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真幸运,拥有了可以同喜同悲的人。
  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对纪冰是如此,对阮雨亦然。
  虽然对那个雨夜的记忆仍旧深刻,但她逐渐学会了往前看。
  偶尔允许自己难过几分钟,再迅速调整好。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用大张旗鼓,不用请客摆酒,悄悄地。
  她们悄悄地,走向未来。
  爱情的形式多种多样,她们很热烈,又很安静。
  不会像十年前那般,想告诉全世界,想到处跟人炫耀。
  看,就是这个人,我们在一起了。
  如今,别人不知道没关系,她们知道就行。
  我爱你,你知道。
  你爱我,我也知道。
  这就够了。
  回到家,董园正坐在沙发上,给气球打气,“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帮忙。”
  阮雨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放下包,董园起身说:“先把字贴上。”
  接下来,母女俩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歪了歪了。”
  “没歪。”
  “怎么没歪,你站远点看。”
  “呀,好像是有点歪。”
  “你看,我让你听我的吧,上回炒土豆丝你就不听我的,最后做成了土豆泥……”
  阮雨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深深觉得董园要进入更年期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也是个话痨。
  在墙上贴好了字,她们又开始打气球。
  ‘嘭’
  ‘啪’
  “不要打这么多气。”董园撇嘴嫌弃,“真不知道纪冰看上你什么了。”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像是突然改变的,但又自然而然。
  亲昵的时候粘人得很,嫌弃的时候也是真嫌弃。
  有难时,可以为彼此付出生命,但在家时,也会吐槽你炒菜放这么多盐,想齁死我。
  也会因为你笨手笨脚,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
  董园担心阮雨一个人,一天恨不得给她打八个电话,但还是会因为阮雨进门忘记换鞋,追到卧室门口板着脸念叨。
  阮雨夸张地抖着嘴装哭,你变了,你没以前那么爱我了。
  董园直接丢下一句,“出来把地拖了,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阮雨立马回:“好嘞。”
  阮雨心疼董园工作辛苦,在家的时候就会提前把饭做好,虽然被吐槽不好吃,但她还是会做,吃完饭主动收拾卫生。
  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俏皮话,“董女士,我们去撸串吧。”
  董女士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
  “有你爱吃的烤猪蹄,多放孜然少放辣。”
  于是,对饮食严格的董女士也会偶尔放纵一把,也会在撸串的时候不忘给阮雨端一碗小米粥。
  过往的伤痛仿佛从未发生,谁都不会再提起,她们像是从平安顺遂的日子里走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又跟打仗似的。
  “我的盆,盆放哪儿了?”
  阮雨也在找,“我的鞋呢。”
  不得不说,母女俩在某方面还是很相像的,连找东西时歪头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过去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一旦松懈下来,就跟开闸的洪水似的,连生活都会随之受到影响。
  悠哉,惬意,躺平摆烂。
  总算把要带的东西全部找齐,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扮。
  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们租的,只有一辆,是婚车。
  阮雨穿好水晶鞋,把头纱往后撩了下,董园一手抱着盆,另一只手给她提裙摆。
  等上了车,司机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问。
  这是他当司机这么多年载得最特别的乘客了。
  打开导航。
  出发。
  目的地:清河市女子监狱。
  清晨的柏油马路上,有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匀速行驶,后视镜上挂着彩带,车头花是用香槟玫瑰围成的心形。
  后面没有车队,就这一辆。
  等红绿灯时,路人好奇伸头看,看见了穿着婚纱的新娘。
  她打扮得很素净,没有华丽的装饰品,但特别漂亮。
  纯白的缎面婚纱,一字肩的款式,露着圆润的肩头,她耳垂上戴着珍珠耳钉,头发盘起,刘海三七分,整齐地梳理好,贴着头皮。
  头纱固定在盘发上,头上卡了几颗珍珠做点缀。
  从侧面看,她妆容很淡,鼻子挺翘,额头饱满,睫毛很长,嘴角往上勾起。
  倏地,她扭头看向窗外,眼眸含笑,勾起的嘴角处还嵌着两个梨涡。
  路人想:新娘真漂亮,连她手里拿的玫瑰捧花都失了颜色,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眼看着就快到了,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老头,司机迅速踩下刹车,险些撞到人。
  由于惯性,董园和阮雨身子前倾,险些磕到前面的椅背。
  司机下车,去问了几句,又回来,跟董园说:“拦车要钱的,讨个喜气。”
  董园没提前准备红包,就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司机拿着钱递给那老头。
  老头不乐意,嫌少,张口就要二百。
  董园皱着眉,又掏出十块钱,“就二十,爱要不要,意思意思就得了,哪有这么要钱的。”
  老头拿着二十块钱骂骂咧咧,直接坐在地上,愣是拦着车不让走。
  阮雨看了眼时间,心急火燎,她戴上眼镜,打开窗户伸头看,隐约能看见监狱的大门,“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把眼镜递给董园,推开车门,下车。
  确定了方向,阮雨双手提着裙摆,在马路边跑起来。
  脚上的水晶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她目视前方,微风吹起她的头纱。
  太阳出来了,温柔地洒在她身上,连头发丝都被镀上一层暖光。
  二十八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女孩降生了。
  二十八年后的今天,这个女孩终于有家了。
  我穿婚纱来嫁你,用婚车接你回家。
  从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妈妈就是你妈妈。
  阮雨跑累了,站在路边喘气,鼻尖突然泛酸。
  然后又扬起笑容。
  以后,每年的今天都是好日子。
  ……都是好日子。
  她提起裙摆又跑起来。
  蓝天,白云,绿树,花草,河流……
  我看到了这世间的美好,但还是不及你好。
  我们一起看,才是最好。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早晨,离清河市女子监狱不远处的马路边发生了一道奇景。
  几十只蝴蝶在阮雨的身后排起了长队,她跑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窄窄的路,散发出的爱意都是带着香味的。
  这条路像是与那晚纪冰身后的血路交织在一起,香味把血腥味冲刷干净,掉落的红色头绳与刀柄再次缠绵在一起。
  那根纽带重新相连,注入爱意,坚不可摧。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阮雨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
  ‘啪嗒’眼泪滚了下来。
  纪冰左手拎着黑色行李袋,头发跟十七岁那年夏天一样短。
  她看着阮雨,先是愣住,然后被惊艳,接着红了眼眶。
  阮雨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她知道,是她。
  下一秒,提起裙摆朝她奔去。
  纪冰松开手,行李袋掉在地上,单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阮雨紧搂着她,闷声哭,纪冰单手轻抚她的背,哑声说:“别哭,我回来了。”
  “我好看吗?”阮雨退开些,看着她问。
  纪冰的手搂着她的腰,没松,笑着点头,“你最好看。”
  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阮雨又哭又笑,骂了句:“傻子。”
  然后微微用力,勾着她的脖子,往下拉。
  吻了上去。
  纪冰浑身僵硬,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眨巴着眼,盯着阮雨的长睫,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办了。
  阮雨抵着她的唇,“闭眼,张嘴。”
  “哦。”她嘶哑的声线都发抖,乖乖照做。
  唇舌纠缠,难舍难分。
  但同时也解答了阮雨十六岁那年好奇的问题。
  激烈了……真的会咬到舌头。
  唇舌分开,阮雨张开嘴,伸出舌尖,痛嘶了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纪冰忙道,虽然她也被咬了好几下,但她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见她没生气,小声提议:“要不然,再试一次,我保证不会咬到你。”
  阮雨噗笑,点头。
  唇都快黏上了,突然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怎么还亲。”董园端着盆跑过来。
  两人忙分开,尴尬地轻咳了声。
  纪冰的耳根都烧红了。
  董园把盆放在地上,拿出火柴,点燃盆里的木炭,“先迈火盆,回家再亲吧,不急这一时。”
  完了,这下连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