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这里四面环山,书院四周被梧桐环绕,内里藏书不少,装扮的很是清幽雅致。
  既然确定最近皇上没什么兴致,她便干脆自娱自乐起来。让春蕾随便去寻了把琴,无事便去梧桐树下抚琴、读书、烹茶,很有几分隐逸高士的潇洒。
  一晃六月匆匆而过,她的身孕也已经满了四个月。靠着自己这几世的积累,用了一张方子隐藏了脉象,太医竟是也没能诊断出来。
  这日她正倚在榻上看书,却见进忠被春蕾领了进来。
  “呦,什么风把进忠公公给吹来了?”
  春蕾早已经退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卫嬿婉懒得动弹,仍歪在榻上,斜着眼瞧他。
  进忠见她眼尾飞红,想来是午间刚刚睡醒,又听她话里似喜似嗔,混着她刻意拉长的调子听得进忠半边身体都麻了,连忙快走两步单膝跪在脚踏上:
  “卫主儿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
  卫嬿婉看他似瞧见骨头的狗一样扒在自己榻上,笑骂了一句:“出息,让别人瞧见你这巴结样儿,你这御前公公的脸都得丢尽了。”
  “奴才在您这儿可哪有脸面呢?只求您千万别生奴才的气罢了。”
  进忠干脆完全跪了下去,仰着头凑得越发近了,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两指的距离。
  “你如今胆子还真是大了。”卫嬿婉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进忠的胸口上,将他向外推着。进忠顺势抓住了她的那根食指,却被嬿婉轻巧地挣开,听了她的话进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皇上命奴才来接常在过去,还请您收拾一番,随奴才去吧。”
  “今天不是玫嫔随侍吗?怎么忽然叫了我去?”
  卫嬿婉没有拒绝进忠过来搀扶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一脸疑惑地凑过脸去,两人不自觉倒好似半抱在一起,只是当事人似乎都没注意。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只听见里头玫嫔在弹她那琵琶,后来两人不知聊了什么,师傅便出来吩咐奴才将您叫过去。”
  进忠边说边扶着卫嬿婉坐在了梳妆镜前,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您放宽心好好打扮,奴才就在外头等您。”
  他嘴上说着,却从袖口取了一枚簪子出来,是用红玉髓制成的凌霄花簪。卫嬿婉看他拿在手里,一时竟没有上前,不由好笑:“往常也不见你如此知礼,难不成还让我自己戴上?”
  说着微微侧过头去。进忠连忙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了进去,两人一同在铜镜里端详,卫嬿婉抚了抚发髻,瞥了他一眼,矜持地点了点头:“算你有心,滚吧。”
  “奴才就在外头等您。”
  进忠被骂了一句,眉眼笑得倒更灿烂了,连进来的春蕾都奇道:“主儿您赏了进忠公公什么好处让他乐成那样?”
  “赏了他一顿好骂,”卫嬿婉坐在台前翻了个白眼,春蕾也不以为意。连忙上前和主儿商量好了衣饰,手脚麻利地收拾利落,主仆两人一路被进忠引进了九州清晏。
  刚走进门前便听见一阵靡靡之音,好似一位美人在对着丈夫如泣如诉,柔肠百转。卫嬿婉一进去,果然是玫嫔正抱着她的凤颈琵琶与弘历眉目传情。
  她走近的脚步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玫嫔扫了她一眼,似乎没看见似的继续自顾自弹着琵琶,倒是弘历伸手将行完礼的嬿婉拽到身边。
  玫嫔见状也不好再无视,便停下来随便打了声招呼。
  “皇上怎么这时候召嫔妾前来?”
  “怎么?你不愿意?”
  “嫔妾不敢,只是皇上佳人在侧,嫔妾怕打扰了您和玫嫔娘娘的兴致。”
  卫嬿婉一番话滴水不漏,对着玫嫔态度也放得下身段。白蕊姬这才给了她一个正眼,似笑非笑道:“妹妹来得正是时候,皇上听说你最近闲来无事在学琴,特意将你叫来与本宫合奏一曲呢。”
  “嫔妾不过是随便弹弹……”
  “这有什么?如今又没有外人,弹得不好朕也不罚你。”
  弘历看热闹似的,顺着玫嫔的话赶鸭子上架,卫嬿婉只好让人去取她的琴来。
  等两人一见那琴,玫嫔便先笑了:“妹妹怎么寻了把这样普通的?岂不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让姐姐见笑了,粗陋之音恐辜负了好琴。”
  卫嬿婉说着先净了手将琴横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手里三五不成调地拨弄了两下。
  玫嫔还待笑她,弘历却已经闭上了双眼。
  一阵渺渺的琴音,似江南雨幕朦胧间浸透了人心。哀而不伤的曲调似在诉说青涩的爱恋,又似在慨叹婉转的相思。
  只是听着,弘历嘴角便噙着一抹笑意,周身的气质都温柔下来,像是沉浸在什么美好的回忆里,连乐声已经何时停下都不曾发现。
  最后还是玫嫔不甘不愿的夸赞将他从那份美好中醒来。弘历顺着玫嫔的话看向嬿婉,眼里满是惊喜: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嬿婉此曲一弹,竟是已将江南弹尽了。”
  第279章 卫嬿婉19
  “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卫嬿婉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一旁的玫嫔暗自咬了咬牙,也跟着弘历一起夸赞:“往日只当妹妹家中寒微,恐怕无人教习,还想着今日臣妾托一回大,求皇上您也指导指导妹妹,没想到倒闹了笑话。”
  “多谢姐姐好意,少时家中也曾请过女先生,当时不过陶冶情操,也不曾好好学过,后来嫔妾已经许久不练了……”
  卫嬿婉温和地强笑着,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叫弘历不由怜惜。他一手拦住嬿婉,转脸对玫嫔道:“好了,你今日也听了卫常在的琴,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玫嫔叫卫嬿婉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不等玫嫔撒娇卖痴,卫嬿婉先一步推拒:“这怎么好呢,嫔妾……”
  “朕说你留下,”弘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玫嫔也只好咬着唇就要告退,嬿婉自然也跟着起身给玫嫔行礼,却不防一个踉跄,竟是直直倒向了玫嫔。
  后者一个没防备被她砸了个正着,两人一起往后倒去。好在殿内铺了地毯,白蕊姬猛地坐了下去倒没受什么伤,至于卫嬿婉顺着力道倒进了她的怀里,自然更没什么大事。
  这番惊变只在一瞬间,就连旁边的弘历和宫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听到动静的李玉和进忠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么刺激的场面,反应过来的弘历连忙上前将嬿婉打横抱起,冲李玉他们喊道:“还不去叫太医!”
  这种混乱之下,谁都没注意到进忠几乎没等弘历开口就已经冲了出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齐汝反复观察了卫常在的脸色,诊脉也比往常更久。惹得等在一边的皇帝脸色越发黑了。
  就在弘历即将爆发的前一刻,齐汝终于起身笑着向弘历道:“恭喜皇上,卫常在遇喜四月有余了。”
  “有喜了?”弘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刚才齐汝那态度更像是要给卫嬿婉诊出什么大病。
  旁边的玫嫔也是一脸质疑:“既是喜脉,齐太医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启禀皇上,实在是卫常在这一胎脉象不显,若非今日正赶上卫常在情绪牵动,只怕得等到五月份太医们才能确定。”
  “怎会如此,那她腹中胎儿可有损伤?”
  “皇上放心,卫常在这胎只是脉象不显,对皇嗣倒没什么妨碍。”
  弘历这才欢喜起来,他如今子嗣不丰,对孩子们都挺看重。当然了,这是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
  他膝下只得三子一女,所以对纯妃和卫常在这两胎都很期待,等卫嬿婉醒来,她已经从卫常在变成了炩贵人,没过多久又升了炩嫔。
  许是因为卫嬿婉的确合了他的心意,又或许是因为卫嬿婉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他在给对方晋位时总是更随心所欲一些,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就是她圣眷正浓的表现。
  她这碧桐书院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嘉嫔、海贵人,连着一些小答应们,卫嬿婉应付了两天便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众人拦在了门外。
  其他人虽没登门,贺礼却都到了。卫嬿婉随便用她的镯子扫描一圈,果然都没问题。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安胎药里多了点东西。
  可巧,今日的膳食里也多了些东西。
  卫嬿婉叹了口气,看着开胃的安胎药和掺了朱砂的甜汤只觉得心累。
  “主儿怎么叹气了?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胃口?”
  “没有,只是觉得本宫往日太好性了,倒让外人觉得好欺负。”
  卫嬿婉只挑了些干净菜随便应付了两口,剩下的连同那碗沾了朱砂的汤都没动弹。
  春蕾见她就吃了这么点心里不免着急,毕竟主儿如今还怀着皇嗣,不好好吃饭可怎么行呢?只是她也不敢深劝,只好让小厨房做些主儿素日爱吃的点心。
  卫嬿婉没理会她的着急,转身去了书房。一连三天,那些人不知底里,还在往自己的碧桐书院送这些掺了好料的东西,还真将她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