿臣喜欢得很……儿臣觉得,父皇可以给她一个诰命,让她留在后宫。”
  元熙帝垂着眼,无声地消化着女儿的话。
  穆清公主看自己父皇一脸波澜不惊,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再接再厉:“对了,她之前还画过一幅画,那幅画很像父皇呢!”
  元熙帝心跳倏尔急促起来,他骤然抬睫,望向女儿:“是吗?那幅画呢?”
  穆清公主:“那幅画?”
  她摇头:“谁知道呢,丢了,不过这不要紧,关键是,她会梦到一个梦中人,那个人很像父皇,父皇你说,她是不是和咱们很有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