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到她家隔壁的隔壁去,大门开着,靠着门框聊了起来。
  “不劈不行啊,老太太不敢用煤气罐,连烧个洗澡水都要用大锅烧,我昨天又跟她提想买个太阳能,她气得饭碗都快扣我头上了。”
  说话这人叫李福,比纪冰大三岁,以前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
  那会儿在一起玩的伙伴不少,不过到了上学的年纪,大家都去上学,只有纪冰一个人落下了。
  伙伴们在讨论学校趣事的时候,纪冰根本插不上嘴。
  渐渐地,大家都开始疏远她。
  直到纪夏出生,纪冰要在家带弟弟,就更没时间跟他们来往了。
  久而久之,就听见一些,要跟成绩好的玩,要跟比你优秀的人玩。
  纪冰不强求,她自己跟自己玩。
  时间长了,没人真正记得她,偶尔提起的时候,也只会说是哪家哪家的孩子。
  李福算是个小小的例外吧,主要还是住得近。
  见得多了,总能聊上几句。
  李福初一那年,亲爸喝大酒掉河里淹死了,没过几天,亲妈就跟人跑了。
  从那以后,他就辍学打工。
  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妹妹。
  “你就买好,直接拉回来,她也拿你没辙。”纪冰笑说。
  李福放下斧头,撩起衣服粗鲁地擦着脸上的汗,“你信不信,她能直接给我砸喽。”
  纪冰噗笑。
  李福转身去屋内搬了条长凳出来,两人坐在门头映下的阴影中,晒不到太阳,也就没那么热。
  又拿了俩大茶缸子,从水瓶里倒了绿豆汤。
  “哟,条件不错嘛。”纪冰调侃道。
  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大口。
  李福家最值钱的电器就是冰箱了,要不是因为饭菜容易坏,老太太可不会同意买。
  主要还是心疼孙子挣钱辛苦,要供养两个妹妹读书。
  “来弟做的。”提起妹妹,李福笑得开心不已,“丫头大了,知道心疼他哥了,贴心。”
  他喝完,还特意咂咂嘴。
  炫妹狂魔!!!
  纪冰呵了声,笑说:“咱能不这么嘚瑟吗?”
  “不嘚瑟不行呀,谁让我俩妹妹都这么牛逼呢。”李福说:“等九月份开学,来弟就要去念高中了,那可是重点高中,旺弟明年也要考初中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说她能考上她姐姐读的中学,特牛吧。”
  “牛,特牛。”纪冰往嘴里塞了粒花生米,嚼了几下,又喝了口绿豆汤。
  “给我来点。”
  李福去拿她手里装花生的袋子,纪冰立马抢过来,“我给你倒。”
  李福嘿了声,“你可真够抠的。”说着伸出掌心,弯成一个窝。
  纪冰给他倒了十几粒,就停了手。
  拿一粒,塞嘴里。
  李福拿两只手搓着花生衣,吐槽:“你这抠的,吃花生都舍不得搓。”他边搓边吹,“以后老了,跟我家老太太有的一拼。”
  纪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这些年,光考虑家里,就没为自己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娶媳妇啊,跟你同龄的那些人,没读书的,基本都结婚了,有的孩子都能跑了。”
  李福笑道:“你还说我,你不也没结婚。”
  “我才多大呀,结什么婚。”纪冰嘁了声,觉得好笑。
  “你不知道吗?村东头六叔家那丫头,十五就结了。”
  纪冰瞠目。
  李福又说:“不过你肯定结不了,就你爸妈那样的,怕是得等到你弟结婚了,才舍得放你走,把人都伺候完了,再把你嫁出去,捞一笔彩礼留着养老。”
  纪冰抿了抿唇,神色微沉。
  李福侧头看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我这人就嘴快,你可别往心里去。”
  纪冰又倏然笑了下,“没事,实话实说而已。”
  李福弯下腰,手肘压在大腿上,握拳抵着下巴,皱眉叹息:“我还说你呢,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店里最近生意不太景气,搬货的人多了,估摸得裁人,我可能得被炒鱿鱼喽,来弟马上要交学费,还有旺弟的学费,高中离得远,得住校,还要住宿费和生活费这些,你说这读个高中怎么这么贵,可真敢要。”
  “还有以后读大学的钱,俩丫头出嫁也得有陪嫁,要是陪少了,在婆家都得受白眼。”
  纪冰侃道:“你懂得还不少。”
  “哥。”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两人回头。
  来弟正搬着电风扇往这走,手里拿着插座,插座线顺着地下拖,“冰姐。”她招呼了声。
  然后把电风扇放在地上,插上插座。
  风吹过来,瞬间降了热气。
  纪冰笑着,嘴角的小虎牙露了出来,“你哥刚还夸你呢,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来弟笑得眉眼弯弯,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你别听我哥瞎说,他就喜欢胡咧咧。”
  李福佯装不满,“小丫头片子,有这么说你亲哥的嘛,旺弟呢?”
  “还在睡。”
  “猪啊,睡到现在。”
  来弟:“奶奶也睡着呢,你怎么不说奶奶是猪。”
  “嘿,我,想挨打了吧。”李福朝她扔过去一粒花生米。
  来弟笑着躲开,“每次说要打我,什么时候打过我。”
  她转身跑回屋内,关上了门。
  李福哼了声,没好气道:“养闺女真不好,打不得骂不得,我以后得生个儿子,要是敢像今天这样跟老子顶嘴,老子大嘴巴抽他。”
  他拍了拍手,又要去拿纪冰手里的花生。
  “不给。”纪冰挥开他的爪子,“又乱扔。”
  李福憋嘴。
  真抠。
  夕阳出来,又隐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擦黑。
  阮雨坐在院子里,刚洗完头发,正在晾干。
  大门开着一道缝。
  ‘哐当’一声被推开。
  来人带了一身酒气。
  阮雨惊道:“是谁?”
  就听见一道粗粝的男音:“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在家吗?”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笑意。
  *
  纪冰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见李福正抱着个手机看。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她甩了甩手上的水,随口问道。
  李福眉头紧皱,把手机拿过去给她看,“你觉得这个人眼熟吗?我是越看越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人是个长脸,高颧骨,脸颊内凹,小眼睛,大鼻头,嘴角到下颌有一道蜿蜒狰狞的疤。
  纪冰垂睫,细想起来。
  这不就是前几天在巷子里,满身酒味的那个人吗?
  “他怎么了?”她问。
  “他是个通缉犯,专门jian杀妙龄少女,网上都是他的通缉令,要是提供情报的话,还有奖……唉,纪冰你干嘛去?”
  纪冰疯了似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起来。
  【作者有话说】
  纪老二:媳妇,俺来了!!!
  第7章 家庭
  “他问我双繁大道怎么走,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就走了。”
  “没说其他的?”纪冰问。
  阮雨摇头,“没有。”
  “也没进来?”
  “没有。”
  “我来说我来说。”阮朝朝举起小手,“我在屋里喊了一声,他可能被我吓跑了,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是坏人吗?”他问。
  纪冰沉默着,脸色凝重。
  阮雨皱起眉,担忧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冰看着姐弟俩,一个眼睛不好使的柔弱姑娘,另一个还是个七岁的小男孩。
  她顿了几秒,道:“没事。”
  “真的?”阮雨不太相信。
  “真的没事,你们先进屋吧。”
  她转身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又停下,掏出破旧的老年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她就挂断了。
  等了几分钟,她又拨过去。
  响了一声,又挂断。
  这回没等多久,对方拨了过来。
  “卧槽,纪冰,你真是够了,两毛钱的话费你都舍不得……”
  “你想起那人是谁了吗?”
  李福:“哪个人?”
  “那个通缉犯。”
  李福叹了口气,“我要是能想起来是谁倒好了,可我头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想起来。”他又纠结道:“但我应该是见过的。”
  “我看见他了。”纪冰压着嗓子,声音发紧。
  “你说什么?”李福立马炸了,像踩着炮仗似的,急问:“什么时候看见的?在哪看见的?”
  “在北巷这里,三天前的一个傍晚,我跟他面对面走过。”
  “你确定吗?看清楚长相了吗?”李福追问。
  “看清楚了,他嘴角下面有道疤,跟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