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是我的……兄长。”
  刚刚认识安安的时候,诸伏景光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他担心祸及家人,不敢告诉她自己的全名。
  “我的名字是诸伏景光。”猫眼青年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景是亲密的家人和朋友对我的称呼。”
  “如果可以的话,”他认真地说,“也请安安继续这样称呼我。”
  “hiro。”安安念道,“听起来像英雄一样。”
  既然诸伏景光主动报上了他的名字,证明安安和他的关系跨入了新的阶段。
  她存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终于可以问了。
  “苏格兰导师,你的昵称谐音‘英雄’,听起来光明又正义,而你的兄长诸伏高明先生是长野县的警察,警衔为警部。”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犯罪导师池里?”
  安安求知若渴地问:“请问你加入前司是因为叛逆期吗?”
  苏格兰导师究竟为什么不投奔前途无量的亲哥,而要和前途无亮的银发男模哥、墨镜保镖哥、扭曲深柜哥混在一起呢?她想不通啊!
  除了叛逆期,犯安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他非常痛苦,他有口难言,此刻,一位警校毕业的公安深深憎恨起红方的保密原则。
  卧底的身份绝对不可以暴露……不能把无辜者卷入威士忌假酒纷争……名声乃身外之物……
  竭尽全力给自己洗脑的诸伏景光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咬牙认下:“对。”
  “我叛逆期。”诸伏景光闭了闭眼。
  活着,真的太难了。——苏格兰威士忌
  安安能看出诸伏景光对兄长的怀念,她十分欣慰:“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愿意承认自己有叛逆期就是进步,导师你长大了,成熟了。”
  安安的父母早已在天国永久定居,但她和表哥犯泽关系很好,她能理解亲情的可贵。
  “景要不要和兄长见一面?”女孩子提议。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太危险了,他正是为了保护亲人才在卧底身份暴露后开枪自杀并打碎存有亲友联系方式的手机。
  高明哥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死讯,兄长好不容易接受了弟弟的死亡,他突然出现又会让高明哥怎么想呢?
  不能一时冲动……
  哪怕整个胸腔都因再见面的提议剧烈震动到耳畔嗡鸣,也不能任性。
  诸伏景光听见了一道叹气声。
  “我说,景。”安安开口,“你知道吗,我对异能空间的掌控是绝对的。”
  “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只要我想,你就得出来。”
  她的话语不容置喙,声音却很轻柔,十分温和耐心:“我再问一遍,景想和兄长再见一面吗?”
  “……想。”
  女孩子笑起来,轻快地说:“那就没问题。”
  她许下承诺,“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
  第22章
  “警部,指纹对比的结果出来了。”
  诸伏高明戴着白手套接过报告。
  报告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枪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正是在下,嫌疑人安某。”
  黑发少女积极地举起手。
  丝毫不意外的结果,犯安早知道她一定会有说出固定台词的机会,这就是她的抓马人生。
  来到哪座城市便会在哪座城市留下笔录,独属于嫌疑人安某的打卡方式,高级又环保,随地大小刻xx到此一游的普通游客做得到吗?
  安某:昂首挺胸.jpg
  长野县警察从未见过认罪如此之积极的嫌疑人,一边下意识掏出手铐,一边看向诸伏高明:“警部,我们要不要……”
  嫌疑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出警最轻松的一集,他们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那就很奇怪了。”诸伏高明摩挲指纹鉴定报告,“枪上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这把枪是作为拍摄道具出现在片场的,除了演员本人,至少道具师一定有机会接触它。
  “警部,你有所不知。”道具师急忙上前解释,“来长野的第一天嫌疑人便把枪借走了,枪和剧组采买的空包弹都在她手里,不归道具组保管。”
  诸伏高明看向女孩子,询问道:“确有此事?”
  道具师陈述的是事实,犯安点了点头,顺便隆重向诸伏高明介绍她的天才早晚1+1神枪手修行计划。
  “请看我的练习成果。”她示意男三号走两步,像炫耀被她养得肥肥胖胖随时可以宰杀来吃的小猪仔一样骄傲地说,“瞧,活蹦乱跳的。”
  男三号握拳猛锤抖成筛糠的发软腿脚:死腿,快动啊!
  笑容满满的嫌疑人和在嫌疑人注视下瑟瑟发抖的被害者,何等经典的邪道组合,除了诸伏高明,在场所有警察都下意识把手伸进怀里。
  诸伏高明:“……”
  这孩子,一定被逮捕过很多次吧……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怜悯。
  也不知道是对嫌疑人安某的怜悯,还是对她所在辖区的目暮警官的怜悯。
  片场最不缺的就是录像,诸伏高明向川村导演要来了案发时的记录,凝神观看黑发少女开枪的全过程。
  持枪,抬手,射击,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几乎看不出初学者的痕迹。
  枪口后方,漆黑的瞳眸凝成细细一束,蛇一样的目光。
  川村导演爱极了她疯狂冷血的冰冷眼神,诸伏高明没有被表象干扰,他将画面一帧帧放慢。
  扣动扳机的刹那,女孩子眼中流动的并非杀意,而是鲜明的错愕。
  她在开枪的瞬间意识到子弹被调换,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让弹道偏移,救了男三号的命。
  “真是了不起的枪法。”诸伏高明由衷赞叹,“竟然仅仅只是练习了一个星期的成果,都让我有些惭愧了。”
  显而易见的天赋,但并不仅仅是天赋。这样熟练的动作必然经过高强度练习,且在练习过程中有人不断指导、纠正、耐心地手把手教导。
  诸伏高明看向剧组请来的枪法老师,对方是射击俱乐部小有名气的教练,是他教的吗?
  不,不像。
  犯安的枪法莫名给诸伏高明一种熟悉感,仿佛旧日的影子静静站在她身后,两道身影的动作重叠在一起,透过镜头,朝诸伏高明投来一瞥。
  遥远的,时光流逝的,物是人非的一瞥。
  苦涩的味道宛如烟草淹没过舌根,诸伏高明闭了闭眼。
  不要再想了,他告诫自己,痴心妄想的梦做多少次都只是做梦,你所期望的奇迹不可能实现。
  “诸伏警官。”黑发黑瞳的少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把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诸伏高明,“我的枪法有什么问题吗?你看了很久。”
  “不。”诸伏高明否认道,他沉默一瞬,“抱歉,是我的私人原因。”
  将话题就此打住吧,没有必要给无辜者凭添麻烦,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赶紧把案件侦破回警局写报告结案才是正道,等到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再去祭奠……
  仿佛在心脏上泼了一盆冰水,诸伏高明冷静下来。
  “很像呢。”有人轻轻感叹。
  “诸伏警官很像晚上教我练枪的导师。”犯安说,“他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十分渴望又强行克制的表情。”
  “理性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她问,“我是认为人应该忠于自身欲望的派系,不太能理解自我克制的理由。”
  “所以我撺掇他,教唆他,用强硬的态度对待他,最终扭转了他的想法……我的导师,现在正视了他的愿望。”
  “诸伏警官如何看待我的做法?”犯安虚心请教,“太咄咄逼人了么?”
  “如果是出于善意,当然不是。”诸伏高明思考后回答,“他可能只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开口:“那么你呢,也需要我推一把吗?”
  诸伏高明一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可你盯着镜头看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问。”犯安歪歪头,“身为警察,审问嫌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出来就好,问一问会有什么损失呢?”
  “还是说,”她慢慢地说,“你并没有得到答案的勇气?”
  诸伏高明包裹在白手套中的手指轻微地抖了抖,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是想问的。
  开枪的那一刻,与少女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如此令人眼熟,诸伏高明几乎要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可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只能视为一种错觉,说出来只会惹人发笑,询问后得到的答案只会让失望继续累积,最终积累到一位兄长无法承受的重量。
  奇迹不会发生。
  奇迹怎么会在一次普通的出警时发生?没有一点预兆,不讲一丝道理,甚至不收取一分代价。