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便一直吹,一直吹,是否是因为没有许愿呢,她于是许愿,许愿什么呢?她茫茫然的,许愿一切都好,许愿事业顺利,许愿锦上添花,许着许着,烛火一点一点地灭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淹没了全部的火光。
  我们两清不了。她一股脑地想,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我们两清不了,我们怎么两清的了呢?李玉珀,你做梦,我们这辈子都两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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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李玉珀5月8号离开的,她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拍戏,她要红毯,她有广告,她接到无数的邀请,那年京城还举办奥运会,那年她三十三岁,和那时候的京城一样风光,还被邀请去演唱《京城欢迎你》,只有一线的演员和歌手才能得到那个邀请,而她两样都占。
  如果不做出明智的决定,她就要跟着本就大势已去的李玉珀一起殉了好吗?
  事情发生得太仓促,她根本没能做好准备,而且那时候谁像现在一样,有自己开公司,开工作室的意识?
  她没日没夜地忙,忙到9月9号的晚上,她躺在床上,突然哭了。
  秦宝灵突然哭了,名利前程是万能胶,将她的心脏粘合的严丝合缝,但是她不能流泪的,一流泪,胶水变软,缝隙松懈,她的心就碎了呀!
  她哭的昏天黑地,偏生思绪冷静,她一直在想,想的头晕目眩,想李玉珀今天该怎么过她第一个在美国的生日,想当初发生的一切,想现在的一切,她想破了脑袋,轻而易举地想到了那个字。
  因为李玉珀不在她身边了,她真正的胆大包天了,她犯贱也贱不到公主面前了。
  她想,李玉珀,原来这么多年,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何苦不承认我爱你呢?
  事情何苦到如斯地步呢?
  都怪你呀,李玉珀。
  现在也是一样。秦宝灵吃一口蛋糕,吃到满口咸苦。现在也是一样,都怪你,哪怕你恨呢?哪怕真换到了千般恨呢?
  她宁愿呀!宁愿李玉珀恨自己恨得恨不能生啖其肉,锉骨扬灰,她也不要一句不值得。她是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女人,她要恨,她要爱,她不要不值得。
  所以全怪你了,李玉珀,想要两清,那就等轮回转世,大家不做人了,再说两清!
  47谈爱47.谢谢01深水加更
  ◎她开始用力地恨自己。◎
  摇铃掉在膝盖上,好一会儿,李玉珀捡起来,这毛茸茸的东西对她有种难言的吸引力,她搂住,像当年搂住趴趴鸭一样,整个全搂在怀里,用力地,要把这件毛绒的小东西搂到自己血肉里去。
  又过一会儿,她把两件礼物放好,开车回树海。请的园丁把庭院打理得不错,她决定回树海。
  说实话,这两栋房子于她而言都比较陌生了,她不愿称呼任何一个为家。更何况没有家的必要。她或许没有家,但哪里都是她的家,她的房产很多,房子们沉默矗立,不争抢一个家的称号。
  礼物暂时都放在茶几上,她得洗漱睡觉了。
  枕头松软,她枕上去,闭上眼,今晚的一切开始一帧帧的回放。她好像专注地要从中找出漏洞来,找出秦宝灵胡言乱语的漏洞来,找出爱的漏洞来,哪里来的爱?从哪来的?
  她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时间让一切都风化模糊了,很多事情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呀,可是一想,全模糊了。
  很快地,李玉珀摆正思路,她为什么要跟着秦宝灵的节奏走呢?做出背叛行为的人不是她,她做错什么了?秦宝灵一直在指责自己,她是在指责什么呢?指责自己对她轻视?自尊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秦宝灵自甘下贱,倒来指责自己?
  背叛是弥天大错,自己只需要念这一件事就够了。太傻了,自己为什么会要求两清呢?太傻了,秦宝灵怎么配?
  自己和那只小熊摇铃一样愚蠢得惊心动魄。
  其余都不用管,只要记住,秦宝灵是让自己跌落谷底的罪魁祸首,就可以了。
  就足够了。
  报复、报复。李玉珀低声念出来,她实际上早已察觉到她对于秦宝灵的报复欲望并不够强,难道是自己对秦宝灵不恨的缘故吗?这女人不值得的缘故吗?
  可这和报复实际上也是完全无关的啊。
  不恨,为什么不能报复呢?她反复地梳理逻辑,想要自洽,理来理去,她忽然想,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搬过来呢?
  自己要去主动做这件事吗?
  那些旧日的东西对她来说是已消散的过往云烟,再昂贵,再奢侈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值得自己主动的,兴师动众地将它们搬回来吗?
  如果秦宝灵不愿要了,直接丢掉就好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丢这个字眼一出,一玻璃展柜的巴塞罗小熊纷纷冲她微笑,在梦里仍让她不得安宁。
  第二天李玉珀醒来,脸颊发着钝痛,她本该在晚上就冰敷的,可惜她昨天晚上太累了,直接躺到了床上。
  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照了照,微微红肿,没有到有碍观瞻*的地步,但也绝对谈不上体面。
  镜中的女人眼下一片青影,李玉珀冷冷地想,真比三十岁在美国的生日还要狼狈。毕竟那时候她只是独自凄凉而已,至少没被人扇了一耳光,并且她居然还没还回去。
  李玉珀拿了一条毛巾,冰箱上一只布偶塔可正活泼的向她伸出爪子,她看也不看一眼,打开冰箱门,用毛巾裹了冰块,一边按在颊边冰敷,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给裴爱善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在家办公两天,暂时不去公司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另说。
  她不打电话,没有重要的工作上的事情,裴爱善也从不会和她打电话,只是回复道:好的,李总,今明两天没有应酬安排,工作消息都按时发到你手机上,有事情叫我。
  李玉珀关掉微信,冰敷要十五分钟,这里又没有那么多的文件,没人给她发工作消息,她只能发呆。
  她难得放空地坐了一会儿,心里茫茫然的,什么都没想。这面毛巾温度上来,她换了一面,为了看时间拿起手机,居然才过去五分钟。
  拿起手机总要看点什么,她打开微博,和之前一样,她顺着热点推荐往下看,大约是因为上次她点进了那条拍了秦宝灵在肯德基的照片的微博,这次的推荐她轻而易举地就滑到了秦宝灵的elle封面。
  那个账号应该是秦宝灵的粉丝,一字一句地赏析秦宝灵的采访内容。
  有个问题很尖锐,问秦宝灵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没有觉得现在演艺圈已经出现了能接你班的人?
  秦宝灵答道,有人十年前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今天你仍然问我,可见那个人根本还没有出现呀。
  这是一个太秦宝灵的回答了,李玉珀继续向下滑,滑到一个不知是科普还是开玩笑的微博,说小猫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半天都咬不下来一点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
  她马上就想到薯条了,曾经她喂薯条吃虾,薯条咬来咬去,虾肉纹丝不动,原来是薯条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吗?
  看来不光是她这样觉得,连薯条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
  十五分钟时间到了,李玉珀把冰块倒到水槽里,打湿的毛巾搭起来,等过一会儿,预备再敷一次,二十四小时内冰敷,二十四小时后热敷,两天时间,足够消肿了。
  礼物盒仍静静地放在茶几上,她慢慢地想,秦宝灵不是要都还给自己,让自己全部带走吗?倘若她真是真心如此,最应该还给自己的就是薯条。
  李玉珀重新做了一条冰敷的毛巾,这次她换了短视频平台看,短视频的算法比起微博还要集中得多,她看了一条那晚演唱会的,便铺天盖地全是秦宝灵。
  数不尽的流泪视频,评论区全是谜语人,只可惜李玉珀是当事人,一眼就看得出影射的是自己。
  昨晚秦宝灵的话她全记得,秦宝灵说,全世界都认为自己哭是因为她,只有她认为秦宝灵是疯了,神经病,胡说八道。
  李玉珀对此没有什么深入的想法,因为她心烦意乱,集中不了注意力,竟然连短视频都看不进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会儿自己的公司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版权部分也就罢了,这部分不论是纽约办公室,还是京城办公室都已经颇有经验,可是影展呢,不该有许许多多的事情亟待她做决定吗,为什么这时候一条工作消息都没有?
  她再敷一次,决定上床休息。
  电纸书的记录都是共通的,昨天她没看过,还停在前天的章节,屏幕洁白,字体乌黑,她看着看着,陷入了一个迷乱的漩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打湿的毛巾晒得干燥,她重新包了冰,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净菜,随意拌了点沙拉。
  下午的时候终于有工作消息来,她飞快地回复,很快就全部处理好。下午两点,李玉珀想,我以前的人生有那么空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