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第43节
  没有人可以代替阿凝,没有红色小痣的女人不是阿凝。
  元熙帝苦涩而僵硬地品味着这个事实, 只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
  他颓然地放开了她,起身, 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这不是阿凝,只是一个和阿凝很相似的女子罢了。
  阿凝死了, 他却在这里对着一个小医女幻想她吗?
  一个人死了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回来,他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元熙帝行至殿门前, 停顿下脚步, 有些无力地扶住一旁的门。
  其实这时候连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都太艰难了, 什么都不想去想。
  秋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他茫然地抬起头, 空洞的目光望着远方。
  如锦的晚霞为这宏伟的重重宫殿镀上一层暖橙色,见证过皇室多少风起云涌的古老城墙静静地伫立在暮色中。
  天要黑了,他将迎接又一个苦苦挣扎的不寐之夜。
  阿凝死了,她让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人世间。
  若不是她临终前的嘱咐,为了一双儿女, 他又怎么会忍受着一日日的煎熬?
  每一处喘息都是艰难的痛,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颓然地垂下长睫,迈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呓语。
  很轻,轻到仿若不存在,但他听到了。
  他还辨别出模糊的语调,她说:“无隅……”
  元熙帝身形一僵,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之后他陡然转身,风一般扑入殿中,来到龙榻旁。
  可她舔了舔唇,满足地动了动身子,继续睡去了。
  她双唇紧闭,仿佛再也不会说话的样子!
  元熙帝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俯首,阴鸷地盯着她,命道:“说话。”
  然而睡梦中的小医女却只是抗议地蹙眉,挣扎。
  元熙帝眼底血红,厉声道:“你不说,朕便掐死你。”
  说着,他有力的指骨扼住她的颈子。
  那颈子倒是颇为纤细修长的,白皙的肌肤下是细薄的淡青色血管。
  他喘着气,盯着那里血脉的流动,心想,只要一用力,她就会死了。
  其实死了便死了。
  只是一个像她的小医女而已。
  可小医女像她。
  他在暗无天日中苦苦挣扎了十年,三千多个日夜,都不曾得到过一丝安慰。
  他是一具活着的死人。
  可现在,这个小医女让他感觉到了血脉在流动,心脉在跳动,他仿佛再次恢复了渴望。
  他握扣着她的颈子,悬在她上方,黑眸眯起,对着睡梦中的她再次威胁:“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你在唤我的名字吗?你是我的阿凝吗?你说话!说话!”
  或许是他的逼迫,她的唇蠕动了下,似乎发出声音来,但太过模糊了,他听不清。
  他低低地弯下腰,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她的唇边,试图辨认那模糊的音调。
  他闭着眼,专注地聆听着。
  却就在这时,他感觉一片温热湿润的触感突然袭击了自己耳朵。
  猝不及防间,元熙帝血液瞬间涌到了耳朵处。
  他震惊,错愕,不敢置信,这小医女胆大包天竟敢咬他?
  戾气横生,他顿时想掐死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就在下一刻,他又觉自己的耳珠被人含住,轻轻吸着,陌生而熟悉的酥麻如电流一般窜遍他的全身。
  一瞬间,煞气散开,他愣在那里。
  她在亲着自己,就像阿凝往日亲着自己一般。
  他屏住呼吸,,脸红耳赤地感受着自己的脆弱和渴望。
  他的心底都是阴暗,他望着太阳时恶劣地想着要把太阳涂黑,要让这世间永远隐在暗黑中。
  可只要阿凝对他笑笑,抱住他,亲他,他便觉世上一切都是好的,连路边的一块朽木都焕发出勃勃生机。
  只有阿凝可以做到,他在阿凝面前毫无抵抗力。
  所以她便是阿凝,是不是?
  因为她唤他无隅啊……
  他虽生在皇家,可母亲却只是身份卑微的宫婢,因当时无人做主,诸般规矩早就废弃,他母亲怀胎十月,待到临产时,太后特意问起来,母亲才得了一个才人的诰命,才成为先帝名正言顺的后宫眷属。
  但先帝不喜他母亲出身卑微,也不喜偶尔临幸才有了的他,是以自小,母亲日子过得很苦,他也很苦,甚至饥寒交迫,连寻常宫人都不如。
  若不是康公公和昔日尚为寻常宫妃的明太妃好心,暗中周济,只怕他们母子早已冻死饿死。
  不过即使如此,母亲还是在他七岁时没了,他孤零零地活着,十岁时他才得到自己的训名为秉璋,十五岁行冠礼得字如渊,对于这些他都很陌生,是他在世人面前套上的一层壳。
  十六岁成亲,如愿以偿娶到了阿凝,阿凝搂着他,百般喜欢,又为他取小字无隅。
  这世上只有阿凝会唤他无隅,只有无隅才是真正的他自己,是阿凝的夫君。
  自从阿凝没了后,再没人唤他无隅了。
  人们唤他六皇子,唤他肃王,唤他李秉璋,唤他皇上。
  此时小医女仿佛在睡梦中得到了什么美食,生怕他跑了一般,竟用手攥住他的发,扯着他,用唇含着他的耳,如同小娃一般砸着吸着甚至啃着。
  元熙帝有些不高兴,头发都被扯痛了。
  他想这小医女必须得到教训。
  可她吃自己吃得那么舒服,所以……等吃完后,便杀了她吧。
  酥麻的愉悦感如同水波一般散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温暖中了。
  他以一个艰难别扭的姿势蜷缩在她怀中,将自己的耳朵凑在她口边,任凭她轻轻地舔着。
  他舒服地半阖着眸子,放纵自己享受着这一刻。
  眼前仿佛出现幻觉,他看到阳光落在草丛上,微风吹过青涩的草,草在轻轻摇曳。
  而他化为了很小的一只,蜷缩在阿凝的怀中,被阿凝温柔地拥有着,喉咙中发出难耐的闷哼声。
  若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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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柠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今夕是何年。
  当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她看到上方瑰丽繁复的藻井花纹,那是从未见过的奢华富贵。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之后懵懵的看向四周围,看着周围讲究的摆设,她才慢慢想起来。
  是了,她和瑞香一起来轮值,结果瑞香被叫出去,她自己困乏无聊,竟然睡着了,还一口气睡到现在。
  她低头看,看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坐褥上,那坐褥——
  是黄江绸绣花的,这种明黄色,这种绣工,分明是御用品!
  她一个激灵,连滚带爬,赶紧从床榻爬下来。
  谁知她这么下来时,牵扯到身上,便隐隐感觉自己前面柔软处似乎有些酸痛。
  她扶住一旁的画屏,困惑地抬起手,自己试探着摸了摸,倒也没感觉特别疼,只是有些酸酸的。
  她便想起自己梦中的情景,不免脸上火烫,犹如火烤。
  她心思迷离,看向龙榻,龙榻的锦褥都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她赶紧扯了扯,好歹弄齐整,又掩饰性地远离了这龙榻。
  不过心里还是不安定,总觉得自己做贼心虚,正惴惴着,便见瑞香回来了。
  她慌忙收敛了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也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刚刚在龙榻上睡了,不然传出去必然会被问罪吧。
  好在瑞香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反而有些得意地道:“我忙了这半日,你倒是好,在这里清闲得很?”
  阿柠掩饰性地侧身,随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时候不早了。”
  瑞香:“早过晚膳的点儿了,不过我在前殿轮值已经用过了,你还没用吗?”
  阿柠点头:“嗯,我不敢随意走动,一直在这里等着,饿死了。”
  她这一说,还真觉得饿了,肚子都咕噜噜叫起来。
  瑞香也听到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得意洋洋地道:“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前殿轮值,女官对我颇为赏识,她还说以后陛下身边也是需要医女的,你说我是不是有机会侍奉在陛下身边?属于我的机运总算要来了!”
  阿柠心不在焉,只好道:“嗯,或许吧。”
  这时候,女官来了,神情倒是温和得很,说里面吩咐了,不需要医女,她们可以回去了。
  阿柠一喜,女官却又道:“这位医女,是不是还没用膳?”
  阿柠忙道:“是。”
  女官:“陛下吩咐了,说晚间宵夜没怎么用,便赏给底下人,你若要用,我便给你拿过来一些。”
  阿柠此时正是饥肠辘辘,听到这话自然喜欢,忙谢过。
  瑞香却惊讶不已,她知道能得帝王赏赐膳食的,全都是皇帝身边有头有脸的,那得是第一得宠的才有这个荣幸,怎么阿柠竟然能得这样的赏呢?这随便给的吗?
  她想说什么,但碍着那女官在,又没敢说。
  女官见此,便吩咐了,很快便有一个宫娥托着一个雕花漆盘,里面摆了两只釉里红团龙纹碗,并一只白地绿彩云龙纹罐,都用同色瓷盖盖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