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高门 第36节
  其实她只需要人夸夸她……算了。
  拍拍脸颊,总算醒过神来,赵瑞灵起身洗漱。
  她问乔媪:“你派人去袁府了吗?”
  乔媪将干净棉巾递给赵瑞灵。
  “已叫人去过,袁中丞夫人说袁翁要先让于二郎拜过师,布置好课业再将人送回来。”
  “中丞夫人念及小郎君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会害怕,特叫人过来回话,说拜完了师,再将阿桥和小师弟一起送到英国公府来。”
  赵瑞灵往梳妆镜前去的动作一顿,立马反应过来,袁翁这是要给她和阿旻增添在外行走的底气。
  即便她如今是谢氏女,长在乡野的经历必然会被那些权贵明着暗着说嘴。
  她都如此,就更不用说于旻。
  但与太子和御史中丞同门的身份,足以让阿旻规避掉明面上的阴阳怪气,至于暗地里的……赵瑞灵无所谓地涂抹面脂。
  她还总跟阿桥在背后说人坏话呢,谁管得着人背后长没长嘴。
  喝完了燕窝羹,等午膳的功夫,赵瑞灵又问:“那我今日可要去给外祖母请安?”
  乔媪摇头:“昨日老夫人伤心过度,今日起不来身。”
  “国公夫人和二夫人前去侍疾,特地叮嘱娘子你过于疲惫,这几日先不必过去,免得过了病气。”
  赵瑞灵有些犯愁:“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关于圣都该了解的她都了解了,还不了解的只需要时间。
  袁翁那边要就任太子师,想必忙得很……她总不能去醇国公府串门吧?
  昨日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乔媪提前的叮嘱……以及昨晚的噩梦都让她极为不安,她实在想干点什么忙起来。
  乔媪还真有事儿安排她。
  “大房和二房都遣人过来问候,得知娘子还没起身就回去了。”
  “昨日娘子只跟府里几位小娘子和小郎君浅打了个照面,国公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往后都是一家人,这几日若娘子得了闲,让几位娘子和郎君带娘子在府里府外走动走动。”
  “娘子若愿意,我这就叫人去传话。”
  嗯?赵瑞灵思及先前袁翁所说大房和二房的不同立场,挑起眉来。
  “他们一起?”
  乔媪笑道:“娘子果然聪慧,自然是分开的。”
  “大房的大娘子贤娘嫁去了辅国将军府,如今正好在月子里,二娘子静娘嫁到了西南,且回不来。”
  “三郎谢斐妻子亡故,尚在杖期,庶出两位郎君不说也罢,三郎大概会带你在府里转转。”
  “二房的大郎谢斋在国子监当值,二郎谢齐则在太府寺当差,都不得闲。”
  “三娘子绮娘嫁给兵部职方司郎中郑岳,昨日你也见过了,四娘子淑娘还待字闺中,她们两人说想请你去游船。”
  赵瑞灵有些好奇,“三房我那位行六的谢闵表哥,就没有任何话吗?”
  任是乔媪这样稳重镇定的人,听闻谢闵之名,也不自觉唇角抽抽。
  她踟躇片刻,无奈道:“六郎他说空了要带你去跑马射猎,让娘子有空练练骑射。”
  赵瑞灵突然被穆长舟提她在马上颠簸的记忆攻击,瞬间打了个激灵,猛摇头。
  “免了免了,我毕竟是外嫁女之后,还是跟表哥们保持距离的好!”
  射猎是不可能射猎的,片刻犹豫都对不起她肿了两天的腚。
  她迟疑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醇国公送我和袁翁北归,如今我安顿下来,是否需要给醇国公府送份谢礼?”
  那人说过好多遍礼多人不怪,是催着她送礼吧?
  本来赵瑞灵是没这么周到的,可昨日入宫,还有见外祖母,她们折腾人归折腾人,给东西是真不手软。
  光太后和圣人给的,根据昨日在屋里伺候的王媪所说,已经摆满了灵安院两个房间。
  曲氏和舅舅、舅母们也不甘示弱,因为赵瑞灵睡过去没见到的大舅舅都叫人送了好几大箱的礼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看。
  几位表哥表嫂表姐,包括月子里的大表姐,还有表妹绮娘也没省了见面礼,礼单被乔媪放在做绣活和休息的软榻矮几上。
  赵瑞灵虽没大富大贵过,却从小不缺银钱吃喝,对黄白之物没什么欲望。
  而且她很清楚,这些礼物并非白给,都需要她付出相应价值的代价,也就没什么心思清点,只等阿桥回来跟乔媪对单子就行……
  乔媪在赵瑞灵走神的时候,慎重道:“最好还是不要,若娘子实在感激醇国公,私下无人时表示一下谢意便罢了,在人前一定得离醇国公越远越好。”
  赵瑞灵听得咋舌不已,她的感叹跟乔媪未说完的话同时出口——
  “他在圣都也不干什么人事儿吗?”
  “醇国公在圣都可是被太多小娘子们争抢的香饽饽……”
  话音落地,两人都不自觉瞪大眼看着对方,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赵瑞灵实在忍不住费解地问:“不是……圣都的小娘子喜好别太离谱,她们都不喜欢纯良些的好人吗?”
  乔媪彻底被赵瑞灵问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是赵瑞灵先前的感叹还是最后这问题,都让她迅速发觉了不对。
  她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第28章 人与草木动物最大的区别……
  乔媪伺候谢如霜十几年,也算见过大风大浪,并未对赵瑞灵透露出的意思发表什么看法。
  她只委婉道:“娘子有空,不若与英国公府里的郎君和娘子们多走动走动,您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赵瑞灵不是爱纠结的人,也不愿断了阿桥锻炼自己成为她左膀右臂的机会,看也没看那堆礼单,听乔媪的话,用过午膳后,迎来了三表哥谢斐。
  谢斐是英国公唯一的嫡子,也是英国公世子,比赵瑞灵大五岁,在府里的地位很不一般。
  先前在福熙院,大房和二郎的其他郎君都不敢上前安慰曲氏,只有谢斐始终跟英国公夫人和二夫人一起哄老太太。
  他长得不像梁氏,大概是随了赵瑞灵未曾蒙面的大舅舅谢正阳,面色白皙如玉,身形颀长却不消瘦,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像武将的健硕,偏偏浑身都带着书卷气。
  见到赵瑞灵后,他一如昨日般温和,含笑问:“灵娘是想在府里转转,还是想出去走走?”
  他格外贴心地解释:“英国公府宅邸乃先圣所赐,曾是前朝藩王居所,二伯和三伯的院子都在西边,中间以一片紫竹林为隔,这时节紫竹林里凉快些,风景不错。”
  “东侧只有祖母的院子,有莲花池为引,通向府里的花园,景致也还好,三娘和四娘她们爱在那边消暑。”
  “若你想出府,圣都东市繁华,有几家首饰铺子,阿娘和二伯母、三伯母她们都是常客。”
  赵瑞灵对逛街这件事蠢蠢欲动,但思及乔媪先前的叮嘱,她没选择出府,只请谢斐带着她去紫竹林走走。
  “表妹可喜欢读书?在紫竹林不拘是读书还是下棋,都不失为一种享受。”谢斐面上客气又不失礼数的笑意转浓,语气更真诚了些。
  “啊……三表哥是要走科举的路子吗?”赵瑞灵左右上下看着往紫竹林去的路,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谢斐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慢条斯理道:“也算是吧,过了杖期后,我会参加明年的武举。”
  正妻亡故,为夫者守孝一年,是为杖期。
  在此期间不可再娶,亦不可举官,但朝廷律法中却也不强求,有门路的人家多得是法子避开杖期。
  谢斐的话让赵瑞灵对他的官好了不少,她也在对谢斐这有些矛盾的气质有些好奇。
  “我瞧三表哥更像文人,却原来你更喜欢习武吗?”
  “我确实喜文,可英国公世子的喜好并不重要。”谢斐依然含笑,行走间端的是温润如玉公子风范,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犀利。
  “我既享了英国公府的荣光,自然也得承担自己的责任,这大概便是投胎勋贵之家的代价吧。”
  赵瑞灵总觉得谢斐话里有话,那她也住在英国公府了,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能有三表哥这份清明的勋贵子弟也不常见,虽我在偏远之地长大,可戏文和话本子里多的是纨绔子弟,以后英国公府在三表哥的带领下一定前途无量!”她心下一转,面上笑意不变,一连串的夸赞不走心地从小嘴往外吐。
  “以三表哥的本事,定可一举夺魁,将来说不定又是一个醇国公!”
  “承表妹吉言。”谢斐被逗得频频发笑,原本的温润气质倒变得洒脱许多。
  “但醇国公十岁便能挑战外祖,十三岁就在圣都同龄人中无敌手,十五岁奔赴西北,不足十载就成了狼覃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定海神针,我多有不及,实不敢太过奢望。”
  赵瑞灵轻吸了口气。
  太尉是大昭的军事总掌,同时兼任兵部尚书职,是袁翁口中朝廷的四大相公之一,非文武双全者不能任。
  穆长舟十岁就能挑战梁太尉……这人坑她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当然,谢斐没说当年还年幼的醇国公反反复复他外祖揍得有多惨。
  他性子向来体贴,知赵瑞灵北上是醇国公护送,有心维护表妹心里恩公的形象。
  在紫竹林转了一圈,就座后,谢斐发现赵瑞灵对醇国公有些好奇,不动声色把话题转到穆长舟身上。
  “狼覃军最早是老醇国公为大将军,甚至一部分将领还是老国公的部曲。但在老国公故去后,他们一直争斗不休,叫西戎人钻了好大的空子。”
  “醇国公当年请圣人下旨远赴西北之前,狼覃军死伤颇多,几乎抵挡不住西戎的攻势,内部也有诸多问题,朝廷各派武将也多有觊觎,可谓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谢斐说起当年往事,比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还娓娓道来
  ,叫赵瑞灵听得格外入神。
  她捂着胸口,瞪大了眼哦豁一声,“他十几岁就担任那么高的职位,圣都的官员能同意吗?到了西北一个不小心就是个死吧?”
  “谁说不是呢。”谢斐轻笑着颔首。
  “可都如此想,加之当时醇国公是程御史之婿,百官不愿往深了得罪,便由着醇国公去送死,谁也没料到醇国公能自困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忆起往事,谢斐都不由得露出几分钦佩。
  “穆氏族人凋零,醇国公年幼承袭爵位,多为权贵不满,在宫闱中怕是也得不到多少历练。”
  “他凭一己之力,成了令太后和圣人都要拉拢的实权武将,如此心性和才能,若在乱世中,仅凭他一己之力,许是能走到比如今还高的位置。”
  赵瑞灵眼神闪了闪,即便她对朝堂权谋什么的不太懂,也听出了谢斐的言外之意。
  穆长舟牛,很牛,甚至都觉得他的成就远不止于此,甚至有比封侯拜相更大的可能……那往上可就只剩异姓王和皇室了。
  她不再多问,很快转了话题到英国公府旧事上,她想知道阿娘当年还在谢家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