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情办得如何了?墨拂歌音色温和,听上去心情不错。
  按照小姐的吩咐,之前在楚州替宣王搜罗白鹿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我们尽数找到了,他们当初在寻到那只白鹿后本想待价而沽,找个好卖家卖个好价钱,谁知被楚州刺史李越发现后,赏了些银钱后就搜刮了去,再被李越转贡给了宣王。
  我教你们做的事呢?
  这些人我们已经都控制搜罗好了,皇后那边只要来找进贡白鹿的人,很轻易就会按照我们给的线索找到他们。小姐给的说辞,我们已经一一教给了他们,但凡皇后那边的人问起,他们就会说宣王是想假借进贡白鹿行刺,攀咬到宣王身上。
  墨拂歌安静地听着江离禀报,手中重新把玩起那根玉签,莹白细长的玉签在她指间转动,被烛火照得荧光明灭。
  那几个寻到白鹿的农夫从头到尾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给了李越出价三倍的银两,他们的家人也都尽数控制打点了,恩威并施,他们不敢生出什么事端。为保万无一失,也同他们说了万一皇后那边被戳穿诬陷,就反咬是皇后唆使他们诬陷宣王想要刺杀。
  江离认真禀报完,眼角余光小心地瞥着墨拂歌的神色。他自认为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将事情做到了滴水不漏。
  宣王那边没有来找这几个人?思虑了片刻,墨拂歌又问。
  未曾,宣王那边的人近日都在大理寺和东宫两边打点。这头白鹿是楚州刺史进贡给他的,他对楚州那边的情况可能并不清楚。
  洛祁殊呢?墨拂歌细细思考可能的变数。
  偶尔去过一两次宣王府,不过这些日子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也很少走动。江离还是周全地补充,但洛祁殊武艺高强,我们的人也很难周密监视他。
  闻言,墨拂歌极轻地笑了一声,看来他很有自信已经将太子骗得团团转。
  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查案太子那无头苍蝇的模样,的确是被骗得团团转了,她暗叹道。做的不错,这些天都按照我嘱咐过的盯去做,至于宣王行刺的证据,皇后那边总会替我们找好的。
  宣王定然不会想到,他只是想耍些小聪明进献一只瑞兽去讨父皇欢心,事情却会在诸多人的推波助澜下演变到如此地步。不过若不是他自己贪得无厌,又想进贡瑞兽,还想借这只白鹿去杀害卓连贺,又怎会弄巧成拙反而被人抓住纰漏。玄旸不过是个欲壑难填又自诩聪明的蠢货,春狩一事已经按照她的规划走上进程,暂且不用分出过多精神。
  北地那边状况如何?
  江离的面色明显变得严肃起来,北地那边的眼线传回消息,边境的情况并不算好。去年冬天北方闹雪灾,北魏缺少粮食,接连来北地劫掠,叶珣都选择守城不战,大有姑息放纵魏人的意思。北魏气焰嚣张,如今开春后已经在境外的骨律野大肆屯兵,不知是什么打算。
  墨拂歌已经拿出地图摊开,指尖点在大玄北地境外的骨律野上,骨律野是难得的绿洲,土壤肥沃,瑙川河流经其中,正适合屯兵养马。这是随时可能开战的节奏。
  是的,消息都被皇帝摁下了,故而朝内很少有人知晓北地情况不容乐观。至于骨律野的兵力,叶珣并不上报,怕是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手中的玉签被她握进掌心,摩挲着签上刻字,墨拂歌难得斟酌用词,终于开口,叶珣避而不战,究竟是她自己不愿,还是不能?
  江离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墨拂歌话中含义,深深叩首,属下无能,并不知晓。宁王叶珣近些年尚还能统兵御马,宁王府也将消息藏得很死,无人了解她的寒疾究竟状况如何。
  墨拂歌沉默,良久地注视着玄朝与北魏接壤的边境。烛火幽幽映在她墨色眼瞳,有如明灭不定的孤灯。无论她是不愿还是不能,她都已经在借此向朝廷施压了。如此态度,想来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魏地与鲜卑人一直是数百年来中原的心头大患,三百余年前云朝重光帝初霁尚在时,因其铁腕强权,魏地也是大云疆土。但重光帝盛年早亡,中原陷入内乱三分天下,鲜卑人趁乱瓜分北地自立建国,战乱中也无人能够顾及,任由魏人多年劫掠。直到百年后叶照临执掌晋国时,攘内安外,北魏终于消停不少。而后再到大玄建国,镇北侯叶照临受封宁王,镇守北地,彼时玄朝国力强盛,两国尚能相安无事。玄朝式微,则北魏蠢蠢欲动。
  叶氏一族在北地镇守两百余年,也与北魏交手两百余年,不知洒下多少鲜血埋下无数白骨。
  玄朝唯一的异姓王,位置哪里会有那么好坐,看似无限风光,身后悬崖万丈。
  小姐,尚还有一事。江离想起自己属下的禀报,忽然开口。
  此事尚无证据,但我们怀疑,宁王府上有内奸。
  【作者有话说】
  本章内容比较重要,信息量很大。
  24扶风
  ◎京城第一酒楼扶风楼。◎
  墨临城九衢街,东连瀛洲港,南通朱雀门,四通八达,正是京城内最繁华的街道。街边的店面无一不是让商家挣破头的铺位,从胭脂绫罗到金石古玩,再到酒楼客栈,甚至以至于游乐赌坊温柔乡皆是门庭若市。
  而九衢街毗邻沧江水岸处,正是京畿最纸醉金迷的繁华地,江面游船画舫如龙,岸上杨柳飞花如烟。如此黄金的地段,却一直被京城有名的酒楼扶风楼占据,任凭周遭店面换了一茬又一茬,扶风楼的招牌自岿然不动。
  扶风楼中的梨花酿名曰东栏雪,酒香馥郁,入口微甜。此乃扶风楼的招牌,来到楼中的客人皆会慕名点上一盏。
  楼中高处的雅间内对窗临风而眺,贩夫走卒熙攘,青瓦白墙错落,锦衣少年**紫骅骝纵马朱雀桥,南望寻鹿山,北瞰伽蓝寺,此般锦绣河山轻松尽收眼底,让人不禁感叹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如此繁华地段还偏偏占了最好的地势。
  锦衣少年殷勤地端上白瓷果奁,盒中尽是新切好的新鲜瓜果,再为琉璃盏中斟好酒,老板您尝,这是楼中东栏雪的新品。
  半倚在椅背的女子端起酒盏,先嗅酒香,再轻抿了一口,相比之前的东栏雪,更多了芳香回甘,味道不错,这是加了桂花?
  老板英明!少年忙不迭地恭维着她,新品多加了桂花与蜂蜜,等到今年入夏还可以再放冰块,酒不醉人,而香气更馥郁。经过我们观察,来楼中的姑娘都更爱这种新品。
  眼尾悠悠挑起一抹笑,叶晨晚也没有吝啬夸奖,还不错,我也爱喝,下次我来还上这种酒。
  好嘞!我记下了。
  一边品杯中酒,一边听少年絮絮报告着酒楼最近的近况,叶晨晚指点了些近日要注意的事项,最后向他伸出了手。
  少年会意,两册厚厚的账本就放在了她面前。老板请阅,这是这个月的账目。
  叶晨晚翻开账本查阅起来,看着账本上白花花的银两入账,心情愉悦不少,眉梢染上笑意,琥珀色的眼眸便漾开层层波光潋滟。
  扶风楼如此地段黄金的酒楼,没有些手段自然是很难拿下的。尽管宁王封地位于北方边境,但两百年前的叶照临深知京城消息的重要性,扶风楼便是她当年在京城埋下的暗桩,酒楼人潮往来,消息最是灵通。宁王爵安然传承两百年,多靠京城埋下的眼线。
  两百年来扶风楼明面上的掌柜换了一任又一任,但背后的老板始终是历代宁王。京城活动自然少不了资金的支持,扶风楼以及更多铺面,是叶晨晚在京城活动的金钱来源。
  还不错。粗略翻了下这个月的账本,叶晨晚对这个月的账目非常满意。核对账目的时间有些无趣,她对着旁边殷勤等候的少年扬了扬下颌,狄汀,聊聊你又知道了些什么消息吧。
  锦衣少年唤作狄汀,原本只是墨临城街边流浪的乞儿。昔年叶晨晚欲买下京郊的一处宅院,却迟迟不知这宅院的主人是谁。正当她寻人无门时,在这附近行乞的乞儿主动出现,告诉她这宅院是户部的曾员外买下的,因为曾员外的夫人一直生不出儿子,但碍于他妻子母家颇有权势,又不敢纳妾,所以在这京郊偷偷包养了个外室。
  乞儿讲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将曾员外何时才会偷偷来这处宅院寻这外室都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知晓这外室某日还与曾员外大吵了一架,曾员外骂这外室迟迟生不出儿子,着实是白养了她,外室也不是省油的灯,反骂他每次撑不过半烛香,生不出孩子多想想自己的问题。两人吵了大半夜,外室气急了威胁他给不够银两大不了她就去曾员外夫人处坦白这些年他眠花宿柳包养外室,气得曾员外半夜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