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可墨白此人,在神祇身边耳濡墨染,竟也学会了与天地通灵之法,能观星辰,知天命。更甚之的是,她因知晓了天命,垂怜凡人困于疾苦,竟偷偷将天谕传给凡人。
  此事为众神发现,神皆震怒,欲将她抽骨剔魂,受永世神罚之苦。女娲护她不得,最终只能让她剔除神骨,贬入凡间。但她还是残余了观星知命的能力,却也要世世代代承受窥探天命的惩罚。
  慕容珩语气幽淡地讲完了故事,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鹿其微,此事难道不荒谬么?众神竟不如一块玉石怜悯凡人,它却要世世代代承受天谴。
  冷汗已经浸透了鹿其微的后背,她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慕容珩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内幕。
  看着鹿其微苍白的面色,慕容珩却是笑了起来,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倘若这世间真有神明,现在也早已死去,这世上早就寻不见半分神的踪迹了。
  我知晓你是她安排在我身边的内奸,因为现在是北魏使团在墨临逗留的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启程会魏,你急于在最后一天去告诉她我的消息。非要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从何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的何处纰漏,让她察觉到了我。
  慕容珩神色淡淡,从榻上起身,不知道在桌面翻找些什么,不用如此紧张,我若想杀了你,你活不到现在。这段时间我身边缺个伶俐的人服侍,你也没做出什么害我的事。更重要的是,不要和你家小姐一样,把我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
  她最终将一朵荼蘼花放入木盒里,递给了鹿其微。
  告诉墨拂歌,她可以通过这朵花找到我。倏然春风摇动窗外落花,而她笑意嫣然,我等她回心转意的日子,毕竟她那么努力想违抗她的命运,就像蚍蜉撼树。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再听另一个老祖宗讲一个故事。
  212花荼蘼
  ◎你对我的每一次欺瞒,都是有代价的。◎
  这就是她同我说的全部。
  鹿其微一手捏着裙摆,努力回忆着慕容珩所说的每一句话,完整地复述给了墨拂歌。
  依靠在窗栏边的女子神色严肃,听完了鹿其微的复述,一手撑着颌骨,迟迟没有回应。
  小姐,奴婢还要回去么?慕容珩只让她将这朵荼蘼花带给墨拂歌,却没有指明是否还要自己回去。
  她已经知晓你是内奸,你回去,岂不是随时都在危险之中?墨拂歌摇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鹿其微讪讪点头,又瞧瞧打量墨拂歌的面色。她已经有两年不曾见过墨拂歌,现在细看来,她的气色比从前那副病症缠身的模样要好上许多,但眉眼间的忧色始终挥不去。
  小姐怎么还是这样忧愁的样子?其微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她关切地问。
  墨拂歌却没有回答,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反而开口问,这段时间相处,你觉得慕容锦这个人怎么样?
  啊鹿其微没想到墨拂歌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斟酌答案时仔细瞧着墨拂歌的面色。
  但说无妨。
  鹿其微还是如实回答,其实我觉得她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她很少苛责下人,也从没有指使我去做些什么粗活累活。她对下人很宽松,赏银也很大方。
  她仔细回忆着慕容珩的一言一行,只是我觉得比起仁善,她更多是一种冷淡的态度,她不在乎身边人在做什么。我在她身边服侍许久,也不知道她口味如何,喜好如何,喜欢吃些什么,喜欢什么小玩意儿。她好像没有喜欢的东西。
  但讨厌的东西很多,尤其讨厌不聪明的人,我们服侍她时,她最讨厌一句话重复第二遍。就连元诩每一次来见她,都很容易被她冷嘲热讽甚至责骂。鹿其微又补充道。
  讨厌的东西很多,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天才常常恃才傲物,只和慕容珩有过一面之缘,墨拂歌也能瞧出她显然不是什么谦逊的角色。
  不过连元诩都会被她冷嘲热讽,可见元诩的确称得上忍辱负重,定然是有诸多事有求于慕容珩,才能让他如此忍耐对方。
  但没有喜爱,这便显得罕见了。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连喜好都不会有的人,自然不会将事务与她人看得珍重。
  小姐她真的鹿其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想向墨拂歌寻找答案。
  若我说,她曾挑唆过许多战争,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呢?墨拂歌轻声问。
  鹿其微显得不可置信,这是吗。奴婢不敢想象她是这样的人。
  人总是复杂的,尤其是她这样的人。小善何能知其大恶?反之亦然。你我所见都不过一隅,以此猜测她都是管中窥豹。她倚靠着窗栏,看庭院摇曳的紫藤投射下光影斑驳。
  毕竟史书上晏珩曾与重光帝并肩而立,开太平盛世,明君贤臣,又是一段君臣佳话。
  谁又会知道,她有这样一幅神佛不渡的面孔?
  其实最让墨拂歌感到莫名的是慕容珩所讲述的那个故事。
  是,墨氏的确有这样一个传说,相传是女娲身边的白玉化形,因怜悯凡人偷传神谕,被剔除神骨贬下凡间,世世代代受窥探天命的反噬,故而历代单传,每一代传人都并不长命。
  但墨拂歌自己也未曾把这个故事放在心上,传说久远,难免多是臆想,又添几分鬼神之说,早已分不清真真假假。更何况这世间何来鬼神?倘若真有神佛,这世间许多冥冥果报,也不会姗姗来迟。
  墨氏承受的反噬,也不过是窥探天机的代价,与神罚也没什么关联。
  没想到慕容珩却把这么个早就无人在意的传说转告给自己,到底有何目的呢?她想讽刺墨氏为命运所困,自己被宿命所扰,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打破了所谓宿命么?
  墨拂歌垂眸把玩着慕容珩送来的那朵荼蘼花。
  素白的花朵在掌心开得繁盛,这种盛放在春末的花,本该在夏季枯萎。
  很显然慕容珩也用了一些手段让这束花常开不败,上面还留存了她的灵力,只要注入自己的灵力与之共鸣,她便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她如此锲而不舍地想拉拢自己,想必是因为魏国的龙脉,并不是续命的最佳选择吧?
  正当她思索时,有人推门而入,正看见了墨拂歌掌心那朵荼蘼花。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对这样一朵小花瞧得这么认真?
  、
  叶晨晚知晓,墨拂歌近日显然相当忙碌,总寻不见她的身影,更遑论进宫来找自己。
  这也无妨,大家都不是闲人,忙于诸事也是正常的。等她得闲,来寻墨拂歌也是一样的。
  但她没有想到,刚踏入墨府,见到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闻弦正坐在庭院回廊里,翻阅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两人四目相对,显然都没有预料到双方的到来。
  相对良久,还是闻弦先笑着开了口,新帝登基,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恭喜?
  前辈太客气了,把我当成寻常晚辈看待就好。叶晨晚知道闻弦之前离开清河,一直在云游四海,没想到现在竟然到了墨临,不知前辈怎么来了墨临?
  闻弦亦沉默片刻,没想到墨拂歌竟然没有与叶晨晚说过她传书信来到墨临之事是不愿让叶晨晚知道地底阵法的相关么?
  这样简单地猜测了一下,她最终还是选择帮助墨拂歌遮掩了过去,偶然云游到了附近,顺便就在墨临停留一段时日。
  叶晨晚不疑有他,与闻弦寒暄了几句后,就继续去往墨拂歌的院落。
  刚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墨拂歌不知在与一个有些面生的侍女聊些什么,手里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朵荼蘼花。
  真奇怪,荼蘼花不该开在这个时节的。
  在瞧见自己进入时,二人就停止了交谈,墨拂歌一挥手,鹿其微就安静地行礼退下,房间中只余下她们二人。
  叶晨晚拉开椅子在墨拂歌身边坐下,也瞧着她掌心里的那朵荼蘼花,这花开得倒是挺好。以前倒瞧不出你这么喜欢荼蘼这种花。
  不喜欢。墨拂歌淡淡摇头,握紧掌心,再松开手时,这朵荼蘼花已经被内力碾作尘灰随风飘散,不过是不喜欢的人送来了一件不喜欢的礼物,不值得多看。
  她没有说起这个不喜欢的人是谁,叶晨晚的唇瓣抿起复而松开,最终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只又闲聊般地道,我来的时候,撞见闻弦前辈了,她竟会主动来墨临么?
  深墨色的眼底泛起极浅的波澜,但很快被她遮掩得仔细,秘术上有些困惑,想得到前辈的一二指点,所以与她一见。她也不过是这两日刚到墨临,还未来得及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