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高门 第62节
  赵安素已经知道了自家郡主的态度,迅速掏出手帕塞住穆嘉誉的嘴,一只手就跟提小鸡子一样把人给提起来了。
  穆嘉誉呆呆在风中晃悠,晃得从里到外都更加拔凉,外祖母和六姨母不是这么说的啊!
  别说穆嘉誉了,就连外头探听消息的仆从都傻眼了,有头脑灵活的赶忙往外窜,生怕大郎在正院里出事儿。
  赵瑞灵不管这些,她腰又酸又软,腿也跟棉花似的,实在没心情站在冷风里跟人说什么。
  她直接将穆嘉誉扔在脑后,先叫乔媪给她放了热水,泡个热水澡。
  要是再不缓缓身上的疲乏,她估计要比穆嘉誉先嗷一嗓子哭出来了,那也太丢脸了。
  等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又请擅长手法的王媪给她揉按舒缓了身上的酸疼,还慢条斯理用过了早膳,她才重新回到正院。
  穆嘉誉已经被折腾得完全顾不上装可怜了,即便是被提进来,也跟个小狼崽儿一样,恶狠狠瞪着赵瑞灵。
  “眼神错了,你阿耶没教过你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吗?”赵瑞灵浑不在意他的眼神,冲阿桥努了努下巴。
  “继续跪吧,现在开始哭也不晚,正好我刚吃完饭,也好听听你想说什么,就当消食儿了。”
  阿桥利落将厚厚的团垫放在穆嘉誉跟前,甚至还准备好了蜜水,免得这位国公府的小郎君哭脱了水。
  但穆嘉誉看到她准备的这个齐全,运了运气,却再也继续不下去原先的可怜劲儿。
  他虽是寄居在程家,到底是国公府唯一的小郎,程家上下都不敢怠慢,他是被宠着长大的,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先前那热水差点没给他泡秃噜了皮子。
  他涨红着小脸,色厉内荏:“你若是不让我阿耶把我保母给放了,我就进宫跟张皇后说你虐待我,你往后别想再出门了!”
  保母?赵瑞灵看向乔媪。
  乔媪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
  昨晚正院里那些被抓的女婢,原先都是受这位姓程的保母教唆,甄顺查清楚后,直接连那程媪一起拿了,关进了醇国公府的地牢里。
  赵瑞灵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看向穆嘉誉:“所以,你的保母要让我在大婚仪式上成为笑柄,你还有脸来威胁我?”
  “我可是醇国公府唯一的嫡子!”穆嘉誉挺起小胸脯冷笑。
  他长得挺像穆长舟,还真有点他阿耶那个混不吝的劲儿。
  赵瑞灵凉凉道:“说不定很快就不是了。”
  穆嘉誉噎了下,胸脯挺得更高:“就算你生了孩子,我也是大郎,我为嫡长,谁也越不过我去。”
  “有道理。”赵瑞灵点点头,“那你阿耶能越过你吧?”
  穆嘉誉又被噎住,好一会儿才反驳,“你就那么笃定,你在我阿耶心里比我这个嫡长子更重要?”
  赵瑞灵微笑:“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所以我就不回答了。”
  她没给穆嘉誉继续说话的机会。
  “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去前院书房,今晚你阿耶陪你睡,你可以亲自问他,包括能不能放了你保母,也由他来做主。”她笑得愈发温柔,像极了一个好母亲。
  “哦对了,你去张皇后面前哭诉,张皇后未必能为你做主。”
  “你可以去太后和圣人面前哭诉,再在皇城前头贴个榜,只要我没了体面,肯定就灰溜溜自请下堂,往后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别说,穆嘉誉就算是再聪慧,毕竟还是个孩子,赵瑞灵提的这个建议他非常心动。
  虽然有些害怕阿耶,但穆嘉誉从小就被程家人提醒,他阿耶的一切都是他的,将他留在圣都也是因为在意他,为了保护他。
  穆嘉誉自觉还是有一定胜算的,所以虽不是很心甘情愿,还是骂骂咧咧被赵安素给提走了。
  他一走,赵瑞灵就高兴地蹦了起来,接着又倒抽口凉气,扶着腰软软坐了回去。
  阿桥捂着嘴笑得不轻,赵瑞灵翻个白眼,却依然心情很好。
  她吩咐阿桥:“一会儿你就带着一个月的俸禄去找安素,跟她好好解释解释,刚才我不是冲她,是为了吓唬别人,别叫她委屈了。”
  然后她又马不停蹄吩咐乔媪:“快快快!让陈尽然带着人把正院给围了,今天没有我的吩咐,醇国公府谁也不许进正院!”
  尤其是穆家的男丁!
  她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谁叫我是外人呢,总不能离间了人家的父子情,这阵子就请国公好好陪陪大郎吧。”
  最好是陪到穆长舟回西北,昨晚那种苦力活儿经历一次就够了,可让她清清静静地享受一下那张格外宽阔的大床吧!
  那可是太后叫她去库房里自己选的,据说是几十个匠人耗时一年才做好的拔步床,比郡主府那张普通的雕花床舒服多了。
  穆长舟出府,是去送自外地赶来圣都参加他大婚的宾朋了,当然,主要是送顾志泽回山南道,他还有有事要仔细问顾志泽。
  等他回到府里,就发现,本来该一觉睡到大中午的娘子,早早就被那不省心的崽儿给惊醒了,还闹了一场。
  然后正院就被郡主府的部曲给围成了铁桶,里头还有武婢把守,保证蚊子都飞不进去。
  他想象中抱着娘子喂饭的场景,也长了翅膀飞走了。
  国公府的大管家试探着道:“按理说郡主已经嫁入了咱们国公府,即便身份尊贵,也是穆氏妇,却任由安南侯养出来的部曲在府里跋扈,实在是叫人心不安,让人知道了怕是不妥吧?”
  穆长舟往书房去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管家:“甄叔,您在穆家伺候也有三十年了吧?”
  大管家甄保是甄顺的小叔,当年跟甄顺阿耶一起进府,在老醇国公身边伺候。
  后来甄顺的阿耶跟老醇国公一起战死,穆长舟才将甄顺提到了身边,让甄保管着国公府。
  “这些年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居多,甄叔怕是忘了我的性子,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穆长舟面无表情看着甄保。
  “我不管先前程氏在府里是什么规矩,
  但在我这儿,我的新妇就是规矩。”
  “谁的心不稳,不想在府里伺候就滚,不拘发卖了还是送到庄子上,由着郡主的意思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甄保心下一惊,苦着脸跪地:“属下明白,属下只是……只是怕重蹈覆辙,绝非为程氏或其他什么人蛊惑,若属下有任何私心,必遭天打雷……”
  “行了,我不是我阿耶,我娘子也不会是我阿娘。”穆长舟冷淡地打断甄保的话。
  “有工夫自个儿瞎想,不如想想怎么管好府里的下人,别叫我家新妇受了委屈!”
  等穆长舟进了书房,甄顺才拉着自家小叔说话。
  “我说小叔,郡主那是郎君好不容易才坑……咳咳哄回来的,外头也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表兄表弟的,您就别瞎操心了!”
  甄保:“……”就郎君刚才那话,比老国公还疯魔,他能不操心吗?
  “别怪我没提醒小叔,谢氏女还没出过蠢的,就算看起来好欺负,也不是省油的灯。您就想想看,从郡主入圣都开始,什么时候真正吃过亏就得了。”甄顺见小叔满脸愁色,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
  “现在郎君明摆着将主母放在心上,比郡主眼里还不揉沙子,你与其瞎担心,不如赶紧把这些年程氏安插在府里的人都清理干净,否则被郎君或是主母发现了,您就准备跟着我去西北养猪吧!”
  甄保大惊失色:“你在西北养猪?那郎君身边谁伺候?”
  甄顺:“……”他就是比喻,比喻而已!
  西北都护府没有猪!
  还不知道被影射的穆长舟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倔强站在书房里抹眼泪的儿子。
  他脚步顿了下,从穆嘉誉出生到现在,他一直没怎么跟儿子相处过,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儿子。
  思忖片刻,穆长舟面无表情问:“哭什么?程家跟你说了那么多,就没跟你说过穆家子流血不流泪?”
  穆嘉誉眼泪突然掉得更凶,先前在赵瑞灵跟前被打断的施法,他酝酿了一个多时辰,又酝酿回来了。
  他不傻,外祖母和六姨母的打算他知道。
  但与其让不熟悉也不亲近的人占了穆氏主母的位子,倒不如让那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六姨母做他继母。
  等他长大后,属于他的一切,他有把握能自己争回来。
  他哭着跪在地上,仰头眼泪汪汪看着穆长舟:“阿耶,我保母都是担心我会被继母苛待,才会左了心思,求您放了她吧。”
  穆长舟大马金刀坐在软榻上,“你来就是想跟阿耶说这个?人我今早就已经放了。”
  穆嘉誉愣了下,下意识道:“不可能,保母没有回我院子啊!”
  “哦,我给她放到乱葬岗了。”穆长舟轻描淡写道。
  穆嘉誉被噎得小脸煞白,多少盘算都被这话背后的意思给吓没了。
  他呆呆抬起头看着自家阿耶,小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穆长舟看了眼滴漏,也没时间跟儿子多磨叽。
  “我知道程家这些年都教了你什么,有野心不是坏事,但你得明白一件事,这天底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拼了命为你好,有些代价将来都是要你拿属于你或者你阿耶我的东西来还。”
  穆嘉誉心虚地低下头去,却又有点开心。
  阿耶这些年……一直派人盯着他,是不是代表他在阿耶心里的地位比那个气人的郡主要高?
  穆长舟意味深长看着穆嘉誉,“还有一件事你得知道,不管将来穆氏是不是你的,起码现在还是你老子我的。”
  “没成为真正的主人之前,胡乱对着别人的东西伸手,被剁了爪子去我也不会给你做主,我嫌丢人!”
  穆嘉誉突然有些心梗,他抬起头满脸倔强。
  “可昨晚你给那个女人做主了,那时候阿耶怎么不嫌丢人?”
  穆长舟理所当然道:“因为她是我的枕边人,会陪我一辈子走下去,你将来却有自己的路要走,也会比你母亲强大,不需要我保护,咱们穆家的男人护媳妇是一脉相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穆嘉誉心更凉了,他根本不懂那一脉相承的是什么,他在程家看到的全是后宅里的算计。
  但听阿耶的话,他能明显感觉出……
  “所以,在阿耶心里,她比我重要?”穆嘉誉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穆长舟见他这可怜样子,想到他到底是个孩子,也是自己的血脉,心有些发软。
  想了想,他还是放软了声音安抚一下。
  “不只是你,即便将来你有了弟弟妹妹,他们也都没有你母亲在我心里重要,阿耶对你们一视同仁还是能做到的!”
  穆嘉誉:“……”突然就有点哭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弟弟妹妹有些可怜是怎么回事?
  在书房里‘哄’好儿子,实在是花费了些时间。
  穆长舟算着时辰,估计是来不及再哄正院里那个放他进去陪她一起用午膳了。
  他干脆在书房随便用了点午膳,先将西北那边送过来的消息处理了一下。
  算着时辰差不多该到午歇的时候了,穆长舟这才起身,轻而易举避开陈尽然他们的把守,直接从正院后面的小道翻墙,打晕了个武婢,通过窗子进了卧房。
  赵瑞灵刚要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就感觉幔帐里起了风。
  虽然风不大,却刮进来了一个格外沉重的大物件,不讲道理地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