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妹妹若是真对尚宫局不满,大可以禀明太后。”
  金玲一边说教,一边露出一副无奈包容贤妃无理取闹的诚恳劝诫状:“陛下如今正为赈灾一事忙得心力交瘁,妹妹你应当体恤陛下才是啊。”
  “够了!”贤妃此时已经没了理智。金玲的话倒像是体恤丈夫的妻子,对她这个小妾出言教诲一样,她如何能够容忍!
  素日端庄的贤妃一下来就要扬手打在金玲脸上,又被她一手捉住。
  “我说妹妹,你怎么就是不知道长记性呢?”金玲忍不住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你一个下贱的宫婢,还真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凭你也配!”贤妃不甘示弱,也将心里的话统统抒发出来,噼里啪啦跟机关枪一样:“山鸡就算爬到梧桐树上还是山鸡,就像你表面上成了主子,背地里还是奴才!”
  说完她怨毒的盯着金玲,笃定这话能狠狠的中伤眼前这个贱人。
  金玲却突然放肆的笑了,几乎要笑倒在座椅上,直笑得眼睛都泛起泪花才堪堪止住:“贤妃啊贤妃,我简直要对你不忍心了。”
  “你什么意思?!”没有达到自己预期,万宝贤被她的嘲笑声笑得一阵心慌,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要阻止金玲接下来的话,然而已经晚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宫?”
  金玲淡淡地看着她,撕破了那张她心知肚明的纸,还要再拆掉整个窗:“你知道的吧,陛下根本不想纳你,你之所以能入宫为妃,是因为你的义父,特意为我寻了一位校尉父亲,和陛下交换来了你这个妃位。”
  “那又如何?陛下只不过是被你这个宫婢所魅惑……”
  “的确如此。”金玲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下来,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贤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的妃位,是马大将军靠我威胁陛下换来的。你说我是山鸡,那依靠山鸡攀上梧桐的,又算什么东西?”
  “更可笑的是,有些玩意瞧不清自己的处境,只顾着去够最好最高的那处枝头,连脚下那枝都快踩不住了。”
  金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像是在说恩宠,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可惜现在的贤妃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只将最后一句也当作羞辱,用力挣开金玲的手,反被金玲推倒在地。
  “你!我要去找干爹给我做主,你给我等着!”
  贤妃气势汹汹地跑走了,现场只剩下秋菊,和另一位捧着样式图的女史,钱飞燕。
  眼见贤妃一路跑出了皇宫,金玲颇为闲适地坐回了座位上,甚至还端起茶水细品起来,完全看不出一会儿要被找麻烦的样子。
  她当然无所谓,贤妃这些天都忙着和她斗法,连马元鸷现下不在京城都忘了。估计她跑去闹这一通,只能叫来孙家碧。
  喝完茶水,金玲慢悠悠地起身,打算离开:“秋菊,你在这儿等贤妃回来,告诉她我去慈宁宫与太后商议赏花宴一事。”
  说完果然领着钱飞燕溜溜哒哒往慈宁宫去了。
  “给太后请安。”
  “免礼,怎么这时候来了?”
  太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她身后:“你身边这个……好像是尚宫局的女史吧?秋菊和笑容没有跟着你吗?”
  金玲行完礼,从钱飞燕手中接过样式图,走到太后身边打开:“臣妾是来与太后商议赏花宴所用桌布。”
  “桌布?这种小事你和贤妃商量就好,何必多此一举。”太后更加奇怪了,这些天她眼看着昭妃料理宫务井井有条,即使还有些青涩,但她谦虚谨慎,遇到问题也能及时与尚宫局沟通解决,怎么这会儿为了这些琐碎事宜找到她头上。
  金玲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也满是无奈:“是臣妾与贤妃在此事上有分歧,贤妃她……”
  “你又要跟太后颠倒黑白冤枉我!”
  贤妃一马当先冲了进来,直接打断了金玲的话,后面紧跟着万夫人和婉华,都怒瞪着太后身边一脸无辜的金玲。
  “贤妃,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太后越过贤妃,冲着她身后同样一脸怒容的万夫人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家教吗?”
  “太后,贤妃对您一向孝顺,这次擅闯慈宁宫,实在是昭妃做得太过分了,贤妃她只是一时情急。”万夫人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拉着女儿给太后请罪。
  郑氏这才缓和了些许,将她们叫起:“好了,都在说昭妃过分,究竟她做了什么,惹得你们一个个追到慈宁宫问罪?”
  太后话语里显然并不相信贤惠大方的昭妃会做出欺负贤妃的事来。
  金玲也在一旁大方开口:“既然妹妹怕我颠倒黑白,那就妹妹先说吧。”
  “呵,你以为我不敢吗?”贤妃见她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冷笑一声:“当日在太后面前装得友善和睦,太后娘娘一放权,你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太后娘娘,自从您将赏花宴交给我们,宫中由我指派的事,大大小小几乎都被驳了回来。甚至这回,臣妾定下的帷幔桌布,都被昭妃擅自更改。臣妾不过是问了钟司制几句,她竟然擅闯我的仙居殿,将钟司制叫走,还对我出言不逊!还推了我!!”
  殿内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变得寂静无声。
  “咳咳……”金玲见众人注意都被自己吸引了,才丹唇轻启:“臣妾倒的确擅闯了贤妃的仙居殿。”
  第37章 金玲37
  “臣妾的确擅闯仙居殿,不过……”金玲笑着看向万夫人:“臣妾也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做一回无礼的恶客。”
  “钟司制到底是尚宫局女官,妹妹不问缘由擅自处罚司级女官实在是……。”昭妃转而看向太后,脸色变得严肃:“臣妾等侍奉于太后身边,自当如太后一般以理服人。何况尚宫局由太后统领,臣妾等不过是从旁辅助,如何能越俎代庖?”
  金玲一锤定音,将贤妃的行为定性为逾矩擅权。眼见上座的太后微微颔首,显然十分赞同昭妃刚才那番话。
  “你血口喷人!”万夫人见不得金玲得势,忙跳出来大声斥责:“贤妃之所以处罚钟司制分明是因为她听了你的指使,故意刁难,贤妃这才不得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好一个小惩大诫!”金玲也一反常态,第一次露出锋芒:“本宫竟不知道,这后宫乃是贤妃当家做主,有品级的女官也能身边一介宫婢说打就打!”
  说完立刻跪下给太后请罪:“若说贤妃要以臣妾擅闯宫殿来问罪,臣妾绝无二话甘愿受罚。”
  “但臣妾问心无愧。臣妾自幼在尚宫局长大,于情,钟司制如吾半母;于理,臣妾既受太后命,贤妃处置司级女官自然不能绕过臣妾。”
  “就算再来一次,臣妾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贤妃肆意妄为,乱了这宫中太后好不容易才肃清的清正风气!”
  一席话铿锵有力、风骨卓绝,不仅将贤妃母女一时震在原地,也让在门外听完全程的李怡心潮澎湃。
  不愧是朕心仪之人。
  “好!爱妃如此风骨,方不堕朕以昭字为配。”李怡一边赞叹,一边大步迈进宫来,将跪在大殿上的金玲扶起,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贤妃母女。
  郑太后见儿子不是为了给贤妃求情,脸色也更加温和。她见昭妃与儿子站在一起,两人眼神对视见默契无比,真是好一对佳偶天成,心里也动摇起来。
  “就算擅闯宫殿她事出有因,那刻意排挤、刁难贤妃呢?”万夫人见风向不对,忙跳了出来,将帷幔桌布一事又翻了出来,开始从昭妃弄权专政、排除异己这方面进宫。
  “臣妾也的确命钟司制将贤妃原定的藕荷地缠枝百花纹织金锦,换成了绿地牡丹纹银缎。”
  一模一样的开场,惹得贤妃母女齐齐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金玲话锋一转:
  “不过臣妾并非是因为与贤妃有隙,故意刁难。而是出于实际考虑。”
  “其一藕荷色固然淡雅风流,但此次宴会不仅仅是家宴,其中更有诸位命宗亲命妇,还是绿色配紫檀圆桌更加得体。何况既是赏花,自然不该让桌布喧宾夺主,以绿更衬诸芳。”
  “其二,前朝赈灾一事正是紧要关头,前些日子太后还以身作则,下旨不许宫中奢靡太过。织锦本就名贵,何况还是贤妃自个琢磨出的新样式的织金锦。且不论如此紧凑的时间尚宫局能否完成,只说其中抛费,恐怕都够满宫一年的嚼用了。”
  “正因如此,臣妾才与钟司制商议,改为库房里本就存有的一批绿地牡丹纹银缎。既不堕皇家颜面,又不至抛费太过。其他诸如此类的事,大多都是事出有因,太后与陛下只需传唤阮尚宫一问便知。”
  不等贤妃张口,李怡已经派了身边的内侍去请阮尚宫。
  事情发展到这儿,万夫人自然明白这次恐怕是被昭妃摆了一道。暗地里伸手想要提醒贤妃避其锋芒,却没发现贤妃盯着李怡与金玲交握的手,两眼已经冒火,尤其是想到金玲说自己入宫为妃是沾了她的光,心里更是压抑不住嫉恨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