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面包[破镜重圆] 第36节
  未料丁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来都来了,明天再走,开车过来要好久吧,阿姨能真拿你当司机用吗?上次在家里还说要吃我做的菜,今天就留下吧。”
  秦诀连忙推辞,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一个外人在怎么都不合适。
  方西华插上话,不漂亮,但朴实:“留下吧,今天也不是除夕,没什么的,人多热闹。”
  盛情难却,秦诀只能答应:“好,那就麻烦敏姨和方叔了。”
  丁敏拉着秦诀进屋,要给家里人介绍,正进门呢,外出买东西的方晴好也回来了。
  她和表弟骑个小电车,手里拿着满满当当的瓜子饮料花生糖,老远就看见丁敏围着个人说些什么。
  走的近了,看得清了,她才发现那是秦诀。
  停了车钥匙都来不及拔掉,方晴好三步并两步,叫住他:“秦诀?你怎么在这里。”
  空落落的心突然被柔软塞满,秦诀跟着声音去看,看到苍凉的山色中出现她的面孔,如同冬日里的云朵下遮盖的太阳,透过厚重的云层,倾洒暖意。
  一路的奔波在此刻化为无物,他想他能够明白谢泠玉的心情了。
  丁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小诀来送年货,你们俩快过来,我正要带他去见爷爷呢。”
  方晴好这才想起表弟,连忙过去帮忙拿东西。
  秦诀看着她,又看着那个和她有几分肖似的男孩,脚步放慢了几分,直到两个人同频,走在一起。
  家长在前面走,方晴好愣愣的反应了一小会儿,才赶上去小声和他咬耳朵:“你真是来送年货的?”
  秦诀也用鬼鬼祟祟的声音回答她:“不然呢?以为我特意跑来见你的?”
  方晴好笑笑:“我可没说。”
  只是看着他这幅样子,深处的记忆被勾上来,今天的秦诀,让她恍惚间觉得是在高中,没记错的话这个黑色外套就是五年前的衣服。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院子正厅,自建房没那么多讲究,开阔的屋内摆了张大圆桌,一些水果放在上面,角落里还有儿女们带来的礼品。
  方奶奶前几年过世了,家里就只有方爷爷,往年都是除夕聚,今年因着方家二叔过年要上班的缘故,提前了几天。
  丁敏拉着秦诀和家里亲戚介绍:“这是秦诀,是我之前...”
  丁敏话说一半顿住,纠结用什么词语形容秦诀与她的关系,倘若挑明是老板家的儿子,是不是有些破坏气氛,让家里人难做。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做事应该提前想几步的。
  秦诀微笑着把话接上:“爷爷好,我叫秦诀。我妈和敏姨是朋友,让我来送年货,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方爷爷是个和蔼的老人,笑着说好:“来的正好,今晚就不走了,留下吃个饭,尝尝家里的手艺。”
  丁敏点头如捣蒜:“是是,不走了。”
  说着她叫上方西华去厨房忙活,走之前叮嘱方晴好招待客人。
  大人都去忙了,爷爷在屋外和务工回来的邻居叙旧,表弟被叫去给虾扒皮,桌子边只剩下两个人。
  秦诀拿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生的,果皮很涩,但味道香甜。
  方晴好看他吃的不亦乐乎,问道:“你伤口好了?敢一个人开这么久的车。”
  秦诀回答的很是轻松:“当然。”
  方晴好说哦,拿起碟子里的夏威夷果给他剥,但翻了翻去都没找到开口器,想必是店家忘记装了。
  正愁呢,看着秦诀黑色的外套,突然想到什么,撞撞他的胳膊,说:“诶,你摸下右边口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秦诀拧眉,手往里面摸,摸到薄薄的一片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开口器。
  方晴好从他手上拿过,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剥坚果。
  冷不防的来这么一出挺吓人的,好在秦诀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个东西的来源。
  也是快要放春假的时候,方晴好忙着复习期末考,他又从不复习,闲得无聊就老想动动她摸摸她,方晴好嫌他烦,扔给他一袋坚果,让他剥完之前不许说话。
  挺多的,但秦诀发了狠的剥,还是很快就剥完了,剥完后捧了一把跟献宝一样让她吃,方晴好尝了一个说味道不错。
  秦诀不满,这反馈也太平平无奇了吧,于是臭着一张脸吻在她唇角,说起码得是这种程度的才算奖励。
  最后的结果是方晴好把他推出了房门,让他去找袁向北玩儿十点之前不许回家。
  想必开口器就是那个时候随手塞进去的。
  现在,看看仔细剥壳的方晴好,秦诀不仅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有翻身的这天,于是趾高气昂的指着她剥的几颗坚果说:“太少了,不够塞牙缝的。”
  方晴好动作一顿,依旧维持笑容:“好。”
  接着继续剥,剥的越多,速度越快,秦诀看着堆成小山的坚果,露出满意的笑。
  方晴好扔下开口器,拍拍手上的壳屑,问他:“够不够。”
  绝对是够的,但秦某人没忘记自己要矜持的人设,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还行。”
  方晴好轻哼一声,笑意加深,然后一把将坚果塞进自己嘴里。
  秦诀一愣,惊讶的说不出话:“你...你..”
  方晴好一边嚼一边回答,两颊鼓鼓囊囊,像只大快朵颐的小松鼠:“我有说是剥给你吃的吗?”
  秦诀没话说,眼疾手快的把剩下的零星几颗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用眼刀飞她
  。
  俩人跟比赛似的,丁敏见此景,语气担忧:“你俩饿傻了?别吃了,开饭了乖乖。”
  脑袋瓜一个比一个聪明,现在怎么都犯起傻了。
  饭桌上,方家的人都很关照秦诀,夹菜倒水无微不至,这种关爱完全是出于对一个小辈的爱护,他们对另外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方晴好不喜欢吃的菜很自然的被她爸爸夹走,丁敏也会给小航剥虾拆蟹,就连爷爷,也心无芥蒂的给两个儿媳夹菜。
  坦白来说,这是秦诀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但也是他吃过的最温暖的一顿饭。
  这是和秦家完全不同的氛围,秦家的饭桌上,菜是冷的,气氛是沉默的,以前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还能勉强吃几顿,但后来,秦望轩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勾心斗角,饭往往都是怎么上桌怎么下桌的。
  次数多了,他也就疲于这样的家宴,只和宋溪两个人随便吃点儿。丁敏的到来改变了这种局面,她做菜的手艺比不上星级大厨,但却有任何大厨都做不出来的家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堆满饭菜的碗,慢慢品味到这次来访的意外收获。
  饭后丁敏给他收拾房间,虽说老家的院子不小,可这次回来的人多,秦诀就只能和小航住在一个屋子里,床很大,尽管是两个男孩也完全能躺得下。
  这天气,家里没暖气,洗澡是实现不了了,方晴好从衣柜里拿出父亲的旧睡衣给他:“都是干净的,我烧了热水,你待会泡个脚解乏。”
  他一路奔波了这么久,一定也累了,方晴好想在有限条件内让他舒服点。
  秦诀接过来,跟着她去取热水,还没去呢,就见方西华端着水来了,他老实的脸上挤出笑容:“累了吧,泡泡就舒服了。家里条件不好,委屈你了。”
  虽然并未说明,但方西华一直都清楚他的身份,秦家的别墅他是去过的,他整晚都很担心这位金贵的公子哥能否受得了家里的条件。
  秦诀连忙接过,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矮小的短凳上,表现得毫不在意:“麻烦您了叔叔,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您快去休息吧,今天您和敏姨都辛苦了。”
  方西华连说诶,笑着走了。
  他在泡脚,方晴好就拉个椅子端着下巴看他,秦诀不好意思伸脚,撵她:“你去睡,别想占我便宜。”
  方晴好终于忍不住轻嗤一声,走之前再次问他:“你确定你没话想跟我说?”
  秦诀低头,遮掩自己的不自然:“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秦诀就住在方晴好隔壁的房间,和表弟小航住在一起,床很大,但两个男人躺在一起还是挺奇怪的,方西华旧衣上的花纹也硌得慌,秦诀闭上眼但没睡着。
  小航同样难以入眠,他悄悄的问:“哥,你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啊,其实你不是来送年货的吧。”
  秦诀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从胸腔里面传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小航羞涩里带着些自得:“男人了解男人嘛。”
  男人了解男人,那方叔叔他们难道也发现了吗?秦诀慌了一瞬。
  小航继续说:“你要是喜欢我姐的话,就要主动一点点,我姐怎么说呢..她喜欢什么都不主动说的,小时候奶奶带我们去小卖铺,明明她最喜欢西瓜糖了,但奶奶问她要什么,她就说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奶奶主动给她买了,她也不会表现的很开心。所以我觉得,你追我姐就不要怕碰灰,冲就是了。”
  小鬼,知不知道现在是你姐在主动追我啊。
  /:.
  但他也明白方晴好那些别扭的小心思,所以今天来特意换了身行头,就怕方家任何人觉得不自在,更怕方晴好口中的那些差距。
  秦诀不和他说这些,侧身过去:“我知道了,快睡觉吧。”
  说睡觉,小航倒是很快睡着了,秦诀却难以入眠。
  他有些认床,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人,想了好久,他决定去车上睡。
  一墙之隔的方晴好察觉到动静,从窗户前看到秦诀钻进了车里,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了,她拿了床小被子也也离开了房间。
  秦诀刚打开车门,套上帽子准备睡觉,副驾驶的门就打开了。
  他看到方晴好,被子抱在身前,脸被压在里面,像只熊。
  唇角向上弯起,秦诀没忍住笑出声。方晴好费劲巴拉进来,把被子扔到他身上:“出来也不带被子,不会是想冻死了讹我家吧。”
  感受着刺骨的风,方晴好又有些担忧:“要不去开个房间?太冷了。”
  “不了,敏姨知道了肯定要担心,没事,车里面不会太冷。”
  方晴好答应了,坐在了副驾驶,秦诀看她:“你不回去睡觉?”
  着什么急,方晴好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漫不经心的回答:“你真想让我回去?”
  她把问题抛给秦诀,自己却不回答他的疑问。
  秦诀没话说了,也看着窗外。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很快在地上形成一片水迹,这是今年的初雪。
  打开一点点的窗户,冷风裹挟着雪花灌进来,落在方晴好的眉眼上,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雪花融化,滴在眼睫上,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
  她想到那个冬天,南城十年一遇的雪,她在雪花落下的瞬间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口袋里盒子的棱角撞上皮肉,她把手伸进去,在盒子上摩挲了好久,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打开递给秦诀:“新年快乐,送你的新年礼物。”
  秦诀赫然转头,看到一条熟悉的手链静静的躺着。
  又是这条链子,他拿起来,挂在食指上,眼角带笑的看她:“送我这个,又想要套牢我吗?”
  问出这话时,他也有几分的忐忑。
  可很快,他又看到方晴好盛满水光的眼睛,她声音有些颤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