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钗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妇人狼狈趴在地面,她能感受到脸颊当即灼烧起来的肿痛,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视线隔了许久才能恢复,但耳鸣头痛不止,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血迹从嘴角滚落,又干涸成一道血痕。
  而面前的始作俑者一步步行来,漫不经心地用袖口擦拭着掌心,颀长身影投射下浓重的阴影,如有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先前她唇角那点礼貌性的弧度亦不复存在,逆光看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余下沉沉暗色。在提起墨拂歌时,楚媛觉得自己终于成功撕开了叶晨晚那层伪装的虚伪面具,让她流露出原本的凶戾。
  可她也无法遏制肢体不由自主的觳觫,踩着裙摆颤抖着后退,直至抵上雕梁画凤的梁柱,退无可退。
  楚媛,好话同你说尽你也听不懂,非要我用别的方式来教你闭嘴,是么?叶晨晚垂眸,你有什么资格议论她的身世?论出身我与她的祖辈俱是北杓七子,是开国功臣,功勋都刻在皇宫含元殿大门前。若没有北杓七子,到也不知你从哪儿享这泼天的富贵!
  她伸手一指景和宫内,雕梁画栋,镶金嵌玉,一砖一瓦都是极尽奢靡。
  叶晨晚仍是缓慢地将衣袖理好,阿拂不爱听的话,我也不喜欢。楚媛,搞明白你的地位,你才是国破家亡的丧家之犬,我平生最讨厌狺狺狂吠的狗。我现在纵然再赏你一掌,又如何?
  她伸出手,楚媛本以为她只是想威慑自己,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谁知那只手没有半分留情地扇上了她的另半张脸,顿时烙下清晰的掌印,两边脸颊都通红着浮肿起来。
  说恶鬼狠毒,也不及此刻叶晨晚阴戾面色。她撕下那张雍容优雅,知礼温柔的假面,就只余下毫无掩饰的狠厉与野心。
  第一掌,是因你对祭司不敬。第二掌,是让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她先前不想搭理你,你倒是能恬不知耻地找上去求祭司保住你那不成器儿子的太子之位。现今无事可求,翻脸的速度也真让我生厌。
  汉白玉地面冰冷的温度隔着衣料沁入肌肤,楚媛狼狈瘫坐,在叶晨晚冰冷目光地注视下竟也不敢去捂自己肿痛的面颊。满殿侍从尽数垂首低眉,仿佛一切都不曾入耳,可此时皇后寝宫内的沉默,就像是无声的巴掌继续鞭笞着她。
  去拿皇后的印玺来。
  你敢!楚媛终于开了口,虚张声势地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宫女却很快呈上丝绒红缎铺底的印盒中,那枚属于皇后的凤印。
  冰冷的印玺抹上印泥后,被粗暴地塞入手中,一只手强行覆盖着她的手往懿旨上盖章。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关节处被钳制的痛感警告着她,这个女人的确可以把她的手腕捏断。
  鲜红的印章在明黄的懿旨上像是刺目的血痕,宣告着一个王朝的凌迟。
  而施刀的刽子手重新披上了她从容又虚伪的假面,施施然将这卷懿旨收好。都看好了,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盖的章。
  她垂眸,看着地面瘫坐着,不知因愤怒还是因恐惧颤抖的皇后。叶晨晚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楚媛,我知道你厌恨我,我也一样。不过特殊时期,我们还是彼此忍耐一下。
  对上对方淬毒般怨恨的目光剜在自己身上,叶晨晚若无其事地扬起唇角,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相信我,时间不会太长了。
  语毕,她只留下楚媛一个人面色苍白地揣度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转身离开景和宫。
  赤红裙摆迤逦铺陈,她身披暮光踩着这迟暮王朝的血色从容离去。残阳如血,却又似朝阳。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生病了还没好,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是太好,耽搁了更新。【病不严重,请放心,只是一些私事忙起来有点疲倦。】
  因为墨拂歌没醒所以平等向所有人发疯的叶晨晚,某种意义上来说惹她还是比惹墨拂歌后果严重的,墨拂歌多数时候不到底线对所有事都没兴趣。
  一些八点档家庭伦理剧扯头花剧情,偶尔写一写还挺爽的。
  虽然现在可以3p但不允许三人行,退一万步来说,为什么绿晋就是不准我写快乐4p呢,一写4p连我这种不会写感情线的人都能章章写感情换着写。【什么话】
  啊请放心,不是说这篇文,只是一个很想写但没机会写的脑洞。
  144海中月
  ◎是皎皎海中月,亦是她心上明月光。◎
  苏暮卿在收到叶晨晚的修书后,立刻启程赶来墨临。
  来到京城时,京都已经因为国丧满城素白,只是再这样肃穆的悲恸下,隐藏着悄然蓬勃的生机,正如雪中覆盖的新芽。
  她昼夜奔波,来到墨临后也无暇歇息,跟随着侍从的引领进入宫中。
  此时的天色将明未明,几缕天光隐约照破云层。熹光落在依靠着床栏边女子的面庞上,本是一张明艳无俦的侧脸,眼底的暗青却显露着她的憔悴。
  叶晨晚睡得很浅,在听见苏暮卿到来的脚步声时,就睁开了眼准确看向她。
  算着时间今日苏暮卿该到墨临了,她怕耽搁了时间,就在此处安静地等待着。她心中难免焦躁,已经一个月了,墨拂歌仍然是没有半分醒来的征兆,明明腰腹上的剑伤已经基本愈合,只是留下了疤痕,连游南洲都说身体上的伤口基本并无大碍,可她只如此无悲无喜地沉睡着。
  两人亦没有寒暄,苏暮卿迈步来到床边,床榻上的墨拂歌除了那点不易察觉的呼吸起伏外,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苏暮卿感觉胸腔被浓郁的悲哀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欲垂泪,可她只是一个木偶,终究没有泪水可流。
  这就是墨衍一厢情愿要去做的复仇?最后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复仇又有谁是赢家?
  她把上墨拂歌的脉搏,灵力探入她的经络仔细游走,叶晨晚在旁边仔细观察着苏暮卿的神色,终于看见她眉头舒展些许,开口道,尚有回转余地。
  叶晨晚听见这话,终于舒出一口气。
  苏暮卿继续斟酌着道,游大夫说的不错,她现在身上的伤痕基本都已经愈合,身体暂无大碍,还没有醒来,是因为阵法的反噬。
  按照这个阵法逆转龙脉所会承受的反噬程度她本应该死去的。她微蹙起了眉,但因为苏辞楹曾经帮助墨怀徵损毁了一部分阵法,相应的她也承受了一部分的反噬。现在想来,苏辞楹不到而立之年就因病而亡,也是因为承受了反噬的缘故。
  因为苏辞楹替她承受了部分的反噬,所以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
  还有一个原因,墨拂歌身体内似乎还有着一股陌生的气息,替她缓解了一部分反噬。但此事她尚还没有头绪,遂也没有告诉叶晨晚。
  叶晨晚无心去听苏暮卿所说的种种,只在苏暮卿说有挽回的方法时,长舒一口气。好,那要我做些什么?
  需要殿下作为阵眼,施行阵法。苏暮卿沉吟片刻,道。
  好。
  叶晨晚回答的比她预想中要利落许多,苏暮卿抬眸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此事重大,又是在这样的节骨眼,施行此阵是因为墨临城下的阵法已破,而龙脉已重归于殿下之身,需要以您为阵眼,虽然不会有这样的反噬,但难免会耗费心力精血,您不该答应得这样草率。
  无妨的。叶晨晚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答,越快越好,我随时都可以。那些事都不重要,她在此地昏睡一日,我便煎熬一日。我没法做到她还在不省人事,而我安然享受台上风光。若能为她做些什么,皆万死不辞。
  那具木偶陷入良久的沉默,仔细地注视着叶晨晚。年轻的王侯此时已有执掌天下的气度,而她目光灼灼如明,不见半分虚假游移,可苏暮卿的目光近乎审视,想从叶晨晚的眼中看见更多东西。有关切,有担忧,却更有一种炽热而无瑕的爱慕。
  这是一件好事么?
  墨拂歌于她是苏玖落与苏渺然唯一的血脉延续,而她是墨拂歌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有许多事,她必须替墨拂歌把握清楚。
  可此时此刻,墨拂歌尚还昏迷不醒,终究还要等到醒来再说。
  殿下既然如此想,那我立刻着手准备。苏暮卿颔首,告辞离开,前去准备秘术施行需要的材料。
  在苏暮卿离开后,偌大的宫殿内又只剩下墨拂歌与叶晨晚两人。
  万籁俱静,只有烛火摇曳在晨光的熹微间,光线落在墨拂歌无悲无喜的睡颜上,勾勒出侧脸清瘦的弧度。
  叶晨晚安静地坐在床边,最终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根玉簪。玉簪雕工精致,极是精巧地雕刻出朵朵重瓣木芙蓉盛开。
  这根簪子材质极为罕见,白玉中通体流溢着殷红,被日光一照,随着把玩的角度变化,玉簪的色泽也随之变化,由皎白转至淡红,又变作粉红,正如木芙蓉一日三变,朝如初雪晚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