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旁人耳里清脆的鸟鸣,却在她的耳中化为种种信息。
  整个紫禁城经由鸟群的眼睛传到陵容的耳中,只要她想,后宫众人便没有秘密可以瞒过自己。
  “已经去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陵容将最后一点鸟食喂完,眼看着两只鸟又一次飞上天幕,和不知从哪儿钻来的鸟群嬉戏,转身去了偏殿,瞧瞧她的好大儿。
  ………
  “打发走了吗?”端妃倚在榻上,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走进来的吉祥问道。
  “打发走了,她如今胃口越发大了,张口就是两百两,也不怕撑死。”吉祥有些恼怒,“她这分明就是坐地起价。”
  “这有什么,不过是些银钱。这回她说了什么?”端妃重新翻看起手里的书卷,好似随意一问。
  吉祥便把皇帝将要给懿妃抬旗、晋位,还要给她父亲升官的事一一道来。
  “前面这些都是平常,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旨意,便是尘埃落定。倒是后面……安陵容的父亲因病所以暂时还未下调令,那这事便还有几分可以谋划。”
  端妃轻声呢喃了两句,这才抬头道:“从前皇后派来的那个如意,本宫记得你和她还有几分交情。”
  “是呢,只是她原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您的,后来您将众人遣散后,她也没被皇后要回去,如今在内务府广储司衣库一直干着浆洗的活计。”
  端妃听了却点点头:“这便更好了,明儿个想出去逛逛,你记得派人将衣服拿去浆洗。等过上几天,本宫也给你放个假,你可去寻她好好说说话。”
  “奴婢多谢娘娘。”
  素日一早,陵容从景仁宫出来,正要回承乾宫,却见端妃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不知与襄嫔谈论着什么。见她看过来,忙笑着点头示意。
  “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如此高兴?”
  陵容走进亭子,便见温宜高兴地跑了过来抱住她:“懿娘娘!”
  “我们温宜又变漂亮啦。”陵容坐在椅子上,将小温宜抱在怀里,女孩被她夸的有些害羞,但还是乖乖坐在她怀里,“懿娘娘也变漂亮啦!”
  “可见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我们温宜明明见懿妃娘娘也不多,却偏和您最投契呢。”襄嫔温柔地看着害羞的女儿,眼里满是骄傲与慈爱。
  旁边的端妃闻言也颇为赞同地点头。
  “我也觉得和咱们小温宜有缘。”陵容摸了把女孩的小脸,这才笑着看向端妃:“往日倒不见娘娘出来走动,今天兴致不错。”
  端妃仍旧是人畜无害的菩萨样,有些虚弱地拍了拍胸口:“咳咳,我哪里是不想走动,实在是这身子呀,也支撑不住。这两天睡得好些,瞧着外头风景不错,就忍不住出来走走。”
  “是呐,这人就得常出来活动活动,整日闷在屋子里反倒不好。”襄嫔指着陵容怀里的温宜,笑得一脸无奈:“自打温宜大了,就再也闲不住,累的我整日跟着她去各宫赔罪。没想到时日一长,反觉得身子比往年好些。”
  “这是当娘的瞧着孩子活泼健康心里快活,人一高兴便事事顺意,如此自然百毒不侵。”端妃笑着瞧了这孩子一眼,“若我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自然也日日高兴。”
  “女儿要操心的更多呢,还是懿妃娘娘的六阿哥好,又聪明又漂亮,真真是个宝贝。”
  等她们聊完孩子经,端妃率先告辞。亭子里一时便只剩下陵容和襄嫔。
  她们两个看着温宜无忧无虑玩耍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笑意,谈论的却早已不再是温馨的话题。
  “端妃怎么找上你了?”
  “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原是带着温宜来拜访娘娘您,谁想半路遇见端妃,她主动与臣妾聊起温宜,臣妾每每想找借口离去,却都被她恰巧打断。”襄嫔话语里也满是不解,“直到遇见您,反倒只聊了几句孩子,便走了。”
  “可见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陵容无所谓地笑了笑,“借着你引我过来,你说这一局她打算赢些什么呢?”
  “臣妾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她想赢什么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想赢钱,就得先下注。”陵容笑着起身,旁边的曹琴默默契地起身跟随。
  “现在我做庄,想从庄家这儿赢钱,还想空手套白狼。”
  “做她的春秋大梦。”
  第146章 安陵容87
  “她真是这么说的?”皇后站在床前,剪起了灯花,明灭的烛光映在她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之上。
  “是,如意说她亲口试探过吉祥,确定这消息端妃肯定知道。”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齐月宾啊齐月宾,没想到她死人似的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灭了那口心气。这些年本宫倒被她骗过去了,只怕皇上和太后,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无法生育已经绝望的可怜女人。”
  “娘娘的意思是,这消息是端妃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当然,若本宫听了这消息按耐不住对懿妃出手,她自然乐得坐享其成;若本宫发现了她,也无所谓,因为比起多一个毫无威胁却很棘手的敌人,自然是多一个助手更加合算。”
  皇后将剪刀随手放进托盘,笑着感慨:“本宫当年出手保她一命,还真是值啊。原指望这只狗帮我除掉年氏,没想到她比我想的还要能干,如今竟然愿意和懿妃对上了。”
  剪秋面露犹豫:“这个端妃心思如此深沉,娘娘真要和她合作吗?”
  “呵,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废人,她还不配和本宫谈合作。不就是看上了敬妃的胧月?她打那孩子的主意,自然只能来求本宫,否则满宫里还有谁能帮她。”
  皇后坐在床上,看着另一边空荡荡的模样,连笑容都变得冰冷许多:“若她真有用,本宫倒也不介意赏她一个公主。”
  “倒也是,若真能用一个端妃扳倒懿妃,那娘娘便可高枕无忧了。”
  宜修想到皇上毫不犹豫地给她家抬旗、封赏她的父母,恩宠她的母家,偏疼她的孩子,再想到她未生育便晋为贵妃,闭上双眼躺在冰冷的床铺上:“还早着呢……”
  封贵妃的旨意下来后,内务府便开始操办起她的册封大典。
  皇后为表贤德,也在头四个月免去她的请安。皇帝怕她劳累,特意下旨,除非陵容自己邀请,否则不许旁人前去打扰。
  一时间,旋涡中心的承乾宫反倒成了最安宁的地方。
  陵容宫里的老人有了经验,带着其他下人比照从前的标准,将承乾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虽人员来往一如往常,实则外松内紧,举例来说,作为钉子的宝雀这些天都再难找机会出去传递消息了。
  不过端妃也不打算再随意动用她了。
  没多久,宫内外渐渐传出懿贵妃的盛宠,不到三天竟已有了数十个版本,最夸张的一个是她已经受宠到堪比杨妃飞燕之流,就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皇帝对她母家封赏夸大,说她爹为害一方却被皇帝包庇,甚至还要升他做一州知州。说她弟弟人面兽心,在家时是个恶少,不知玷污了多少良家少女。
  流言越来越夸张,传播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正因为过于离谱可笑,皇帝刚开始甚至将其当作笑话讲给陵容听。
  不过等这些流言蜚语不仅没有适可而止,反而有进一步泛滥的趋势后,胤禛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早就明白这流言是有心人所为,也一早派人去调查,但最开始他只以为是宫中有人嫉恨贵妃,恶意中伤;或者是那群还不安分的手下败将,还想借此污蔑他的名声。
  但紧接着,朝堂之上竟然有人提出了立储一事。
  先是零星几个低级官员,表示流言蜚语之所以如此泛滥,正是因为国祚不稳,提议皇上行仁政、施恩于宗亲。
  接着扳倒年羹尧和几位亲王的功臣,自然就出列阻止,并呵斥那些臣子狼子野心。
  随后不知是谁提起了立储安定人心,竟还有人大力举荐六阿哥。
  于是朝堂立时便吵成了一锅粥。
  不用皇帝开口,以张廷玉为首的一干老臣便将那群人骂了回去,并直指其“居心叵测”。
  这场骂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月,终于有一位坚决支持立嫡立张的汉臣,在争执中将矛头对上了深宫之中的安陵容,虽有所克制,但言语里显然是在嘲讽她狐媚惑主,妄想做昔日之戚夫人。
  朝堂之上,为首的张廷玉心里一咯噔,暗骂这老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心知肚明,这几天发生的事错综复杂,不知浑进去多少势力。
  但无奈立储干系重大,不得不带着众人做这出头鸟。
  聪明人就该从他方才的话里知道,这事儿只能涉及到前朝和两位阿哥,决不能再粘连其他。
  没想到,还是躲不掉。
  皇帝是决不能容忍旁人,指责他是个昏君的,尤其还是个贪色无耻,不辨是非的昏君。
  果然,坐在龙椅上的胤禛登时冷下了脸,“大胆!六宫之事岂容你一介外臣浑说。来人,摘了他的顶戴花翎,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