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从此她便有了自己的名字,鹿其微。
  鹿其微本想问该如何报答她的恩情,却听见墨拂歌淡淡道,你现在能认字识文,也能懂些打理账目之事,此后也可自食其力,不必再为奴婢。
  她最终在墨拂歌面前再跪地,其微无处可去,还望小姐收留,有一日能报答小姐的恩情。
  此后,她便留在墨府,管理库房账目。
  、
  墨拂歌看着她跪地平静的模样,最终阖上眼眸,你还是这样聪明。
  小姐请吩咐,其微一定竭尽全力。她再道。
  我会托关系将你送进冶怀侯府做侍女,你是鲜卑人,元诩会放松对你的警惕。进了侯府后,你要想办法打听府内有没有一个姓慕容的客卿,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想办法去她身边服侍。有关她的消息,有多少算多少,江离会定期和你联系,务必一一转达给我。
  他们很可能会在不久后趁机逃出京城逃回魏国,你也要同去。此去前路未定,你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潜伏在这当中,不能有任何闪失。
  听完后,鹿其微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好,我都知晓了。
  嗯。墨拂歌没有再做表态,只转过身重新看向湖面烟波,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鹿其微临走时再看了一眼她背影,如烟堆雪,一如当年清寂。
  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墨拂歌还记得,她当初决定留下鹿其微,正是见她满身伤痕,却对自己说想要认字读书,再不用为奴为婢。可现在,还是要把她再送去冶怀侯府作为侍女。
  可世间许多事,哪怕是于她而言,也并无选择的机会。
  为了最后这一步,她已经一意孤行地背负着无数白骨血债行至终局,无悔,无惧,亦不回头。
  墨拂歌沉闷地咳嗽着,安静地忍耐着四肢百骸蔓延的阵痛。
  最近痛感已经愈发频繁,折磨得她几近不能阖眼。
  小姐白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看着墨拂歌因痛苦而颤抖的背影,面露不忍,有贵客来了,是傅狰。
  墨拂歌扶着围栏站起身,擦去唇角的血迹,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容,衬着唇角那点残余的艳色血迹,如同饮血而开的牡丹。
  终于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出自冯延巳《鹊踏枝清明》
  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出自《庄子天道》
  圣人心静,不是说静好才静,而是因为万物没有能乱其心神的,所以才静。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出自《二十四诗品冲淡》意为保持心情淡薄,才能观察到一切微妙的变化。
  下一章就是重要剧情点了,应该算是全文高潮要开始了。【哼歌】
  125骤生变
  ◎这座古老宫城无数次血流成河,也是在这样一个寂静夜晚。◎
  玄若清近日有些身体不适。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御医也瞧不出个名堂,都是些寻常的头疼脑热。
  自从今年新年菱阳殿那场爆炸后,他的身体就愈发虚弱,他以为都是因为在爆炸中受惊的缘故,自然没有意识到他平时让墨拂歌所供之血里多加的那一点微末的药物。
  相反,在身体不适后,他更加频繁地来向墨拂歌索血,开始怀念用她的血炼制成特殊丹药服下后那种青春焕发的感觉。
  傅狰便是为此而来。
  若说玄若清近日身体不适,还有一点影响便是马上要到的清明节,帝王亲自前往墨临城郊外的帝陵洒扫祭拜,但今年他显然是无法亲自前往了,须在诸皇子中指一位替他前去帝陵祭祀。
  诸皇子中的人选,首当其冲就是太子。玄若清近日念着他平日里的确忽视了太子,心中动了恻隐之心,遂点了太子替他清明前往帝陵祭祀。
  傅狰在白琚的带领下,穿过墨府中水榭回廊,这座府邸一如往常,在细雨中更显清寂。
  正如在客房中静候的少女白衣如雪,清寂又寥落,如同刚逝去的冬日里残存的雪痕。
  傅大人。茶盏轻提,斟出一盏新茶,墨拂歌指尖将杯盏推到他面前。
  傅狰对这些风雅之事并不感兴趣,只觉得在对面清明目光的注视下几近无处遁形。作为皇帝身边的千机卫,见过无数王侯贵胄,墨拂歌显然也是这当中不易看透的一类。只是她向来少话低调,也成了让人省心的一类人。
  傅狰出于礼貌,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祭司大人,叨扰了,近日陛下身体不适,来得频繁些,相信您也能理解。
  自然。对方很是配合,做出了然姿态,傅大人稍等。
  说完,她便去了里间。
  傅狰坐在厅内安静地等待着,无事可做的时间内思绪飘忽些许。
  虽然近日还算风平浪静,但他的本能总觉得有些不安。去年风波不歇,连慕云归也失踪了好些时日,现在都杳无音信,他很清楚,对于这种刀尖舔血的职业,失踪就意味着消亡。
  四名影卫千机使里平白折损了一位,还寻不到半分踪迹。慕云归先前做事就独来独往,不知在谋划些什么,现在他失踪了也因此寻不到半点线索。身为同僚时,他虽然与慕云归向来不睦,却也难免为此担忧。
  他本是宁王身边的长史,现在莫名失踪后,宁王没有任何表示。这意味着什么,傅狰当然清楚,可宁王现在如日中天,镇守北境抵御魏人还需仰仗于她,他可没疯狂到想去找叶晨晚的麻烦。
  他心中思绪纷乱如麻,等他回过神时,墨拂歌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递给他一个精巧的白瓷瓶,傅大人。
  多谢祭司。傅狰收回思绪,面无表情地接过了瓷瓶。
  无妨,替我问陛下安。她依旧是千山月下雪的冷淡,在雨天昏沉的天色中肤色苍白如纸。
  一定。
  墨拂歌啜饮着已有些凉的茶水,悠然注视着傅狰漆黑的身影走入雨幕之中。
  风吹得窗边帘幕摇摆不定,氤氲的水雾让远方光景都朦胧不清,正如这古老王朝不明的前路。
  风雨欲来。
  、
  皇宫含元殿内,依旧是龙涎香升腾缭绕,龙盘凤绕,金碧辉煌,一扫殿外凄清雨色。
  侍从无不颔首低眉,恭敬地侍奉在殿下。只有一名宫女在软榻边手拿药包,谨慎地替君王按摩。
  玄若清睡在榻上,鬓边花白更甚,因为头疼蹙起的眉间积攒起深深的沟壑。
  他看上去又苍老许多。
  宫女战战兢兢地为他按摩,生怕帝王又因为烦躁降怒于他们。
  直到大太监李公公带着人用托盘呈上一碗暗红色的液体,白玉碗中的液体暗沉,状若血液,却并没有血腥气,反而弥漫着药物清苦的辛香。
  陛下,您的药。
  玄若清只睁眼一看,就利落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秘药饮下后,不多时就感觉身体重新唤起了活力,连头痛也减轻了些许。他心中舒畅,重新躺会榻上准备闭目养神,临睡前指了指先前为他按摩的宫女,你继续。
  宫女应声,继续在榻边按摩。
  玄若清沉沉睡去,他不说停,宫女也只敢继续仔细地为他按揉,直到炉中香都燃尽了几盏,她的手腕酸痛不已,可帝王似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鼓起勇气,仔细观察着皇帝睡眠的深浅,想趁机叫别的宫女来代替自己,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榻上的君王身体逐渐冰凉,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陛下,陛下?她小心地唤了两声,玄若清也毫无反应。
  她心中大骇,几近要害怕得跪倒在地,最后还是稍微冷静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屏风外一直随侍的大太监李德顺身边,李公公,李公公不好了!
  李德顺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作甚么大呼小叫的,把陛下惊扰到了我们有几个脑袋砍的!
  就是陛下宫女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衣摆,陛下好像没有呼吸了!
  怎么会?李德顺心头一跳,匆忙跑到玄若清面前伸出手指一探鼻息,果然如宫女所说没了气息。
  宫女急忙辩解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他是突然这样的!
  李德顺没心思再去盘问宫女,只急忙向下面的宫人喊道,快宣太医!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把脉的太医身上,他皱着眉头,再三确认后,才斟酌着道,陛下已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