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宣王像是听见什么极为荒谬的言辞,哈哈大笑,就凭你?你也配?
  楚媛身边的几个亲卫那点抵抗基本徒劳无功,她很快就被拿下,被强按着跪在地面。宣王在她面前怡然踱步,欣赏着皇后狼狈的面色。
  我最想不通的就是,凭什么你是皇后,玄昳能当太子,他哪一样比我好?就凭他早生了几年?他在偌大的宫殿中来回走动着,正看见床榻上还躺着的,玄若清未能下葬的尸体。
  他的父皇这样看去,是如此苍老又瘦弱。
  也就是父皇昏聩,才会鬼迷心窍地让他当了太子。他向着楚媛狞笑着,无妨的,我马上就会派兵捉他回来,让你们母子团聚。
  殿中剑拔弩张,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皇后与宣王的对峙,无人注意到御榻上帝王的尸体竟然手指轻轻一动,眉梢微蹙。
  玄若清感觉自己昏睡了许久,稍有意识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尤其是周遭的争吵声,虽然听不真切,却也格外刺耳。
  在意识的深海中挣扎了许久,他才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用尽全力开口道,何人吵闹
  其实他这一点些微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大殿的喧哗中,只有一直在暗处观察的大太监李德顺察觉到了玄若清的动作,不可置信地高喊,醒了!陛下醒了!!
  殿中人的目光皆不可置信地看向榻上的帝王,李德顺几步冲到榻前跪下,扶着玄若清坐起身,陛下,您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御医,快宣御医!
  玄若清的头痛终于缓解了些许,睁开眼,就看见满殿簇拥的士兵,和他们手中滴血的刀刃。
  刀剑反射的冷光看得他心头大骇,不顾身体的疼痛,怒吼道,混账,朕还没死,你们就急着叛乱逼宫了吗?!
  宣王看着突然苏醒的玄若清,面色苍白如纸,手中剑都哐当掉落在地。怎么会父皇父皇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毫无血色的唇瓣嗫嚅着,他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玄若清竟然没死。
  他现在走投无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高呼起来,骗人,你定然是假扮的父皇!来人,把这个骗子抓起来!
  但殿内的士兵更是一头雾水,对死而复生这件事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拿下?本王重重有赏!宣王几近癫狂地冲着身后的属下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人听从他的指挥。
  而被扣押着跪地的楚媛看见玄若清苏醒,当即哭喊道,陛下,宣王狼子野心,不仅逼宫作乱,还打算诛杀兄弟,如此罔顾人伦,您也亲眼见到了!!
  不用楚媛哭喊,玄若清看见这一幕,对发生了什么已然心里有数。
  还愣着干什么,还要让这个逆子把朕也杀了是么?!玄若清拍击着床栏,向着虚空呵斥一声。
  黑色的影子如鬼魅浮现,玄旸眼前一花,手中剑就已经被击飞,而后双膝阵痛,迅速地就被摁倒在地。
  无数这样黑色的暗影如风过境,顷刻间就控制了殿内的局势。
  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影卫冷硬的声音回响在宫殿内。
  玄旸跪倒在含元殿冰冷的地面,沾染着斑驳血迹的大理石砖倒映出金碧辉煌的宫殿与他苍白惶然的面容。
  那富丽堂皇的龙椅离他如此之近,再迈几步就可以触及,却又如此之远,他穷尽一生也未能触碰。
  被抛甩上天堂又从中坠落。
  黄粱一梦,破碎满地。
  、
  随着意识渐渐清明,燕矜挣扎着掀开眼帘,映入视线的是昏暗的灯烛与冰冷的瓷砖,而当她呼吸时,胸腔内仍是挥之不去的烧灼感与焦糊气息,让她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这样的声响惊动了一旁桌案边坐着的人,随着衣料的摩擦声,她很快走到了床边。
  腕骨处被两根冰凉的手指轻扣住,少女很快地确认了燕矜的脉搏。
  身体暂时没什么大碍,之前大夫已经替你包扎过,若身体不适,是因为在火海里吸入了烟雾,你身上烧伤都是些皮外伤,调理些时日就好。她很快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开。
  燕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开口时声音嘶哑,最终只含混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墨拂歌。
  墨拂歌掀起眼帘,神情倒是难得平和耐心,怎么了?是想喝水,还是哪里不舒服?
  燕矜手上更加用力,不愿放开她,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话音刚落,燕矜借着房间内称不上明亮的灯火勉强看清了墨拂歌,她顿时明白了缘由此时的墨拂歌看上去罕见的狼狈,向来白净的肌肤上有着淤青与碳黑的污渍,身上那从来一尘不染的素白衣袍更是焦黑斑驳,几处还破了口子。而墨拂歌的左手,还握着花纹繁复的剑鞘,尽管剑未出鞘,但她的拇指还是随时扣在剑柄处,连剑鞘上都蘸上了暗色血渍,剑柄上系着的剑穗也被血迹染红。
  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是和自己一样从那片火海里逃生。
  这柄剑,燕矜也识得,是墨拂歌的佩剑霁清明。此剑如非迫不得已,它不会出鞘。
  你燕矜瞳孔收缩,极难得地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你也动手了?
  对方的唇角回以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放心,没有留活口,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救的你。
  是谁动的手,皇室?回想起昨日的那场大火,她仍是心有余悸。
  墨拂歌唇角的弧度更讽刺了几分,皇室自顾不暇,没有那个功夫管你。昨夜玄若清昏迷假死,太子不在城内,宣王以为天降良机,和周肃起兵逼宫去了。
  她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周围,此处是在地下室中,看不见外界,不过心中估算时间,*应当快至天明了。
  玄旸的黄粱大梦,自然也该醒了。
  燕矜花了好一阵子才消化了墨拂歌所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此云淡风轻,然后呢?他宫变成功了?登基了?
  都说过玄若清只是假死昏迷,算算时间也该醒了。墨拂歌低垂着眼,信手将霁清明握在身后,玄旸自然只是白忙活一场。
  寥寥几句话,燕矜知晓此事自然不像墨拂歌说得这样轻巧。她不再细说,燕矜也不再追问,那是谁动的手?她把自己的仇家在心中清点了一遍,元诩?
  墨拂歌只冷冷俯视着她,我说过,他是会咬人的豺狗。他趁乱想谋杀你,再栽赃给宣王。
  她对元诩没有防备,才会被对方暗算,燕矜自知理亏,没有反驳。那我府上别的人
  你府上只有些手无寸铁的下人,元诩派来那几个杀手不敢和你交手,但杀几个仆人还是绰绰有余。墨拂歌声音没有半分情绪,面色亦无半点波动,比起关心他们,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元诩会把锅甩给宣王,事后宣王被清算,他宫变前派人来杀你这件事,若是被人加油添醋一番,说是你与他勾连,而后有矛盾被灭口,你一样百口莫辩。
  毕竟燕矜在朝中得罪的人不算少,落井下石的人更不是少数。
  燕矜不禁苦笑,那你说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先假死,再做打算。对方很快给她指了一条出路。
  【作者有话说】
  前面修文是把所有父母都换成母父了,为什么修文没有一键替换!
  燕矜知道墨拂歌会武功,也知道墨拂歌的佩剑是霁清明,因为她的父亲燕阙和墨衍是朋友。所以她们要比各位想象的更熟悉一点。
  【一些正文里应该不会提的设定】
  129无间苦
  ◎眉目清隽,却如修罗恶鬼。◎
  剑会留下伤口,他们检查尸体就会发现异常对于皇家暗卫的手段,她还是心中了然的,这计策算不上缜密。
  烛光照不亮墨拂歌暗色的眼瞳,她表情平淡,他们不是纵火烧宅,想伪装成一场意外么?我只是让他们也一并出了意外,葬身火海罢了。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凭什么辨认伤口。
  那尸首的数量呢?数量总能查出不对。她嘶哑着问。
  找了具女尸代替你,火海后应当辨不出真伪。墨拂歌语气寻常得就像随口谈起几句家常闲话,说出的话语却让人脊背生寒。
  你哪来的尸体?她音调陡然拔高,连墨拂歌的腕骨都被抓出了红痕。
  对方没有回答,回应她的依旧只有那双沉黑色的眸子,幽微的星点烛火倒映在她眼里,宛如无间地狱中的业火。
  而她,眉目清隽,却如修罗恶鬼。
  无声胜有声,燕矜哑然,终究是放开了墨拂歌的手。她虽没有回答,燕矜也知道了答案,她知晓自己并没有资格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