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凝望着她的脸,心里酸涩极了,不想几滴滚烫的液体落下来,便落到她玉般洁白的脸上。
  我一慌,急忙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抹了抹,将那几滴眼泪给擦掉了。
  最近我好像总在掉眼泪,我并不知道,我原是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的。
  等下她醒了,又瞧见我哭鼻子,定是要笑话我的。
  我摇摇头,好歹忍住了,回头问花惜颜:她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少则几天,多了便说不准了。不过她现下脉象平缓,我每日用药汤养着她,加以施针引气,没什么大碍的。
  我心缓了缓,低低道:那就好。
  花惜颜蹙了蹙眉,突然又道:先前带你们回来时,她身上伤口太多,且又深得很,失血委实过多了些,按照往常医理,像这样的伤,便是再强的人也撑不住的。不过当时她竟然还残着一口气,我替她把了脉,发觉她的体质当真是世上少见,我想知道她以前是否有吃过什么药么?
  药?
  花惜颜点点头,道:也不一定是药,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有加速伤口愈合的功效,就像有种人参娃娃,是千年人参修炼成的精怪,可以脱离束缚满地下跑。人若吃了,其药性融进人的精血里,人的精血便会发生改变,而这种人便被称作药人。这种人参娃娃造就的药人身体恢复能力奇佳,割上一刀也会很快愈合。除了这种人参娃娃,这世上还有好几味功效相同的草药,通常若是被炼丹之人遇到,便会被炼化成丹药,而人吃了这种丹药,体质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
  我皱眉想了想,道:她以前是否吃过这种丹药,我并不知道。而我说完,蓦地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不由惊道:那梦昙花梦昙花算不算?
  梦昙花?!花惜颜明显吃了一惊,梦昙花她怎会有的。听说这种花极为罕见,因着它半夜开花,半夜便会融化消散,再也瞧不见影子,是以即便是寻到了,也根本就没人能采摘得到的。
  我道:有的,她的身体里,融有梦昙花。
  花惜颜颔首笑道:原来如此,如此也是她的造化。这样一来,师师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听了花惜颜的话,一颗心这才稳稳地落回腔子里,只是高兴之余,竟然还有几分后怕,倘若当初傲月没要长生过来送那梦昙花给我,我也没再将其转赠给洛神,今日洛神她也许也许便真的
  想来天意这东西,当真是神奇得很。
  我正感叹,这时雨霖婞过来催促我道:师师,这看也看过了,死鬼也没甚大碍,你还不回去躺着?你瞧瞧,你的脸白得和纸似的。
  我摇头,轻声道:我想在这坐一会。
  雨霖婞微微蹙起眉,知道拗不过我,道:罢了,那我先走了,等一会子我来叫你。说完转过身去,又回头补了句:听着,可不许再哭鼻子!
  好好好我笑了笑,跟着扯住她衣袖,将她拉了回来,看了眼花惜颜,压低声音,同她耳语道:你们两个,可别吵架。
  雨霖婞面色一红,道:呸,谁稀罕和她吵架。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要是她生起气来,将我们赶出去了怎么办?我倒还好,你和死鬼一个伤着,一个躺着,被赶出去了还要我来背来扶,我才不会那么傻。
  我看她对花惜颜也不似以往那么恨之入骨,当下松了手,依旧是笑:那就好。
  行了行了,瞎操心。雨霖婞说完,目光阴郁地看了一眼花惜颜,跟着走到门口,临了才道:过些时辰我便来接你回房。
  我朝雨霖婞点了点头,想不到花惜颜居然听见了我和雨霖婞的悄悄话,掩嘴道:放心,我从不跟人吵架。
  我面红耳赤,而花惜颜朝我笑了笑,也径自走出去,将门给掩上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洛
  神两个人。
  竹制的屋子隔音很差,外面的雨点敲打声,伴随着竹叶的沙沙声落到耳中,珠玉一般,听得真真切切。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平和,仿佛她现在只是浅浅地睡上一觉,而我坐在她身边,等着她自浅眠中醒来。
  我靠她近一些,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有几缕发丝遮了她紧闭的眼,我轻柔地将那发丝拂开,露出下面长而密的睫毛来。
  跟着,我将手伸到被衾里,摸索了一下,寻到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体温很低,手冰冰凉凉的,仿佛一块寒冰,永远也捂不热。
  刚才我做了个梦。我看着她沉静若水的睡颜,低声呢喃:我梦见你要去渡那幽冥界的忘川,醒过来我才觉得自己傻,我怎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忘了我,丢下我走的,对么?
  第114章 忘川(下)
  她眸子紧闭,薄唇微抿,沉静得同水一般。
  你瞧,你不说话,我便当是你默认了。你既然承认了,便要遵守诺言,永远也忘不了我。
  我又自顾自道:等你身体好起来之后,我们就回去接昆仑和长生。你曾经答应过我,等事情了结之后,便要随我回蜀地生活的,今生我们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说完,转念又一想,这些事情又该如何才能了结呢?一路走来,这许多的事糅杂在一起,抽丝又剥茧,总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纵然我累极了,可以不再追究下去,可是洛神她当真能放得下么?
  我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苦苦寻找某种东西,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这般重要的东西,她能因着我,就此放弃么?
  还有便是她的过去。虽然从姽稚那里听到了关于她过去的零星半点,但对我来说,仍旧是一片空白。她本身就是一个谜,永远也解不开。
  洛神,我心里有好些问题想要问你,只盼着你能早些醒来,亲口告诉我。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指尖流连,勾勒出她令人心动不已的轮廓。
  我越是细细瞧她,心里越是心颤,忍不住对她说了说好些话,絮絮叨叨,都是些无甚趣味的内容,最后,我还将我梦见她的事详细地告诉了她。我想着,她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是应当还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她一人躺在这里,有我的声音陪着她,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只是兀自说着说着,我的眼睛便热辣辣的,酸胀得厉害,一会想起她淡淡的笑容,一会又想起她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流泪的模样。
  我心里越发酸涩难忍,不由低下头,吻了吻她冰凉的唇瓣,低声道:我以往虽然日日同你在一起,但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似的。先前在古墓里,既要防着这个,又要顾着那个,连一个好好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如今我们出来了,终于能歇上一口气,两个人能在一起了,想不到竟是这般的光景只有我一个人说,你竟不能答我
  师师。我正哽咽着,不想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我立时伸手抹了抹脸,回头一看,正是雨霖婞推开门,走了进来。
  雨霖婞走到我身边,皱眉道:我走之前说过,叫你不许哭鼻子的,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怎地又哭了?
  我摇摇头,心底好似决了堤一般,洪水便要汹涌而出,道:我我只是瞧着她总不醒,心里难过得快要死掉。
  雨霖婞立在我面前,默默地瞧了我许久,眸子里沉淀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也难过,但断不会似你这般,我知道你
  师师,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她忽地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却不再往下说。
  我闻言,身子一时僵住了。我怎会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以往我碍于世俗,总怕别人知道我和洛神的关系,如今想来,却又有些什么呢。我就是喜欢洛神,既没有触犯王法条例,没有害人性命,也没有妨碍她人。爱便是爱,纵然别个如何看我,又有些什么干系。
  我想到这,心中蓦地释然,笑了笑,轻声道:对,我爱她。
  雨霖婞安静地望着我,表情没有如何变化,听我这般说,仿佛并不吃惊似的。
  我接着道:我们三人同行,别人瞧来,只当我们三个是好友。但是她对我而言又怎是好友那般简单她是我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只是只是我不敢告诉你罢了。怎么,你会觉得我们我们很奇怪么?我们都是女人,可是我们却要在一起,你会觉得我们可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