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如懿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被弘历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便乖乖答应了下来。两人又围着孩子看了许久,一直到乳母抱去喂奶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如懿见弘历嘴角带着笑,此时氛围正好,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地问了句:“皇上……愉妃她,怎么样了?”
  弘历瞥了她一眼,原本扬起的嘴角默默放了下来,不带什么感情:“朕已经派了太医,也解了她的禁足,她能有什么事?”
  “可是臣妾那日在延禧宫见她,情况确实不太好。”
  “……是吗。”
  弘历没什么感情的接了句,不等如懿继续问下去就站起起身:“如懿啊,你才生产没多久,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愉妃那儿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说完抬起脚就走了,徒留心中不安的如懿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如懿这胎怀的辛苦,坐月子也足足坐了双份。皇帝却在那晚以后又重新在后宫走动起来,甚至借着皇后生子的喜事筹备起了选秀。
  于是等如懿出了月子,面对的就是三个年轻漂亮的新人一齐请安的画面。
  这次的新人看起来倒都算安分,恭常在、禧常在自不必说,倒是为首的恪贵人,明媚大方、眉眼间是这宫里少有的恣意英气,倒不辜负她蒙古贵女的出身。
  如懿坐在上首笑容和煦:“本宫身体不适,景仁宫和咸福宫皆是贵妃一手操办,不知你们可还住的习惯?”
  恪贵人连忙笑道:“原以为离了家从此便是宫中格局,不想咸福宫竟有番家乡风味,臣妾深觉亲切。”
  “那就好,如今进了宫,以后也该慢慢学着宫中的规矩,伺候皇上了。”
  “是。”
  说完了场面话,如懿便有些待不住了,随便闲话两句就让她们散了,自己连忙命容佩备下轿辇要去延禧宫探望愉妃。
  容佩虽然担心却不愿违背皇后,只能跟着一道去了。
  刚走进延禧宫的大门,如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里简直像另一个冷宫,透着彻骨的寒意。
  容佩连忙将准备好的手炉递了过去,又主动上前命人打开了偏殿的门。
  屋子里倒没有那么冷了,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熏得如懿直皱眉头。
  她被容佩扶着小心走了进去,只看见愉妃一人躺在床上,容颜尽失、销毁积骨。
  “海兰……”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却一下就将愉妃唤醒。
  海兰睁开眼睛看向她,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来看你了。”
  如懿握住她的双手,看着那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心里更是难受:“海兰,我来迟了。”
  “没关系,临死前还能再见姐姐一面,海兰死而无憾了。”
  “别说这话,我一定会派人治好你的,你会没事的,啊。”
  海兰却疯狂摇头:“治不好了,我如今整日躺在床上,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了。姐姐,我死了才是真的解脱,也不会再连累你。”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从前我在冷宫,你劝我要坚强,如今你也要为了我坚强下去。”
  海兰被她这么一说,泪水如失禁般不断涌出,也不再说些死呀活呀的话,反而关切的问道:“姐姐的十四阿哥还好吗?”
  “好,都好。虽然是早产,但江与彬说还算健康,只要小心些,以后和普通孩子没有差别。”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317章 卫嬿婉57
  两人在室内好一番姐妹情深,都没注意到一个蓝色身影自窗边闪过。
  七阿哥一路跑出延禧宫,脑海中乱糟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猛地撞进人群里,被一双温暖的手护在怀里。
  “贵主儿您没事吧?”
  进忠差点就要一个窝心脚踢过去,好在关键时刻被卫嬿婉用眼神止住了,便只是站在旁边,脸上仍旧满是关切。
  周围的下人也没料到会从拐角忽然冲出来一个孩子,都没立刻反应过来,此时煞白着脸看向卫嬿婉,生怕七阿哥伤着了主子和肚子里的皇嗣。
  “我没事,七阿哥停的及时,没伤着我,都别大惊小怪的,这儿离养心殿还近呢,别惊动了皇上。”
  卫嬿婉摆摆手,将从方才起就一直不发一语的七阿哥从怀里推出来,却看这个一向坚强的孩子居然哭成了泪人。
  “七阿哥,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
  卫嬿婉拉着他去了旁边的凉亭,又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好孩子,在宫里可不能乱哭。你皇阿玛近来得了祥瑞正高兴,让他知道只怕要申饬你。”
  “我…嗝,我知道,皇阿玛也好,皇额娘也好,有了十四弟,其他孩子就都不……”
  七阿哥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嬿婉塞了颗桂花糖:“孩子,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见他吃着糖心情平复了许多,卫嬿婉才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何况就算你皇阿玛和皇额娘一时疏忽了你,不是还有你额娘吗?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终身的指望,她总是会疼你的。”
  绝杀!
  七阿哥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瞬间破了大防,他一直知道对额娘来说皇额娘是最重要的,可他原以为即便如此,至少他是额娘唯一的儿子,除了皇额娘,他怎么也能排个第二。
  他因为额娘被皇阿玛出嗣给了履亲王,却还在日日担忧额娘的身体,冒着被皇阿玛厌弃的风险求他让自己见一面额娘。
  听了叶心的话连想也没想就跪去皇额娘脚边求她出手,他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
  可是额娘……额娘竟然连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十四阿哥都那么关心,却连一句也不曾提及他……
  多可笑啊,他在自己的亲额娘心中,还没有一个毫无血缘、从未接触过的婴儿重要。
  她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七阿哥,你还好吗?”
  嬿婉瞧了眼这孩子,脸上竟是没有血色了,看来海兰大姐这一次仍旧稳定发挥,没有让她失望。
  七阿哥回过神,面对卫嬿婉的关切,心中更加酸涩,却还是收敛了神色躬身行礼:“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大约是今日穿的少了些,所以有些冷,不妨事。”
  “是了,这寒冬腊月的,你也没披件大衣。你额娘犯了错受了罚一时照顾不到你,那些下人呢?莫不是伺候的也不尽心了?”
  卫嬿婉早在拉着他进亭子前就命人去永寿宫取了件黑狐皮的大氅,正好这会儿到了,她便从下人手里接过来给七阿哥系上,没等对方推拒,先开口说道:
  “这个是我前两日做了打算给永琪的,偏那孩子素日习武,不耐烦穿这些,便搁起来了。他身量高,你穿着可能有些大了,别嫌弃。”
  “这是五哥的东西,我怎好领受。”
  “没事,他是你兄长,照顾你都是应该的,不过一件大氅,他不会在意的。”
  卫嬿婉给他整理好毛领,看他还怔怔地,也是叹了口气,不无怜爱地说道:
  “你今日冒着被皇上训斥的险来替你额娘求情,可见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皇上那心里也都清楚,他将你出嗣其实也是为你打算,永瑞,如今的情形……你能依靠的,也唯有你皇阿玛了,明白吗?”
  “我明白,今日还要多谢贵妃娘娘在养心殿替我说话,还有今日这番劝慰,永瑞都会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永瑞认真地点头,眼中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深沉与沧桑。
  就像贵妃娘娘说的,不论额娘心中是否爱他,他如今能依靠的也唯有皇阿玛了。既然如此,额娘如今这样他反倒能坦然地为自己谋划。
  总归他如今已经出嗣,没有了继位的可能反而失了层枷锁。
  想到这儿,他摸了摸身上这件做工不输他额娘的狐皮大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当即有些可怜地对卫嬿婉说道:
  “从前因着额娘一贯低调,我与哥哥们也不大熟识,如今额娘这样,只留我一个在外头孤零零的,倒盼着能有个亲厚的兄弟了。”
  卫嬿婉见状也笑得更加慈爱了:“这有什么,前头几个阿哥且不说,只说你五哥性子素来和善,你若真与他亲近,那孩子开心还来不及呢。”
  簌簌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卫嬿婉探头看了眼外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瞧,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
  “是啊,风雪已停,天也该晴了。”
  “天晴了,你就该回家了。”
  卫嬿婉站起了身子,看着这个短短一天已经有了巨大改变的孩子,想了想,还是从春蝉那儿拿了一个素色荷包递给了永瑞。
  永瑞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瞧,里面却是方才贵妃娘娘喂给他的桂花糖。
  “心里苦的时候就吃点糖,别把自己熬坏了。”
  卫嬿婉站在光里,整个人美好的像是画中的仙子:“你五哥是真的很喜欢你,他还常常在我这儿夸你的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