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颜听欢声音娇滴滴的,带了几分哀求,偏这哀求中还能听出笑意来:“我不回家,也不住你那,我能不能也住在奚墨家?”
  阮夜笙:“……”
  “不能,你想得美。”阮夜笙悄悄瞥了一眼奚墨,立刻说。
  颜听欢一副小心肝受伤的模样:“怎么就想得美了?就凭我跟你还有奚墨的交情,明天还要一块去四川,在奚墨家住一晚上,岂不是更方便?”
  阮夜笙不为所动,低声说:“别装可怜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你这哪是为了图方便,分明就是想过来看我们的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啧啧。”颜听欢咂舌:“好无情。”
  她话锋狡猾地转了下:“不过这能不能住,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奚墨。你怎么就直接说我不能了,你是以什么立场身份做出拒绝的,这是奚墨的房子,你又不是她女朋友。不对,女朋友都没这权利,还得是媳妇。”
  阮夜笙:“……”
  她知道颜听欢也就耍耍嘴皮子而已,哪会真住过来,如果颜听欢真有此意,也会去和奚墨打招呼,而不是跟她在这胡扯。
  颜听欢忙完了老家的事,现在纯粹闲得慌。
  阮夜笙想着反正奚墨只能听到她这边的话,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奚墨肯定不知道她在和颜听欢聊什么,于是含糊其辞地回怼颜听欢:“就算我现在不是,我以后努力努力,说不定也可以是啊。”
  她其实没敢往那方面想,纯属在颜听欢面前配合出演。
  颜听欢这下都快笑晕过去。她家阮阮也是真敢说,她才对与阮夜笙闲聊一事乐此不疲,说:“你就仗着她听不见,可劲儿骚,有胆你去她面前说。”
  阮夜笙轻哼一声。
  眸中却微有些黯然。
  ……她是没胆去奚墨面前说这些玩笑话。
  她很清楚,奚墨如今对她非常好,这种好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觉得奚墨只是将她当成互换过身体,共过生死的至交好友,那种温柔和真正爱意的界限给人的感觉是很模糊的,很容易就让人想太多。
  她得自己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炽热,把握住这个分寸,免得被这种好冲昏了头脑,万一说出什么疾风骤雨般的话来,将奚墨这个宇宙直女吓到,最终可能会远离她。
  颜听欢笑着说:“等她真把你睡了,你再说什么以后可以是的话吧。”
  她似想到了什么更好笑的事:“不过我怀疑奚墨那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睡你。”
  阮夜笙:“……”
  “……别说这个了。”阮夜笙轻轻说。
  她自觉就算开玩笑,也得有个度。若是让奚墨知道,想必会真的不高兴。
  想到这,阮夜笙还有些惭愧,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私底下惩口舌之利。说完以后,她都觉得自己是亵渎了奚墨。
  明明没有那种关系,怎么能臆想到那个地步。可有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却又会控制不住,对奚墨产生一些那种不可告人的念头。
  奚墨侧过脸去,看向阮夜笙。
  她发现之前阮夜笙聊电话时还言笑晏晏的,现在的面色却有些变了,眉也敛着。
  颜听欢明白阮夜笙的意思,也就止住了说笑,与阮夜笙聊了些别的,并告诉她自己就住在她家里,明天与她们去机场会合,之后结束了通话。
  阮夜笙收起手机,也回到行李箱边上。
  “怎么了?”奚墨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之前聊得好好的,好像突然不太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阮夜笙笑了笑:“你也知道听欢经常口无遮拦,我在她面前配合装的。”
  她的心思根本难以宣之于口。
  阮夜笙的目光落到奚墨的脖颈处。
  奚墨今天穿了件低领的衣服,脖颈处的肌肤细腻雪白,底下的锁骨更是晃在阮夜笙面前,阮夜笙看得莫名有些脸热,又觉得自己有点可耻,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可她之前听颜听欢一直在那胡说什么睡啊睡的,这目光滚烫起来,又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再度鬼使神差地转了回来,仍然盯着那领口看。
  奚墨似乎察觉到了她目光落下的位置,也有点不自在,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在领口处拨弄了下,看着又像是在整理肩头垂落的长发。
  两人的目光相撞。
  阮夜笙:“……”
  奚墨:“……”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阮夜笙连忙蹲下来,继续整理,并问奚墨还需不需要带些别的什么,奚墨就随口说了几个。
  跟着奚墨又叫了她一声:“……夜笙。”
  阮夜笙心底一个激灵。
  “你……想不想去看看画?”似乎是为了扭转眼下略显古怪的氛围,奚墨主动开口。
  “画?”阮夜笙心思转得快,很快就明白奚墨指的什么:“司机张东阳画的那张?”
  “唔。”奚墨点点头:“我之前说,等你到我家来了,我就拿给你看看,你不是好奇吗?现在你在这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收拾完我们就去。”阮夜笙忙说。
  等将行李准备妥当,阮夜笙跟着奚墨前往书房。
  奚墨的书房里收藏了许多树叶标本相框,她拿了其中一个相框,拆开背部的扣板,将里头藏着的一张被折叠了好几下的纸取了出来。
  “你藏在这?”阮夜笙倒是意外。
  不过又觉得这才是奚墨的风格。
  “这里比较安全。”奚墨说:“它们数量多,也不起眼。”
  阮夜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笑着看她:“越不起眼的地方,的确越好藏重要的东西。毕竟小偷溜进房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保险箱,最重要的东西可不能放在保险箱里。”
  当初张东阳在疗养院拿来画图的纸就是普通的a4白纸,质地也很薄,这是奚墨在大学时跟踪她父亲奚季去了疗养院,在张东阳的病床底下找到的。
  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纸张早已泛了陈旧的黄。
  奚墨将折叠的纸张小心地展开来,递给阮夜笙。
  阮夜笙接过来一看,就见这张白纸上几乎糊满了黑色的墨迹。
  但它不是一块一块的墨迹组成,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黑线簇拥在一起,紧紧缠绕,层叠覆盖,扭曲成了一整片黑色。
  张东阳在从撞死简芫的那辆卡车上救下来后,人就疯了,很多行为都变得非常神经质。
  他在疗养院每天画图,其实就是乱画,不断用笔尖在纸张上反复地蹭着,刮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而奚季会派看着他的人每天收集他画的图。
  有的时候,他这样用笔尖刮同一张纸,都能刮擦二三十分钟,甚至因为反复用笔,纸张都被磨破了。
  阮夜笙看得十分专注。
  时不时还将这张纸举起来,对着光,来回翻转地看。
  “你看出什么?”奚墨问她。
  阮夜笙摇头:“他画得太乱了,看不出来,就像是随便乱蹭,毫无规律可言。”
  奚墨凝眉说:“如果真的没有意义的话,我爸不可能一直都叫人收着张东阳的画。他虽然精神失常,但潜意识里还留着撞车时的很多印象,我爸应该是想通过他画的图,看看有没有什么潜意识记忆的展现。”
  也许是想起她妈妈简芫惨死的那天,她面色倏然变冷。
  阮夜笙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将那张纸暂时放在沙发上,去端搁在书桌上的水杯,准备拿给奚墨喝。
  等阮夜笙走回来的时候,她目光随意一瞥,落在沙发上。
  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脚步顿时顿住。
  跟着她快步走到沙发旁,将水杯递给一旁的奚墨,自己则再度拾起那张画纸。她将a4画纸特地举远了些,眼睛也眯得越发迷蒙。
  “夜笙?”奚墨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阮夜笙收回目光,对奚墨说:“你知道人如果眯起眼,隔远了看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就会变得有点概括化吧?”
  奚墨点了点头:“知道。”
  她明白阮夜笙说的“概括化”是什么意思,这是画画里的一个说法,虽然她和阮夜笙都不怎么会画画,但她们熟悉一些美术欣赏的概念。
  概括化,就是将画面物体的轮廓勾勒出来,跳出细节的繁冗,只剩下块状。
  阮夜笙就把手里的纸递给奚墨:“你像我刚才那样看,看见了什么?”
  奚墨也将纸张放远了些,双目略略眯起来。
  因为这种观察方式,a4纸上的那些细小的笔尖笔触线条已经看不清了,而像是融合成大块大块的墨迹整体。奚墨已经忽视了那些缠绕的线,看到的更多是那种墨迹深浅的变化。
  因为下笔*的力道,反复蹭笔尖的次数,会造成画纸上每个区域的深浅有所区别。人是不可能均匀用细笔尖去涂满一张纸的,肯定有变化。
  而正因为换了观察方法,那种深浅通过墨块的形式进行了一个笼统大概的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