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自然是去找人啊,你不会觉得我现在能从我的好三叔手里把人给要回来吧。”
  “你做事一向只求果不寻因吗?”
  胡善祥早就发现了,朱瞻基就像一只饿死鬼,不论吃下去多少也觉察不到一丝饱意。所以他只能拼命抢拼命吃,却顾不上瞧一眼自己眼前的食物是谁放的,自个吃进去的是什么。他更不会想,凭什么是他抢到了食物。
  历史上真实的朱瞻基是什么样的,胡善祥不清楚。但她很清楚,面前这个,就是个被吓破胆的吊死鬼。仰着脖出气,连勒绳的是谁都不清楚。偏这些事儿就是一团乱麻,而必须承认的是,皇上的确最疼爱他,但有时候又没那么疼爱。
  他不明白,可如果他明白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到时候,他还能是皇上的好圣孙吗?
  这样一想,果然还是太子爷见识深远。
  胡善祥笑了笑:“听说前两天太子爷在外头卖家具。”
  “这事连你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提起这事儿朱瞻基就来气,好在爷爷还是心疼自己的,偷偷给了自己一万两,要不他爹只怕还要在外头摆摊卖他那破家具。
  “从前也不知道你家这么困难,我出门之前家里给我备了盘缠,没有多少,你看看够不够。”胡善祥边说边要从袖口里掏出钱来,朱瞻基连忙摆手:“哎呦您别寒颤我了,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再说家里给你备点也不容易,都给了我……”
  随后便默默看着胡善祥自袖口掏出的那一沓银票渐渐没了声音。
  “谁说都给你了,我还留了一半做回程的路费。”
  “三万两!一半!你一共带了六万两跑这一趟!”
  “……我来的路上不用钱啊?这次出门家里一共给带了八万。”
  “你走的金道银道,从均州到这儿能花两万两?”
  朱瞻基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开始了解这个女人了,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从前那些了解还是太浅薄了一点。
  “一看你们家肯定都是靠太子妃支应,穷家富路懂不懂?更何况我这两万大部分都花在生意上了,京城里地段好的铺子可不便宜。”
  “我……行了,今儿先不听你这生意经了,总之钱你收好,最好都买铺子花干净,等我把这事儿忙完了,咱们就该好好论论俩的事儿了。”
  被成功引开话题的朱瞻基一时忘了刚才胡善祥那句奇奇怪怪的话,转而从怀里掏了只竹笛塞进胡善祥的手里:“听爷爷说你会吹这个,等改天得空了,也吹给我听听呗。”
  说完不给胡善祥拒绝的机会,扭头就跑了。
  站在那儿目睹了全程的孙若微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禁露出会意的微笑。
  “你也快去吧,别在这儿笑得我心慌。”
  没好气地将这个也磕上的姐姐赶走,胡善祥这儿才终于彻底清净了。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她这边清净,自然有人就得忙起来。
  这人是谁呢?
  竟不是咱们又有了坑叔主意的好圣孙,而是被他坑了的好三叔,赵王爷。
  从刺王杀驾到宫内行刺再到扣押靖难嫌犯,赵王爷竟是一刻也没得过闲,还时不时被老爷子、兄弟和大侄子轮着番的坑一遍,好容易这回该着他抢先一步,不仅提前查出宫内行刺的阿丹人在京中似有内应,还发现了大侄子偷偷藏在北镇抚司的三个靖难刺客,且这三人背后的资助者正是老二。
  如今将这三人薅进手里,他就相当于捏住了汉王和太孙的脉,真是一想到这儿就叫他为自己的机智而动容。
  可惜老爷子催太紧,这两天一直在忙宫内行刺的事,都还没顾上好好招待那三位。这建文的事儿,他也很感兴趣啊!
  情报头子如是想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阿丹人头疼不已:“不能睡,醒一醒……”
  他可怜兮兮的蹲在眼前这个浑身没一块好皮的血人面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折磨人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连说话都带着气音:“求求你,给个名字吧,啊?是不是汉王?给个名儿吧,看在我辛苦了这半天…”
  “是挺辛苦,要不我赏你点什么,金豆子怎么样?”
  一道粗粝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直听得赵王皮肉都竖了起来,连忙回头,身后站着的不是他那阎王似的二哥还能是谁。
  坏了,事情要糟!
  兄弟多年,赵王已经预感到自己有顿打是跑不了了,只是心里还想着挣扎挣扎,忙换了张亲热的笑脸:“呦,我二哥这大忙人怎么来了?走,这儿地方脏乱,咱们去外头说话。”
  “我不来那阿丹人怎么知道我的样子,怎么帮你把话编圆喽?”汉王一把摁住赵王的手腕,反手抡圆了照着弟弟的肚子用了十成的力气砸了一拳,直把赵王砸得身子都佝偻着,眼冒金星冷汗直流,半天缓不过来。
  “老三,你可别怪我手狠,这事是你先不地道的,你欠我的。”
  汉王打完这一拳神清气爽,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弟弟的这点小心思,胜券在握地叉着腰往外走,还不忘叮嘱:“我要的那几个人你最好早点给我送来,别忘了啊。”
  赵王仍旧不承认,心里暗骂这人下手真黑,又想到自己身边竟也埋着汉王的人,老朱家祖传的疑心病不由更重。
  毕竟外头人人都知道他是汉王党,之前只要汉王开口,他这个做弟弟的一次也没拒绝过,饶是如此,他竟还不放心。
  自然了,赵王爷这也是推己及人,毕竟是帮他爹搞情报的头子,要真论人心,他才是最信不过旁人的。
  第429章 胡善祥20
  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是竹篮,老头子一声令下,他就是铁篮子也只能自个笑嘻嘻地倒了还得把里面的水甩三甩。
  急忙赶去诏狱还是没能抢先一步套出那三人口里的话,只好不情不愿奉皇上口谕将这三个人押去了鸡鸣寺。
  一下马,心情不佳的赵王一眼就看见了还可怜巴巴坐在门口的大侄子,这对比一下,晴转阴的心情又自个阴转晴了。
  “欸、欸!”
  把占着门口的朱瞻基两下拍醒,赵王呲着他标志性的四颗门牙笑容灿烂:“大侄贼,怎地还守着门口啊。不是三叔说你,你要真闲着没事干,来我这北镇抚司,二叔好歹给你个差事啊,也免得你见不着皇上,天天在这儿晃来晃去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朱瞻基迷瞪着眼睛凑到赵王耳边也跟着一块笑:“哈哈哈哈,二叔~圣上口谕~~”
  赵王爷扑通就是一个跪下的大动作:
  “圣躬安——”
  朱瞻基抿着唇羞涩一笑,往上站了两步:“朕安,圣上口谕,随赵王觐见的三个钦犯随旨觐见,让你三叔在外头候着。”
  随着大侄子嘚吧嘚吧一通话,赵王看着他带来的三个犯人就这么跟在这狼崽子后头一溜烟钻进门里,自个却对着禁闭的大门什么也没捞着,心情直如晴转多云转阴转小雨。
  这下换他坐在门口,等见了二哥却只听他一通倒打一耙的话,气得赵王直瞪眼睛,心里又开始转大雨。
  好容易门开了,赵王连忙凑过去:“要问问皇上,随我来的那三个犯人,该如何处置?”
  “犯人?在哪儿呢?”
  赵王:……大雨转雷雨。
  今天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仍未能翻身成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听阿天转播了这半天的热闹,胡善祥笑吟吟地起身披了件厚衣裳,流水似的月光晕染进来,还带着柔和的微风。
  胡善祥干脆推开了门打算去外头散散步,看着身后负责保护她安危的锦衣卫抱歉地笑了笑:“劳烦你们晚上还得加班,实在是这两天有些睡不着。”
  锦衣卫自然连道不敢,这本就是职责所在,何况就算她不散步,他们这些守夜班的也不能睡觉,跟着一起走走还能活动活动筋骨。
  三人刚行至一处小桥下,便见一道黑影冲了出来,正是拖着一身伤病偷跑出来的聂兴。
  “什么人!”
  那两个锦衣卫连忙冲了出来将胡善祥护在身后,拔刀对准了来人。
  此处只有这一条小道,聂兴要不直接冲过去,要不就只能原路返回另寻一处。他偷跑出来,身上还带着伤,自然不该和人起冲突。可他同样也赶时间,再晚可未必能跑掉。
  思索只在电光石火间,正要退走的聂兴便听得被那两人护住的女人呵道:“你是何人,为何我在鸡鸣寺从见过你?”
  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只迈开一步就感觉右腿忽然一麻,他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一个锦衣卫忙上前将他摁在地上,另一个则放了响箭,这是召唤同事的信号。
  胡善祥缓缓踱步,举着手里灯笼照了下他的脸,又仔细打量番他的穿着,这才恍然大悟:“听说鸡鸣寺今天来了三位客人,想来你就是孙姑娘的同伴了。大晚上不好好躺床上养伤,这位兄弟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