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奴婢问过了,洒扫的小李子说的确曾经看见过苗氏去探望甘氏,不过她们两个关系一向好,所以也没人怀疑过。”
  宜修嗤笑一声,“后宅子里亲姐妹又怎样呢?甘氏眼见是没前程了,苗氏若真有心,送杯毒药早日帮她了断才算是成全她呢。”
  “侧福晋说的是,苗氏动机肯定不纯,要不贝勒爷怎么会将她也处置了,奴婢那个在凝华堂的同乡说了,福晋有孕后心情郁结,就是这个苗氏提起小花园的梅花开得漂亮才引得福晋常去那儿看梅呢。”
  宜修见桔子烤得差不多了便扔了一个给绣夏,又把另一个递给剪秋让她给自己剥好。
  剪秋一心二用,细细将桔子上的白丝都挑干净了,嘴上还不闲着:“这么说其实苗氏才是那个背后害人的,甘氏只是做了她的棋子了?”
  “你见谁家下棋的人和棋子落一个下场?苗氏天天跟着甘氏玩儿,她要真是个有心机的还能把自己的靠山给弄倒了?”
  宜修掰了瓣桔子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恰到好处,低头却见绣夏手里那个把她酸得直皱眉,不由笑她运气不好。
  “侧福晋意思是苗氏背后还另有其人?”
  剪秋说着,被宜修塞了口桔子,一旁的绣夏待要开口,也被塞了满满一嘴,两人只好先嚼了嘴里这口比蜜还甜的桔子,嘴角都慢慢挂起了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四爷府里,那可是藏龙卧虎,有本事的且多着呢。”
  宜修慢条斯理地拿小铜火箸儿拨了拨火星,见两人好奇地看着她,便轻轻点了点东南方向。
  “侧福晋是说……齐格格?”
  到底是剪秋有悟性,现今四贝勒的其他女人都聚集在东边,齐月宾的望月阁还住着之前搬过去的宋氏和苗氏;今年的两个新人则都住在初雨馆,福晋是正东的凝华堂。
  “你为什么不猜宋格格呢?”
  宜修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反问道,剪秋感受到她的鼓励,仔细斟酌了下方才说道:
  “虽然齐格格和宋格格瞧着都很安分守己,但贝勒爷对她们其实根本是两种态度,奴婢还记得就算是之前福晋盛宠的时候,贝勒爷也从没忘记去探望齐格格。”
  见宜修没有打断,剪秋便知道自己说得还有几分道理,当下也渐渐自信起来:“再有若真论实力,齐格格才是最早进府的,且她家从前是武将,只不过如今落魄了而已,但宋格格可只是汉人,听说家里都精穷了,还要靠她贴补。”
  绣夏也是听得连连点头,她本就是内务府分到贝勒府上的,论理比齐氏来得还早,闻言也想到了从前:“是了,侧福晋没进府的时候,贝勒爷还让齐格格管过家呢,要不她一个格格怎么能住到望月阁,宋氏去只能在她那院里占个西厢房。”
  “对呀,而且苗氏不正好搬去她的院子里了?只怕这次的事还真是她在背后教唆的呢。”
  宜修等她们大致将此事猜了个七七八八才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事已至此,只要与咱们没有干系,凭她做什么都不必去管。”
  “是,奴婢们明白呢,咱们有弘晖阿哥,这府里就算翻了天,也该是福晋去头疼。”
  剪秋的语气里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只因最近福晋是真头疼了,二阿哥明显有不足之症,而福晋生产又伤了身子,偏她之前从家带来的心腹都没了,如今在孕中还得管家,剪秋之前也是帮着宜修料理过的,其辛苦程度,只看侧福晋后来落下的一身病根就知道了。
  当然,现在的宜修早就将之前的损耗全都养好了,只是为了保持人设躲懒,所以对外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宜修却从漆盒里挑了饱满圆润的核桃,让剪秋给她开了才缓缓道:“累是肯定累的,只是这遭累得可不是精神,而是心力。”
  彼时剪秋两个对这话并未理解其中意思,直到她们听说贝勒爷在探望过福晋又问询过太医后,直接将从前照顾他的乳母谢氏请了来,另又托德妃将兰语姑姑也暂时留在府里,共同协助福晋管理后宅。
  有了这两员大将,福晋处理这些事的确轻松许多,但这却又加重了她另一重心理负担。
  一个与丈夫成婚多年的福晋,如今打理后宅却让丈夫四处寻人帮她弹压,这固然体现了贝勒爷对她的爱重,却也难免落得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评价。
  毕竟前些年可还有四福晋“惊鸿一舞动京城”的艳名呢。
  第398章 宜修16
  凝华堂里,柔则果然如宜修所说,脑子休息了,心情却更差劲了。
  甚至因为有两位老人的帮助,柔则每天无所事事,更有大把时间躺在床上去消耗自己的情绪。
  众所周知,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尤其她还是一位本就心思敏感且经历了后宅算计又刚刚生产完的新手妈妈。
  哦,丈夫还整日忙于事业。
  柔则想看会书打发时间,便会有兰语姑姑带着人来劝阻,说是影响目力;想弹琵琶,便是久坐伤身,更不必说什么赏景观花、刺绣调香了。
  大约唯一能做的就是唱歌,但也不能多唱,要不会伤了她黄莺般的嗓子。
  柔则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跟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比废人更让她难以接受。自己身体因为生产所发生的种种变化,简直让这个不染世俗的小仙女不能接受。
  虽然兰语姑姑说妇人生产都是如此,日后调养了就能恢复,可柔则还是不能接受,甚至她心里始终压抑着一件事情,她对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那个孩子,常常感到无法自控的厌恶。
  一想到自己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他导致的,柔则根本没有生出所谓的慈母之心,尤其是二阿哥因为早产患上了心疾,养了这么久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丑模样,让秉性柔弱,素来活在诗情画意里的柔则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孩子是自己和贝勒爷的血脉。
  但世情如此,她这些念头连与亲近之人都不能言说,只能憋在心里。偏下人们见她整日躺在床上郁郁寡欢,都在那儿夸二阿哥夸个没完。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母子天性,更别说皇家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会有人不在乎自己后半生的指望?
  可人心之复杂正在于此,不仅顷刻间就会改变,还往往难以掩藏,尤其是面对亲近信赖之人。
  所以这天宜修面对从凝华堂出来就愁眉不展的胤禛,听他说起最近福晋的脾气有些古怪时,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这也正常,姐姐许是被那次生产吓着了,一时精神恍惚也是有的,贝勒爷多体谅姐姐罢。”
  她这话得到了胤禛一个略微不满的眼神:“这话兰语姑姑和谢嬷嬷都说过了,爷当然知道体谅宛宛。”
  哦,所以他这是不想听套话,来找自己出主意了。
  宜修弄清了他的目的,便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连她们二老都这样说,可见姐姐没有大碍,贝勒爷不必担心。”
  想让她出主意,先给好处再说吧。
  胤禛见她不接话,一时竟分不清宜修这是在给他故意装没听懂还是真的没听懂,只好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姐姐似有心事,从前我与她对坐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些天我好不容易抽出空子去陪她,却反而没话说了。”
  “怎么会?贝勒爷从前与姐姐聊了什么,如今就还聊什么呗。”
  “……从前?”
  从前两人自然是无话不聊的,柔则聪慧有才情,不论胤禛提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住,答得还总能切中肯綮,令他时有茅塞顿开之感。
  现在,诗词歌赋他无兴致,前朝风云不好言说,胤禛这些天尝试着与柔则聊了几个话题,却再没有那种心有灵犀的快慰,反而不尴不尬地,两人渐渐相对无言了。
  “之前我还问了问二阿哥,却觉得……”
  胤禛话说到一半把头一摇将这个话题收住了,他觉得许是自己多心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深爱自己的女人说起他们的孩子神态淡淡呢?
  柔则又不是德妃。
  “弘晖搬去了前面,你这些天可习惯?”
  胤禛也有些懒怠这些琐事的烦心事了,便干脆另起一个话题,和宜修说起搬去前院的弘晖。
  “自然是不习惯的,弘晖这一走,妾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宜修话说得直白,“可孩子大了总要往外飞的,他昨天回来陪我用膳,将先生教了他的文章背给我听,背得那样好,妾便又觉得很骄傲能有这样一个好孩子。”
  “你倒是个慈母,弘晖……的确是个好孩子。”
  “贝勒爷这是打趣妾对弘晖太宠溺了吗?”宜修见他脸上也颇为感慨的样子,眼见气氛有些沉重,便自嘲着开起玩笑来。
  胤禛果然被她这话冲淡了心里的愁绪,哼笑一声顺着她这话回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弘晖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好容易养这么大,要妾对他严加约束是做不到喽,好在还有贝勒爷这个严父,妾这个慈母当的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