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第21节
  她当然知道御前无小事,稍有差池便是全家性命,可自己的夫君是那么温柔的人,而元熙帝很像自己上辈子的夫君。
  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扫过帷幄,她下意识不相信元熙帝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波及自己,甚至要自己性命,甚至她心里有种毫无理由的底气,就是相信他。
  就在这时,帷幄放下,御医们可以撤出,不过显然诸位御医还要向太子细细禀报,是以阿柠等人先去一旁侧殿等候。
  走在廊檐下时,阿柠感觉到宫苑内的异样,她不敢乱看,只用眼角余光扫过,这才发现龙禁卫已经陈列在外,昏暗的灯光中,似乎有白亮的什么在反光。
  她隐隐意识到,那是刀剑,帝王龙体欠安,这是天大的事,估计为了防止有什么变动,早就有了安排。
  她又想起太子,看上去还是小少年的太子已经沉稳冷静,眼睛看人时像刀子一样锋利。
  她其实有些害怕太子,觉得太子很凶。
  这个太子比起皇帝,性情真是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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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侧殿后,大家总算松懈了,孙姑姑轻吐出一口气,无力地扶着一旁的案桌。
  阿柠的思绪却依然围绕着锦帐中的那位帝王打转。
  过于苍白的手腕,修韧有力地握住自己,以至于如今的手腕依然有着隐隐的疼。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那里,必是有些淤青了,不过养两日就好了,也没什么大碍。
  她又想着那牌位,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的牌位,为什么他要抱着。
  很明显,元熙帝陷入梦魇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病,太监用那牌位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是知道那块玉牌对他十万分要紧。
  此时她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孙姑姑对帝王的不寐之症讳莫如深,因为函德殿的寝宫内藏了太多的秘密,谁能想到那位九五至尊的帝王夜晚睡时,怀中竟抱着一尊牌位呢!
  太子进了寝殿后,没多久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无关人等可以先行回去了。
  孙姑姑便带着几个医官和阿柠一起离开,走出函德殿大门时,东方已经有启明星亮起了,天都要亮了。
  众人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回走,此时大家都有些疲惫,也有些劫后余生的松懈。
  开始是很多人,后来大家陆续散去,等快走到住处时,只剩下孙姑姑和阿柠了。
  在迈过一处台阶时,阿柠见孙姑姑脚步阑珊,便上前扶她。
  孙姑姑神情顿了顿,之后看阿柠,叹道:“我等今日逃过一劫啊。”
  阿柠看着孙姑姑:“姑姑?”
  孙姑姑道:“帝王遭遇梦魇,若是一个不好,于我们来说,便是杀身大祸。”
  阿柠点头道:“我明白。”
  她其实想趁机多问问,只是她也知道,事关重大,真不能再问了……
  孙姑姑却仿佛感觉到什么,她看了一眼阿柠:“这是函德殿公开的秘密。”
  其实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只是不敢提起罢了。
  阿柠越发疑惑。
  孙姑姑:“那牌位是元宸皇后的,据说皇帝在龙潜之时便是这样了,他必须抱着先皇后的牌位才能入睡。”
  阿柠诧异:“……竟是这样。”
  孙姑姑:“皇上对先皇后一往情深,所以自先皇后走后,不续弦,不纳妃,后宫空悬,只专心国事,并抚养先皇后留下的一对儿女。”
  她叹了一声:“不过据说皇后走后,皇上深受打击,性情大变,甚至一度——”
  她看了看四周围,此时周围一片寂静,并无人烟。
  她才继续道:“甚至暴戾阴鸷,嗜血杀戮。”
  阿柠听得后背发冷:“啊?”
  她一直以为他是挺好一皇帝。
  孙姑姑苦笑:“这些话,你也就是在我这里听听,我信你,才和你说。”
  阿柠忙点头:“我自是绝不会和人提起。”
  她就是纳闷,纳闷他竟是这样的皇帝。
  孙姑姑:“我们先回去睡吧,好歹今日这一关过了。”
  终于回去房中,之前喝酒玩牌的自然已经消停了,房中散发着酒味,瑞香几个歪歪扭扭地倒在那里。
  阿柠回来时,瑞香迷迷糊糊地抬眼看过来:“你干嘛去了?是出什么事了?孙姑姑来过?”
  阿柠便把情况大致讲了。
  瑞香顿时瞪大眼:“你见到皇帝了?你去函德殿了?孙姑姑这么抬举你?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你?”
  阿柠经历了这光怪陆离的一晚,心里正乱糟糟的,不太想说话,便道:“你们吃酒玩牌,都不在。”
  瑞香差点蹦起来:“你叫我们啊,你怎么不叫?你自己不也吃酒了?”
  阿柠:“我那不是才一杯吗?
  瑞香:“孙姑姑就是偏心眼,若是喊我,我一定——”
  旁边玉卿头疼欲裂,突然坐起来,没好气地嚷嚷:“还让不让人睡了,消停一会吧!”
  说完,一个枕头砸过来。
  瑞香被砸了一个正着,她气得瞪眼,最后不搭理,闷闷地睡了。
  第18章 谨慎
  第二日众人不必轮值, 不过大家还是陆续前去太医院了,毕竟有些药材还是需要处理。
  阿柠因半宿没睡,便多歇一会, 等大家伙都走了, 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拼命回忆着自己的梦, 也回忆着龙榻上帝王的容颜, 一个隔着雾气,一个光线昏暗,可是这两张面庞却在她心里合拢,重叠。
  她一会觉得这就是一个人, 就是她上辈子的夫婿,一会又觉得, 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这辈子他已经娶了别人喜欢别人, 那已经不是自己的梦中人了……
  她在这混沌纠结中,迷迷糊糊睡了半日, 其实也睡不踏实, 总感觉人虽然睡着了,但脑子里有一根弦在那里绷着, 以至于脑子里全都是那双清隽苍白的手。
  她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反正迷迷糊糊的就在想这些。
  最后终于睡不着了, 便爬起来,恰好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找,却是双喜。
  双喜探头看过来,见到阿柠,欢喜地跑过来, 献宝一样地道:“姐姐,看我给你带来什么!”
  阿柠脸都没洗呢,懵懂地看过去,却见是一根鸭子毛。
  这鸭子毛倒是有些讲究的,不是普通鸭子毛,是鸭尾巴尖上头的那根。
  要知道鸭子脊椎两侧的羽毛都是各有形状,因为是往两边长,便不会太对称太周正,唯独尾巴尖上那根是直挺挺的,最适合做毽子毛了。
  其实之前阿柠也就是随口和双喜提过,没想到双喜竟然用了心,给自己找来了。
  她笑着拿过来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对,就是这样的鸭毛,回头做了毽子咱们一起踢。”
  双喜摸了摸脑袋:“我还不会踢呢,姐姐回头教我。”
  阿柠:“好啊!”
  说了一会话,双喜便赶紧回去了,他在御膳房很忙,并不太得闲,如今能跑出来见她也不容易。
  阿柠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清醒了,正好午膳时候了,她洗了把脸,便前去太医院,正好赶上送饭的餐车,她和大家伙一块吃了。
  谁知道刚吃完,便被胡公公叫到一处书房。
  玉卿赶紧给她使眼色:“你说话谨慎一些。”
  她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只是不知道确切罢了,如今看阿柠被叫,难免叮嘱叮嘱。
  阿柠自然应着,之后过去书房,谁知道一进书房,便见胡公公正站在一位公公的下首。
  那位公公——
  阿柠一眼认出,这就是那晚侍奉在元熙帝身边的老太监。
  此时这位老太监微弓着背,抬着眼皮打量着她。
  本来晴朗的天仿佛瞬间阴了起来,她有些怕怕的。
  胡公公已经对那位老太监赔笑着道:“康公公,她姓顾,单名一个柠字,今年开春才来太医院的,倒是一个伶俐孩子,只是没什么心眼,让你老人家见笑了。”
  说着,又对阿柠道:“这是康公公,还不上前拜见?”
  阿柠连忙上前,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见过康公公,给康公公请安。”
  康公公面无表情:“你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
  阿柠听令,抬起头,不过眼皮轻轻垂下,并不直视康公公——这是她被教过的规矩。
  康公公盯着阿柠的脸,拧眉端详着。
  那一晚元熙帝陷于梦魇之中,他并没心思细看这小姑娘,兼之光线朦胧,他只是一眼扫过觉得像。
  可是如今细细看来,相貌未必像极了十成十,但是那气韵,那眉眼,真是太像了!
  特别是那眼神,那看人的感觉,实在太像了。
  他蹙眉,又命阿柠站起来,走两步,他仔细看。
  阿柠其实有些莫名,康公公盯着自己的目光让她不舒服,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物件,一个随意打量的什么。
  康公公此时越发仔细端详着,又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并不像先皇后。
  先皇后是顶尖的美人,如雪如玉,甜美温软,眼前这张小脸儿虽然也格外白净,算得上美貌,可那张脸……实在是有些过于饱满圆润了。
  这简直就是糯米小团子,一整个胖乎乎的。
  要知道时下都以瘦为美,宫中女子更是讲究,大多身形清减纤弱,可不是她这样的。
  其实阿柠身段也是匀称好看的,毕竟宫中采选宫娥重重筛查,真若胖了有碍观瞻,不可能放进来,她只是面庞过于软糯圆润了,显得就比较蓬松,柔软。
  康公公手指尖轻轻敲打着案桌,眯着眼,若有所思。
  先帝临幸元熙帝生母时,已经沉溺于丹药,或许因为这个,元熙帝生下来便自带病痛,饱受折磨,且性格孤僻怪异,先帝曾经一度觉得这孩子是个怪物,便越发不喜,随意打发人照料着。
  这个孩子不容易,孤零零地煎熬着,自孱弱和病痛中一点点地站起,抽节,伸展,长大,也终于娶妻,封了一个边远荒僻之地。
  可谁知后来却遭受丧妻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