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他的笑声低沉喑哑,如若刀锋划过砺石,质子,多么熟悉的词语,对于叶晨晚来说江山和美人,该如何抉择呢?
  元诩,你既高看亦低看我。我既比不上燕云十六州江山社稷,却也不至远赴北魏沦为人质。入夜的江边有些冷,夜风扑面而来,猎猎吹起衣袍。
  但这对她而言依然很难抉择。墨拂歌,玄朝的朝堂里,要么是些庸人,要么是些哑巴。我却不瞎。玄承佑十六年,焘阳起兵,天下乱,你虽被软禁看似不知动乱,而实则多为你之手笔。那时还是宁王的叶晨晚虽带着亲兵入主墨临,但是短短时间她便敢自封摄政王,而后扶植傀儡再禅让称帝,必是已拿捏百官。她于墨临为质十余年,一举一动都在灵帝的监控下,势力断然到不了如此地步,想来多是墨氏的手笔。你既已然能在朝堂里只手遮天,却还将位置拱手相让,而她登基之后敢留着墨氏酣睡卧榻旁,还将你捧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能说,你们二人都疯得可以。
  拓跋诩扫她一眼,唇角上扬,仿佛淬了毒的倒钩,锋利而致命,竭力想要撕开那副看不出神情的冷淡表皮,你虽自认为比不上燕云十六州,但是对于叶晨晚而言却依然是个难以衡量的选择。你说如果这时候她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又会怎么样呢?这时候你与燕云十六州孰轻孰重,对她又是否不言而喻?
  上扬的语调已经显露出他此刻的心情愉悦,自诩已经完全把握住了主动权,祭司,燕云之地难得,毁掉你却很容易。而至于怎么得到那片土地,是你要去思考的问题,与我无关。
  拓跋诩的目光未曾从墨拂歌身上挪开过半分,他极力想看见这个从来平淡的人面上浮起波澜,等待着她的惊慌或是恼怒,而墨拂歌眉头上挑,却是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承佑十五年春狩,百官随行,你也在列。
  不知她为何说起当年旧事,拓跋诩还是颔首,确有此事。
  春狩设宴时,灵帝说听闻鲜卑人善舞,望能一见。而你,主动出来跳了一曲胡舞。那双眼眸比夜色还沉两分,看不出喜怒。那时燕矜诧异,说北魏皇族屈膝也如此容易,此般大辱也甘心俯身为犬。叶晨晚却摇头,说你既敢逼宫,而此时又能忍下大辱,狼子野心却能屈能伸,玄帝把你从笼中放出,养虎为患,将来必有祸事。
  听见这个评价,拓跋诩到是极为满意地笑了起来,景帝好眼光,到能识人。说到此,我很好奇祭司对我的评价了。
  你是豺狗,不得势时是最奴颜婢膝的狗,但赏多少块肉都得不到满足,一旦时局变换,啖肉饮血,连骨头都不会剩一根。墨拂歌拂袖,斜靠在墙垣上,眸色冷淡如霜,玄若清蠢钝却刚愎,觉得你是好豢养的鹰犬。而你关在笼子里却也后患无穷,留着你的命就是错误。
  听着墨拂歌言语,拓跋诩眉头蹙起,最后不怒反笑,想不到和燕将军与景帝相比,祭司到是最狠毒的心。听你言语,这事是没得谈了?
  月光只照亮她半张侧脸,另一侧融入夜色中,明暗相接正如她在叶晨晚身后的位置,明如祭司万人敬仰,暗如那个背后搅动乾坤的谋臣。而她依旧一身皎皎白衣,仿佛其余纷扰都与她无关。
  随着她开口,先前不染尘埃的气质仿佛都是错觉,冷淡的语调透出两分狠意,拓跋诩,你不会有命说出这件事的。在这之前,魏国趁乱夺去的三州,都要连本带息地吐出来。
  拓跋诩先是一怔,随后朗笑出声,哈哈哈墨拂歌,我已经在鬼门关走过许多来回,可惜阎王不收。那就比一比谁的命更长吧。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北风中。
  你最好,活着看见你是如何被毁掉的,祭司。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放一下前期比较重要的伏笔点,帮助大家捋一下这条线。
  .1.34章第一次提起叶晨晚的父亲容应淮,当然她平时在外用的化名容朝暮,也是用的父亲姓氏+朝暮对应晨晚。
  .2.67章提起过叶父是忠臣。
  .3.68章其实很早就暗示了墨拂歌的态度,她当真不认识那种诡异的矿石么,不,仔细看她的表现,她其实是认识的。她当然是会骗人的。原文中还提到过当年若不是容应淮非要横插那一脚。
  .4.85章,123章提起过容应淮的死因。
  .5.154章,墨拂歌为玄旸的事情道歉,她为什么会道歉呢?其实她是在为叶晨晚从前被囚禁在冷宫的事情道歉。
  .6.146-148,浮屠两面下的三章,其实就是为了写叶晨晚从前冷宫被囚禁的暗线。
  还有很多细节,就不一一提起了,文章里很多次强调墨拂歌问心有愧,她一开始在叶晨晚面前就背负着相当沉重的愧疚。
  她能恨到去刨了墨衍的坟,自然是有很多原因叠加的。
  再叠甲,本文是几乎不写好男人的,确实文章一开始出场的男的也都挺多,但那是22年的存稿且看到后面也都明白了开始的剧情就是男反派一览,现在杀得差不多了也就没什么男出场了。
  叶父也基本没用什么笔墨描绘,出场纯属剧情需要+强调叶晨晚的家庭状况很健康,所以她本人心理状况也挺正常,仅此而已。
  206慕容珩
  ◎做我的同谋,我可以与你分享我的所有秘密。◎
  披着深夜的风露回府时,墨拂歌的神色依然平淡。
  元诩的条件狮子大开口,她当然不可能答应。不如说,知晓她秘密的人始终是个祸患,而她只相信死人的嘴巴。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竟一时间没有察觉周遭潜伏的陌生气息,直到庭院内的紫藤花叶簌簌摇落之时,霁清明才猛然出鞘,在月色下划开一道冷弧。
  什么人
  剑锋被一个力道不轻不重地抵挡,荼蘼花香馥郁着将人浸没,有人自身后按住她的肩廓,指尖轻点在唇瓣之上,嘘,小声一点,你也不想,被别人听见吧?
  女人的声音轻缓,微勾起尾调让人想起海沫中的精魅,只需一句歌声,便可让无数人沉沦入海。
  但墨拂歌的反应异常平淡,仍然将手中剑比在她的咽喉处,晏珩。
  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她的表情明显冷了一瞬,无视了贴在咽喉处的剑锋向前迈步,任由锋利的剑刃在她咽喉处擦出一道血光,她却伸手贴近墨拂歌,几近看去是一个自身后相拥的缠绵姿势除却她的手就扣在墨拂歌的咽喉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凉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花香浓郁得几近要将人淹没,墨拂歌皱起了眉她并不喜欢这种气息。
  二人如此僵持,剑锋贴在她的咽喉,而她的手扣在墨拂歌的脖颈。
  直到晏珩终于笑了一声,指尖沿着她脖颈下的血管来来回回地抚摸着,墨拂歌,我对你如此友善,如果你再拿苏辞楹的剑比着我,再用这个姓氏称呼我那么明日全天下都会知晓你的秘密。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远处宅院自窗扉透出的那点烛光,我知晓你可以不在意天下人的眼光,但,你总会在意某些人的。
  闻言,比在咽喉处的剑终于收剑入鞘,晏珩亦松开了手,于月光下盈盈而立。
  这是墨拂歌第一次看清这个本只该出现在史书中的人。
  月光将她发丝衣衫笼上薄雪一般的霜色,只不过是倚着花树而立,便似一尊玉人,肌肤白皙,骨骼清润,泽如玉髓。
  偏偏这落雪般的肌肤上又有眼尾上点缀的些许绛色,将她周身勾出数笔风情,如仙更胜魅。
  但她眼底泛着冷淡的灰蓝,对视时如海上终年不散的薄雾,冰冷又湿润。
  在亲眼见到晏珩之前,在墨拂歌的预想里,那个史书中惊才绝艳的晏相应当会矜持淡漠许多,而非这样芳如杜若,眼含春雨般的山鬼模样。
  可三百余年前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更多是恐怖的意味。
  她终于迈步,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无论是我的本名慕容珩,还是你所憎恨的仇人容珩,亦或是你所好奇的慕容锦,都是我。你可以挑一个你喜欢的称呼。
  她眼底还含着笑意,显得整个人友善又温和。若非知晓她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大抵会给墨拂歌留下一个很不错的印象。
  为什么不是晏珩?墨拂歌沉声问,她的确有些好奇,因为此人于史书上留下的,便是晏珩这个名字。
  晏相辅佐重光帝开太平盛世,当属千古名臣。她毕竟是这千百年来第一个以女子之身坐上丞相之位的人,自然也是这百年来在书册上占尽风光的角色。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厌恶那个姓氏,就和你厌恶你的姓氏一样。慕容珩漫不经心地解释,眼中的笑意也显得敷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