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最后三个字低低的,像风送过来那样轻盈,阮夜笙却准确地将它攫住了,再放大在自己的耳边。像是被那其实并不存在的风呵了一下,阮夜笙的耳根都被呵红了。
  “毕竟你也说了这事只能靠我们两人去解决。”奚墨却又摆出了她的那套义正辞严,道:“除了我以外,也没别的能让你依赖的了。”
  阮夜笙:“……”
  她耳根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那叫一个气。
  有时候觉得奚墨明明是块不通人情的木头,等靠近了解了,才发现她说话那么有技巧,一下子就能勾起心中波澜,直让人从脸皮到脚底都能热了个遍。正被哄高兴着呢,又是兜头被她那一套义正辞严的解释给淋个透湿,更纠结的是,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奚墨道:“现在我们继续分析?”
  阮夜笙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眼波横了她一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还能说什么?
  奚墨也回看她一眼,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讨论濒死这个条件,接下来我们就建立在这个濒死为必要条件之一的假设基础上,进行进一步推断。其实那一次酒店大火以后,我私底下去了解了下情况,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从医院醒过来,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损伤,除了交换了身体,其余全都是安然无恙的?如果我们当时濒死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任何行动能力,因为某些原因性命垂危,而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大火随时会烧上来,两个濒死的人,之后怎么做到几乎毫发无损的?”
  阮夜笙一下就明白她要说什么,等她继续说下去。
  奚墨道:“唯一的可能,当然是有外力将我们安全地转移走了。我当初打听过,那一次死伤很多,连很多消防员队员们都因为救援而受了重伤,开始我以为是消防员冲进来救了我们,但是之后我深入调查了一下,我发现我找不到明确救我们的消防员,当然因为当时太过混乱,大家都忙着救人,谁还能记得到底救下的是谁,这完全可以理解。对我们有印象的消防员说当时被救出来的人全都被安置在一块区域,我们就在那块区域里躺着,现场太乱,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救出来的。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她说到这,似是回想了当初情景,接着道:“我们当时失去意识,无法呼救,无法跑动吸引注意力,又是躲避在高楼层的一间偏僻洗手间里,而大火必然导致到处都是浓烟,可见度非常低,要找人很困难,要找倒在地上的人就更是难上加难。我认为消防员从接到消防警报,到进入大楼,他们或许可以救下其他很多人,但是他们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们,而我们反而是少数没有受到明显伤害的幸存者,那么我觉得不是消防员救了我们,而是另外的人,并且一定是当时就在我们所处位置附近的人。只有在附近,才有可能第一时间赶到我们身边,施以援手,将我们从濒死状态中拉了回来。否则我们怎么可能在濒死过后,还有机会活着呢?”
  阮夜笙眼睫垂了垂,那场大火仍历历在目,以至于她现在一回想,仿佛都能感觉到那种窒息的高温,似要将肌肤灼疼。
  她说:“我的确记得门外有什么,从门缝看过去外面有个黑影,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还可能有人,说不定真的有第三个人在场。”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那个门缝底下的黑影,我也看到了。虽然隔着门缝根本看不到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那应该是超过我们想象范畴的。”奚墨眼底的神色往下沉,继续回忆起当初的那幕惊心动魄。
  缝隙非常细小,人在门的这一边只能看到边角那小小一隅,视觉获取到的信息格外有限,无法对门外的情景建立一个清楚认知。可即便不清楚,那种看一眼后所留下的模糊感觉也还是在的,奚墨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寻常动物,可是它是活的。
  所以,那应该是什么?
  寒意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当时门被外力撞开,她们晕了过去,在晕厥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门外那东西冲进来了,可惜她什么也没看清,不过能感觉到还有另外的脚步正在快速朝她们两靠近。
  那种脚步应该是属于人的,虽然速度比寻常人实在是快了太多。
  “除了那个东西,确实很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奚墨收回思绪,道:“濒死或许是必要条件之一,那这个人呢,他是否也是某个必要条件?我总觉得两个濒死的人躺在一起,若没有受到其它任何影响,怎么可能就交换了,如果是这样,那躺了许多濒死病人的重症监护区岂不是随时都有相互交换的危险,显然这不可能,不然社会得乱成什么样。还有那个黑影,是否也是条件之一?当时现场那么复杂,任何一个特殊的点都可能成为导致我们彻底交换所需要达成的条件,我们今天经历的短暂交换很不稳定,肯定是条件并未全部达成,那到底缺了哪个环节,除了虚弱程度没有达到濒死状态以外,是否还缺了那个黑影,或者那个人?”
  她越往下说,眉头便蹙得越深:“我们现在的关键,就是要找到那个人。如果事实真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个人既然能把我们从濒死中救下来,那极有可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别的先不深究,至少也算是个目击者。而那人费了那么大劲救下我们,到底是因为那人纯属心善,路过出手相救呢,还是说我们两活着对其有利用价值,才保住了我们的命?如果是因为利用价值,那以后很有可能还会来找我们,我们可以试着从那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阮夜笙一直认真听着。
  她喜欢看奚墨这样条理分明的模样,奚墨说不怕,让她可以去依赖她,这或许是安慰的话,但是奚墨的确一直很让她安心。
  奚墨虽然家世显赫,却和一般那些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并不一样,她遇事很少慌乱,相反还会去主动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她也比大多数的明星要慎重得多。一个人的思维习惯很多时候会受到经历的影响,阮夜笙不知道奚墨曾经遇到过什么,但是从她的一些表现来看,那恐怕不是什么温暖的经历,而是锋利冰冷的,不然也不会锤锻出一个这么谨慎的她来。
  奚墨见阮夜笙一直望着自己,低咳一声,道:“你有什么看法?”
  阮夜笙接下话茬,说:“我和你看法相同。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其实今天在酒店的时候,门外也有人,还敲了门。”
  奚墨缓缓瞥向她。
  阮夜笙便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又说:“那张纸我没带,明天再拿给你看。”
  奚墨细细听完了,似是垂头琢磨了会,才道:“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阮夜笙问她。
  奚墨道:“就是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我觉得之前把我们从濒死状态中救下来的人,和这次门外那个人,不太像是一路的,感觉不对。今天这次那个人,显然是别有用心的恐吓,如果非要说,倒可能和之前扔死鸡的那个有点像。”
  阮夜笙笑了笑,笑容颇有点无奈:“我们在明,别人在暗,很多事情暂时理不清楚也正常。”
  奚墨也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汇聚成一股避无可避的压力,落在肩上,压得她原本就因发烧而疲惫的身体更为倦怠,她轻声道:“总之濒死很危险,就算知道这个条件也没用。我们目前也只能从那个救我们脱离濒死状态的人身上入手,当然这会很困难,但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贸然去尝试什么濒死。”
  阮夜笙也是同样行事审慎的人,怎么可能会拿性命做筹码,尤其这事牵涉到奚墨,更加不可冒进。
  这么看下来,前路实在是灰暗渺茫,阮夜笙道:“这些条件太难了,有的还有生命危险,连试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以后我们永远也换不回来呢,你会怎么办?”
  奚墨一怔,看着她。
  阮夜笙见她那表情,其实心底比她还难受。能回归自己原本正常的生活,可以说是奚墨如今最迫切的愿望,奚墨会跟着进入剧组,接下定厄这个角色,也是因为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才有换回来的可能,她方坚持到如今,如今要换回来的条件那么困难,奚墨她得多失望?
  沉默了好一会,奚墨才低着头开口:“我也不知道。”
  如果再也无法换回来,她就得放弃她曾经的所有,她的父亲,她的家,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散,她只能永远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而再也不是那个奚墨了。
  阮夜笙心里越发难受,想说点什么去安慰她,却发现突然说不出什么来。
  奚墨复又抬起眼,似乎是仔仔细细地将阮夜笙打量了一番,说:“命只有一次,我不会拿命去冒险,不管我的命,还是你的命,我都不允许出半点问题。生命很珍贵,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经过百般努力,还是没有希望能换回来,那么我最终或许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