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怕雨霖婞等下就会醒过来,便没有随洛神一同过去,在原地枯坐了一会,就见远处那黄衫女子突然朝我挥了挥手。
  我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地朝她望去,她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她身边。
  我站起身来,心里却是五味杂成,这女子看上去颇有些神秘,我这才想起来,她身上挂着的那只铃铛声音,原来我在姑苏城竟是听过两次的,一次是她骑马经过我和洛神时,一次则是在那条雨中小巷里。
  她到这姑苏墓里来,是有甚么目的?
  我满腹狐疑地走了过去,她见我过来,掏出一个水袋递给我,温言道:我粗通一些皮毛医术,看你嘴唇干涸,面色不佳,应该是有些脱水的迹象,这个你们拿去喝吧。
  我听到水这个字眼,再看到水袋,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我们一路上滴水未进,的确是十分口渴,可是我面皮薄,也不好意思去接。
  她水袋悬空,眼睛却瞬也不瞬地勾着我,道:我不是甚么坏人,你放心接着吧。
  我见她突然挑明,只得尴尬地接了过来,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我的名字是花惜颜。
  她突然开口,颇有些郑重地告诉我她的名字,我有些被她惊住,对方突然自报姓名,貌似我应该礼尚往来......的么?
  好不头疼。
  师清漪。我只得自报姓名。
  和她说话,我觉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因着她在同我说话的时候,那双黑珍珠般的眸子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我身上打量。我只得再道了声谢,飞快转身,紧走几步走到了洛神的身边,将手中水袋递给洛神。
  洛神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检查地上的银针,见我突然递水给她,先是一愣,随即回头望了花惜颜一眼,那花惜颜也正往这边望过来。
  我无奈道:她说她叫花惜颜,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拿水给我。
  洛神点点头,嗯了一声,用丝巾将那些地上的银针包好,不知为何,我见她的脸色比先前要苍白些,额间微微沁出了些许汗珠。
  我用袖子将她额上的汗擦掉,低声道:你不觉得她有些奇怪么?
  怎么,怕她在水里下毒害你?洛神嘴角略略一勾:从她救人来看,不会如此。转而将丝巾放在地上,淡笑道:这水由我先喝,我帮清漪你验验,有毒先毒死我罢。说完,作势将水袋取去,拧开了栓子。
  我面皮微烫,瞪她一眼道:这会子你怎地又胡说八道起来,有毒那也是我先试。我是说她总是那样看着我,我脸上也没有如何见不得人的东西啊?这瞧得我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她有甚么企图。
  洛神听后,俏脸略微一凝,拿着水袋抿了一口,再将其递给我,道:先喝点,许久不喝水,会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她的眼神却飘了飘,往花惜颜那边望了一眼,忧心道:眼下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就是这些银针上的毒。
  我听得好奇,不由问道:雨霖婞她中的甚么毒?
  洛神深深望我一眼,幽幽道:尸毒,当然,不是那种普通的尸毒,我觉得弄伤霖婞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我赶紧往四周环视一番,此时周围万籁俱寂,那九条巨大锁链发出冷冷幽光,仿佛一只巨大的爪子,将我们给包围了起来。
  我只得默默喝了口水,压下心中恐惧,再走到雨霖婞身边给她喂了点水,之后将水袋还给了花惜颜。
  花惜颜纤眉微挑,缓声道:如何,这水里没毒吧?
  我一愣,随即尴尬地朝她笑笑,她也淡淡回我一笑,仿佛揉进风里的娇软之花。
  我相人的时候,有时候会凭借其身上的气息来判断,虽然有些武断,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气息倒是给人很安稳舒服的感觉。
  第89章 孤寒
  两人相对无言,我转过身打算回去照顾雨霖婞,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好似极为痛苦。
  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这声音软软的极为耳熟,听起来好像是九尾的声音。先前我和洛神从透晶锁链上一路攀爬过来时,九尾也没跟上来,我以为它晃到别处去了,反正它就在这陵墓里住着,好歹相当于半个家,我也就没甚担心过它。
  我回过头,就见九尾颤颤巍巍地自那边走了过来,九条斑斓的尾巴萎靡地耸拉在后面,嘴边竟还死死地叼着那个奇怪的女子木雕不放。九尾本就生得有些可怖,大约可以归入怪物的行列,是以我见一旁坐着的花惜颜见了它,脸陡然变了颜色,腾地一下便站起身来。
  九尾没看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边,它大约有我一半高,当下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腰,嘴里又发出一声呜咽,低低的,好像婴儿的哭声。
  怎么了?我知道它对我如今没有恶意,鼓起勇气拍了拍它头上的一撮白色毛发。
  犹记得不久前这家伙还浑身煞气,一门心思地想要喝我的血,这会子却几乎要将我当娘了,这家伙的眼神真的没有问题么?
  身边花惜颜见我拍了拍九尾的脑袋,睁大眼,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我连忙朝她招招手,做个手势,示意九尾没有恶意,叫她别怕,她这才放松下来。
  九尾仰着头,不停地将口中的木雕顶过来,往我怀里送。我觉得蹊跷,又见它似乎十分热切地想要把那个木雕给我,只得从它嘴里取下那个木雕,放到怀里收好后,这才问道:好好好,我将它收下了,好了么?
  它幽碧的眸子光芒黯淡,见我收下了,突然身体一软,跟着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我这下子完全被惊呆了,慌忙蹲□,在它身上摸了摸,竟然发现它背上的毛发沾染了一小片血迹,拨开来一瞧,皮肉上竟然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好像是被甚么东西给咬了,下面的皮肤隐约都能看见青黑了一大片。
  我一下慌了神,下意识往后面一瞧,想叫洛神过来,结果却发现原先洛神在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
  洛神!
  我这下越发着急,九尾如今这般摸样,洛神她这会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擦了擦冷汗,放眼望去,见那中央高台处只有雨霖婞一人在那靠坐着,还在昏迷不醒中。而高台将岛屿划分为二,自高台过去,这岛屿另一半几乎是掩在阴影里的,具体何种情况我一时也看不分明。
  那片稍远的地方给我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我的心似被冷水浇透了,自心底漫上来阵阵冷意。
  我想起洛神方才说过可能有伤人的诡物躲在附近,莫非她是到那边探查线索去了么?
  花惜颜此时已经蹲在九尾身边检查起来,她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你别急,这毒和那位姑娘中的一般摸样,它伤得不重,毒还未入五脏,能有解救之法。说完,手就探到了腰间,我见她腰间除了挂着那只银色铃铛外,原来还挂着一个皮革制的夹包,她伸手进去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瞧,是一排细细密密的银针,数量极多,排列得极为整齐。
  她取了一根银针出来,拨开九尾背上的毛发,手上轻柔动作,在九尾背上按摩了一番,转而手下施力,将那银针轻缓地扎进了一旁皮肉中,同时不忘手下辅助揉捏。
  渐渐地,有污血自银针与皮肉相接处冒了出来。
  我知道针灸之术依据人体的穴位筋脉走向,可以治疗许多顽疾,包括拔毒,只是这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医术,一般的大夫都很难掌握,看花惜颜的手法如此娴熟,我不由怀疑起她是否就是那种传闻中的神医之流。
  花惜颜的银针已经换了一根又一根,此时九尾已经闭起了眼睛,好似晕了过去,不过背部的青黑却是越来越淡。我一边望着她忙活,一边问:和雨霖婞中的毒一样,雨霖婞怎么会中这种毒,先前你们发生了甚么事?
  花惜颜专心施针,头也不抬地道:那红衣姑娘是唤作雨霖婞么?我也不知道,我在锁链那头见到她时,她却是凶极了,二话不说便冲过来拔剑而出,竟是要取我性命。我那时吓坏了,当下只好与她斗了几个回合,只是她功夫了得,我自叹弗如,见她招招杀意,只得抓了锁链游过去保命。谁知就在那时她肩膀一抖,面色突然变了,一摸肩膀竟是满手的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那东西逃的极快,浑身漆黑,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你并不认得雨霖婞,而雨霖婞却要杀你?我不觉有些头痛,这一切怎么那么乱。
  嗯。花惜颜点点头,眉目间春风般柔和,好似并不怎么将雨霖婞出格的作为放在心上。
  眼见她受了伤,我以为她不会再纠缠,岂知她好似疯了,肩膀出了血竟还是紧追不放,我一路攀爬,爬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她也追了过来,转而却晕了过去。她中了毒,性命堪忧,我粗通些许医术,医者救人是为准则,我只得又帮她解毒,之后便遇到了你和那位白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