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还早着呢,皇后这病来得古怪,你瞧如今宫里自从皇后生病,那群上蹿下跳的都是谁?你再猜当日谋害了皇后和纯妃之人如今春风得意,会不会就此罢手?”
  “娘娘是说这都是皇后和纯妃的计谋?皇后她们看着不像是……这种人啊?”
  “你瞧,就连你也这样觉得。那种没长脑子,整天念叨着博尔济吉特氏专出大清皇后的人又会不会被皇后她们迷惑?”
  卫嬿婉看着御花园盛开的白梅,心里却想起前两天她去翊坤宫探望病中的皇后。
  如懿躺在榻上,说话时的语调仍是她一贯的不急不缓,带着难掩的疲惫:“嬿婉,我似乎体会到你当年的心情了。”
  卫嬿婉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床上一脸病容的如懿:
  蜡黄的脸、干涩苍白的嘴唇,青白的眼窝,这简直是一张病入膏肓的脸。
  奇怪,如懿已经病得这么重了吗?
  “劳烦你和蕊姬,在我病中这段日子照顾永璂,实在抱歉,咳咳——咳——”
  如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卫嬿婉连忙喊来下人,又快走几步到她床前扣住了如懿的手腕。
  谁也没注意到她高高挑起的远山眉,下一秒,卫嬿婉就不着痕迹地捉着如懿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
  “皇后娘娘不必道歉,这本就臣妾等的本分。倒是中宫不可长久空缺,您可要好好休养,嫔妃们都等着您呢。”
  回忆就此中断,卫嬿婉这两天冷眼旁观,大约也看出皇后此举是想引蛇出洞。她对如懿这种自损八百,敌还未必出来的做法不置可否,也没有戳破她,而是顺着如懿的意思,和蕊姬经常轮替着来探望这个孩子。
  好在她要对付的人的的确确没有脑子,且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身边还都是乌合之众,唯一有点脑子但不多的茂嫔,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啧,她现在也就能搞搞这种货色了。”
  “嗯?主儿说什么呢?”
  “没什么,看这花开的好,想折支白梅回去插瓶。”
  春蝉一听,连忙招呼身后的春蕾去折梅。
  “娘娘,您瞧上哪儿支了?”
  卫嬿婉看向那株梅树的顶端,又一支开的正好,可惜今天只带了春蝉和春蕾,她们三个都不大够得着。
  卫嬿婉看了看自己的花盆底,要真说起来,本就高挑的她踩着这个,已经是她们之中最高的那个。
  “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走到白梅树下伸出手去,果然还是差了些许,卫嬿婉见状也不强求,正要转向旁边稍矮的那支,忽地从旁伸一只手来,将嬿婉看上的那支白梅折了下来。
  卫嬿婉顺着手往后看去,撞进了一双沉寂的眼眸。两人对视间,那双黑寂寂的眼里便泛起了淡淡的涟漪,像是压抑不住的火山,泄露出令人心悸的情感,引得卫嬿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又被身后一只手轻轻扶住。
  她偏过头,进忠似笑非笑的模样映入眼帘。
  “凌侍卫当差可小心些,瞧把炩主儿吓得。”
  话里那股阴阳怪气的味儿都要冲到凌云彻脸上了。
  “微臣只是见炩贵妃一时够不着梅花,所以才出手相助,倒是进忠公公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些。”
  “奴才自然也是怕炩主儿摔了,若是伤着炩主儿贵体就不好了。”
  进忠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这话却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卫嬿婉眨巴了下眼睛,并没有抽走自己被进忠扶住的臂膀,反而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进忠公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炩主儿让奴才好找,皇上派奴才来寻您去养心殿一趟,谁知去了永寿宫,王公公却说您今日一早去撷芳殿探望十四阿哥,这不奴才又找了过来,路过御花园瞧见您,就赶忙寻来了。”
  进忠见卫嬿婉连瞧都不瞧凌云彻一眼,心中痛快,脸上原本讥讽的笑意都变得真切起来,还带着两分低声下气的谄媚讨好,竟是打算就这么扶着卫嬿婉离开。
  卫嬿婉心中好笑,摆了摆手,将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转头对凌云彻温声说道:“多谢凌侍卫帮忙,春蝉,把花捧好,一会儿回去用皇上昨儿赏的霁红梅瓶装上。”
  凌云彻怔怔地看着她,任由春蝉取走了他手里的白梅。他看着卫嬿婉清凌凌的眼睛,觉得她大约没有发现一旁的进忠对她怀有不轨之心。
  是啊,谁会疑心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太监惦记,尤其她还是皇上的嫔妃。
  凌云彻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相识已久,甚至在卫嬿婉与皇上相遇之前。他只以为是嬿婉做了妃嫔后往来于养心殿,这才引来了进忠的觊觎。
  垂下的手渐渐紧握,他看着两人渐渐远去,四下无人之处,才任由自己心中的情绪肆意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怀里掏出一支宝瓶状的发簪,呢喃声消散在风雪中。
  第332章 卫嬿婉72
  “啧啧啧,这个凌侍卫对您还真是长情,瞧他方才看您的模样,啧,连奴才这种人看了都感动。”
  前往养心殿的路上,春蝉和春蕾默契地退后一步,注视着四周。
  进忠离卫嬿婉只有半步的距离,半侧着身子说话时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
  “你这种人?你是什么人?”
  卫嬿婉心中好笑,嘴上却不惯着他,根本不接话茬,反而顺着他的话反问起来。进忠一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奴才自然是您的人,不过那个凌云彻可就未必了。”
  “这话从何而来?”
  “您又不是不知道,凌云彻的出生能有今日,还不全靠皇后一手提拔?如今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失势,偏他还巴巴凑过去,这其中意味,您肯定比奴才清楚。”
  卫嬿婉却摇了摇头:“他的为人一向如此,皇后对他有大恩,怎会因为皇后失势就分道扬镳。”
  进忠听她话里似在维护对方,心中嫉恨,又要开口给对方泼脏水,却又听嬿婉道:
  “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他搅进皇后的事里,拔出萝卜带出泥,以后难免再牵连出我来,也是个麻烦。”
  “正是呢,炩主儿您明白就好,那凌云彻和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您肯定很是了解,这种人若是投靠皇后,对您来说就是个大麻烦。”
  “这话可轮不着你来说,要真论起来,你可比凌云彻麻烦多了。”
  卫嬿婉一甩帕子,扫过进忠的脸,一个眼风过去,直让他半个肩膀都是酥的,连忙凑了过去,一叠声地辩白:
  “奴才和那个凌云彻可不是一路人,他那样虚伪清高的男人若知道您的凌云壮志,肯定会阻止甚至鄙薄您。但是奴才就不一样了,只要是炩主儿的吩咐,奴才就是死,也会替您做的干干净净。”
  “嘴上说说可不算。”
  卫嬿婉哼笑一声,跨过门槛,仰头看着那硕大的牌匾。
  “奴才的真心,天地可鉴。”
  “行了,有你卖命的那天,且等着吧。”
  卫嬿婉说完最后一句,缓缓踏入养心殿,外头的侍卫关上了门。进忠站在殿外,看着外头纷扬的大雪;卫嬿婉站在殿内,嗅着屋里馥郁的暖香。
  “过来。”
  远远地,卫嬿婉听见了寂静的大殿中,唯一的声音。
  她缓缓绕过屏风,取下斗篷递给一旁的婢女,熟练地站在了一个火盆旁,直到周身没了寒气才又绕过一个屏风,看见了斜倚在榻上的弘历。
  他这段时间和豫妃、茂嫔她们一起纵情声色,上了年纪的人这样肆意,不论他如何保养也显露出几分精神不济。
  或者说,他更老了。
  “坐到朕身边来。”
  弘历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卫嬿婉皱了皱眉头,近来随着他与皇后日益冷淡,弘历说起话来也越发强硬,即使语气温和的时候,也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但随即,她的脸上又挂起一贯的温柔笑意,柔顺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去看过永璂了?”
  “是,十四阿哥瞧着好多了,就是精神还不大好,恹恹地想着您和皇后娘娘呢。”
  弘历躺在她的膝上,像是从肺里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愈发苍老:“永璂……性子太软弱,同样遇刺,永瑢都已经缓过来了,他却还是那样。”
  “十四阿哥还小呢,骤然遇见这种事怎能不害怕,再者他一向孝顺您和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病倒,他难免觉得是自己的缘故,心里存着事,如何能养好精神呢?”
  弘历闭着眼睛,拍了拍嬿婉的手,“朕何尝不知,这说到底还是皇后的过错,把朕的嫡子教养的不堪大任。”
  “她自己也是如此,朕真是不明白,朕给她后位,许她母仪天下,她就是这么做皇后的?朕是君夫,她这样和朕犟着,究竟是要做什么!”
  见弘历越说越激动,卫嬿婉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皇上息怒,都是臣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