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座火药坊,查来查去,也顶多是个贪渎案。暨州一事后,宣王被帝王斥责,近日失宠,心中焦急。他一定不会甘心放过这个机会,也不会甘心这座火药坊,只发挥一个贪渎案的价值。
  叶晨晚听她如此说,心中也有了谋算。用此事引出宣王,再借此案做一番文章,如此又是一石二鸟。
  二人走出这座库房,撑伞并肩而行,在院落中留下的些许痕迹很快被夜雪掩埋。
  祭司大人这份礼物,的确别出心裁。
  巷道内灯笼烛光照亮她白皙的面颊,暖黄光线融化些许她眉眼间的冷淡,温声道,殿下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她含笑,天降喜事,又怎会不喜?
  这也算是此次入京的意外之喜。
  叶晨晚轻声答,将伞面向墨拂歌倾斜了些许,借着灯火去看她眉眼。
  风雪绵长,而伞下一方素白天地,只有她们二人。
  这条路,能再走得更长一些,也很好。
  她如是想。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因为忙起来的时间真的很忙。
  翻从前的手稿,终于想起来这本书的雏形其实没什么感情线,一个给姐姐复仇的故事。
  墨拂歌这个角色是故事的开始,叶晨晚出现要晚上两年。
  总的来说墨拂歌的初始设定和现在差别不是特别大,对于角色的塑造基本上是删掉那些过于中二病玛丽苏的设定,尽量让人物更加丰满,让冷淡的设定也能更加讨喜。
  但是让我诧异的是叶晨晚这个角色竟然像空降一样,第一次出场时似乎在人设背景方面已经相当完善,我完全没有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印象了,像是丢失了一段记忆。
  不过其实她才是最难写的角色,日后再提。
  109掷千金
  ◎千金笔墨,付之一炬。◎
  墨临城邀月楼,千金邀明月,怜光复珍奇。
  此刻城中最大的拍卖场内,已是座无虚席,楼中喧嚣阵阵,潮水般此起彼伏,大约是因为今日拍卖的是前些时日流出的一副前朝重光帝初霁的真迹《江山行云图》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自起拍时,出价之人如过江之鲫一般此起彼伏,但价位水涨船高,自然也如大浪淘沙,只剩下几家还在出价。而此刻价格还在上涨,竞价的几方半点没有停下的预兆。
  大堂内的青铜九枝灯中烛火幢幢,照得楼内灯火通明。而二楼其中一间雅间的珠帘被白玉骨的折扇轻轻挑起一半,帘后白衣少女静静地俯视着楼下情景,珠帘的遮掩下只能看见她繁复白衣与流瀑般吹落的墨发。其实自二楼下眺,堂中央初霁的那幅字画,也模糊成了一片墨痕。
  九万两女子一敲拍卖用的木锤,便有浑厚之声漾开,可还有人加价?
  就在此刻婢女从门外探进头来,询问的目光投在墨拂歌身上,小姐还加价
  十万。她眉眼间云淡风轻,这样一个数字在她眼中仿佛石子投入大海,泛不起一丝波澜。刚说完,便一拂袖示意婢女退下。
  屋内红衣女子在听见这个数目时,也微有诧异地抬起眉梢,看着重新坐回的墨拂歌。
  她虽不如墨拂歌精通于字画,但常年浸染于文玩古董,她对于字画古玩的市价,还是心中有数,十万两,即使是初霁亲笔,也还是值不了这个价位。
  叶晨晚听着楼下的出价声,墨拂歌十万的出价也不过让楼内安静了片刻,很快就又有人开出了更高的价码,十万的价格,咬咬牙也还能接受,但看现在这个架势,怕是再翻一倍也拿不下来。
  墨拂歌却并没有什么心痛的表情流露,有几个人能在邀月楼中捡漏?况且初霁亲笔,其价值也不能如此衡量。既然进了拍卖场,价格只高不低,无非是千金买一个喜欢。
  你喜欢?叶晨晚轻抿盏中茶,抬眼看她神态,又觉得墨拂歌似乎不是因为钟意才出价。
  对方盯着面前的茶盏沉思许久,久到叶晨晚都以为她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时,才终于开口,这幅画,本在战乱中被苏辞楹求得,往后两百年都藏于苏府。后来又流落在外,直到现在才被邀月楼所得。
  她说得含混,叶晨晚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也算是猜出了她愿意在此出价的缘故。
  这幅画曾是她母族清河苏氏的藏品,后面在苏氏覆灭后又流落在外,如今她想要买回这幅《江山行云图》。
  听着她那点别扭的发言,叶晨晚也并没有点破,只颔首表示知晓,你若是想要,价格确实不重要。
  况且,叶晨晚也明白,重光帝初霁的亲笔,并不能用所谓字画的价值来衡量。
  那毕竟是重光帝初霁,是平定山海之乱,开辟云朝横跨南北,睥睨东西广袤疆域,创太平盛世的年轻君王。一生传奇,却又盛年忽然崩逝。
  年少时从兄长手中夺权,在诸臣质疑的目光中坐上了龙椅,向所有人证明了以女子之身可以做得更好。但就在欣欣向荣的盛世中,她猝然长逝,未有后嗣,只留下这万里河山惹人觊觎,诸方混战,自此便是百年涂炭,万民流离。
  就算百余年后玄朝终于一统三国,也已经不复当年繁华,剑门关外广袤的疆域在战乱中尽数沦为鲜卑人的国土。尽管叶照临执掌晋国时曾收回部分,但随着连云关一役战败逃亡后,晋愍帝昏庸,根本无力守卫疆土,又失去了北方的大片土地,直至玄朝统一,这两百余年也不曾收回。
  而现今的玄朝,不仅没有收回北方的疆域,西南的崇山峻岭间,有着貌合神离,难以控制的清河,还有更南方少与中原接触的苗疆。看似庞大,实则散沙一片,一碰即碎。
  现在内忧外患,世人总是忍不住憧憬曾经那个繁荣稳定的年代。
  初霁的意义,便在于此。
  叶晨晚回过神,听楼外加价的声音,此时已经到了十八万两,离刚刚的十万两已经接近快翻了一倍。
  十九万两。墨拂歌仍然平淡地向着帘外守候的侍女开价,只是相比起之前的从容,她眉梢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直到现在,大浪淘沙后,只有墨拂歌与隔壁的雅间还在加价。
  隔壁间出价二十万两。侍女轻声道,隔着帘幕小心观察着墨拂歌的神色。
  良久的沉默,墨拂歌一手点着下颌,沉思许久后才道,如此,那就恭喜隔壁喜得所爱了。
  二十万两这个价位连叶晨晚也嗔目些许。
  比起一定要拍下这个藏品,她到是更关注一些谁会愿意开出如此价码来拍下这么一件书画。
  侍女明白墨拂歌的暗示,轻声道,隔壁的那位,我们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只知道是一位姓慕容的姑娘。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在京城中出得了这个价位的人中,并没有姓慕容的姑娘。
  但这也并不奇怪,这世间总有人需要假名假面,以真面目示人有时未尝是一件好事。
  、
  隔壁的雅间内荼蘼花香奢靡,摆设装饰都极尽铺陈,正如桌边女子身上馥郁花香。
  走入雅间的拍卖师被这样的花香熏染得有些飘飘然,只能强打起精神呈上装有卷轴的锦盒,恭喜小姐,以二十万两的价格拍下这幅《江山行云图》。
  女子终于从烟雾缭绕中抬起眼,懒懒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接过锦盒,嗯。
  她没有半分拍下珍宝的喜悦,只是漫不经心地打开搭扣,看向里面的卷轴。
  眼看她随手就将其中的卷轴拿出摊开,拍卖师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卷轴珍贵,不能就这样打开
  一双妩媚眼眸却目光冰冷地扫来,你们还喜欢这样干涉客人花钱买下的东西?
  这这当然不是。既然您已经拍下了,自然是随您处置的。一看这女人性格古怪,她也不再提醒,只一行礼,缓缓退出了雅间。
  在一旁守候的侍女眼瞧着慕容锦神色莫名地盯着这幅珍贵卷轴,心中挣扎着还是小声提醒道,慕容小姐,二十万拍下这幅画,还是太破费了侯爷提醒过您要低调的。
  侍女一开口,慕容锦本就莫名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我有用他的钱么?轮得到他或者你来指指点点。
  您今日花费二十万两,定然是全城惊动要是让有心人注意到您就不好了她仍不死心地委婉提醒着对方。
  聒噪。她只冷冷丢下一句话,伸出手向着侍女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侍女便惊觉自己的嘴像是被缝住了一般,怎样都开不了口。
  等到侍女闭嘴,楼内拍卖结束,终于安静下来后,慕容锦才能专心看向手中这幅卷轴。
  作画人用笔潇洒磅礴,水墨勾出山间行云滚滚,下角题字龙飞凤舞,的确是初霁亲笔无疑。可惜在岁月的流逝颠簸中,纸张已经泛黄,边缘都有了磨损,而且这上面的墨痕与颜料已经褪色,就如同她的记忆一般,早已不复曾经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